极品是极品，不过不是世俗意义上的那种美，硬要算的话，算怪诞到极致之美。

    单看素行脖颈修长雪白，但越白，越显得素行面上覆满的黑色花纹狰狞可怖。宋婉以为那些黑色是花纹，实则不然，若她有学过术法，就该知道那全是咒了。

    “宋婉？”声音喑哑，有些粗粝。

    素行回头，看见一个青衣少女。

    少女乌发齐至下颌，梳不成发髻，但两侧鬓边分别都用五彩发绳扎了几股小辫并做一股垂至耳后，乌发间点缀了几颗白色珍珠以作装饰，肤色雪白，眉色浅淡，唇红似晚霞。

    眼睛……像星辰。

    少女巧笑倩兮。

    “是我。”宋婉答。

    两人从未见过，上辈子宋婉病愈下山时素行仍在闭关，这辈子此时的宋婉已经在小灵峰一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宋婉忆起方才素行动作，她上前，有些忧虑： “刚刚，是怎么了？”

    素行起身，淡声道： “无事，不过是练功法时出了岔子。”

    “练功法出岔子怎么会是无事！”　宋婉离素行更近了，赶忙仔细看他上下可是有恙，瞧着像是没什么大毛病，不过唇怎么这么红？

    毕竟宋婉同玄同有情分在，而且要是按上辈子，素行也算宋婉的师兄呢，这才这般着急。

    素行常年在上山，他师父又是个冷情的人，他不习惯同旁人靠得太近，见宋婉靠过来下意识想要后退，他确实也后退了一步，但片刻，脚又微微动了，想要向前，又停住。

    这般后退，是不是不太好，她也是担心他，要不再回原位吧。但是好像太明显了，刚才她好像没注意到他后退，算了，他还是别动了。

    宋婉放下心来，这才感觉到素行比她高出了许多，她才至素行肩膀那，不，肩膀还没到，要偏下一些许，确切地说她才至他胸膛。

    宋婉叹了口气， “唉——” ，她这个身高，在他们北方算是个矮子。

    素行不知宋婉为什么叹气，问道： “怎么了？” ，声音仍是喑哑粗粝，他抿了抿唇，有些不习惯。

    这次轮到宋婉说“无事”了，如今她才十五，身高怎么也能再窜一窜的，上辈子也就那样了，这辈子补一补总还来得及，到时她肯定长得跟素行一样高。

    可宋婉忘了，素行如今也才十七，也是能再窜一窜的，到时候……

    只希望宋婉到时候别难过，毕竟素行怎么也是性别为男，天生占了优势。

    素行听到宋婉说“无事”，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他与宋婉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而宋婉沉浸在自己是个矮子的事实里，浑然不觉空气安静得过分。

    宋婉安慰好自己，便开始糊弄，不是，是开始解释她来这里的缘由了。

    “素行道长，在这做什么？可也是来看书的？”宋婉脆声道。

    宋婉自然知道素行肯定不是来看书的，谁家好人三更半夜看书的！

    宋婉，咳咳咳……宋婉是事出有因。

    且刚刚素行也说了他练功法时出了岔子。

    但宋婉还是要故作不知询问素行，她管这叫先声夺人。

    “真是凑巧，我也是来看书的。”宋婉笑意渐渐散去，眼睫低垂，一抹哀愁浮于她的眉间，声音低落，有些缥缈： “已经在外一年多了，也不知阿爹在家中是否安好。玄同道长见我总是思父心切，便想让我有些事做。”

    听到这里素行眨了下眼，神情有些疑惑。宋婉垂着眼，没看见，还在那继续她的解释。

    “以免思念太重，病没那么快好了。”宋婉伸出手，将绕在指尖的玉佩钥匙示意给素行看， “她破例将钥匙给了我，让我想念父亲了就来这里看看书。”

    听到这，素行了然。

    宋婉无奈一笑： “今夜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见窗外月圆，有些思念家父，想着睡不着了，便干脆来这问道阁看看书吧。”

    宋婉偷偷瞧了眼素行，真是师叔的徒弟，面上一点表情也看不出，他信没信啊？

    面无表情的素行终于说话了： “如此，宋姑娘便自行去找书看吧，我还需再打坐片刻。”

    素行自然不信宋婉的说辞，听到“玄同道长见我总是思父心切”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不是他非议师父，确实是他师父没那个玲珑心思可以察觉到别人思父心切，更别提安慰人了。

    素行没戳穿宋婉的话也正是因为了解他师父，她是决计不会破例的人，但钥匙确实是师父“给”宋婉的，没有师父的默许，宋婉一个没学过术法的普通人是绝对拿不到钥匙的，更不用说能到问道阁里面。

    既然师父允许了，他一个做徒弟的多说什么。

    宋婉闻言，心里乐开了花，正合她意，素行道长杵在边上她还不敢放开了找呢，因此她连忙应道： “是是是，素行道长忙自己的吧，我自己去找找书看就好。”

    两人愉快地分别，不，是宋婉单方面愉快，素行已经忍得要再吐血了。

    宋婉一出了暗室便立马飞奔到石壁旁，看书的大类。

    “是‘医’！”宋婉心花怒放， “医”这个大类下肯定还有许多小类，这么多的书，或许在这里能找到害阿爹身死的毒药，真是意外之喜，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尾生咒，阿爹她还能确定活得好好的，可师父就不一定了。

    宋婉开始绕着石壁寻找。

    另一头，素行在暗室里盘坐蒲团之上运功为自己疗伤。

    方才宋婉突然叫他的一声“素行道长”，让他从功法运行抱元守一的状态下脱离出来，功法骤停，他遭到反噬，内息紊乱，气血逆行，将将吐血。

    见来人是找师父治病的病人宋婉，心知她并非有意，便强行将气血压下。听她说了那么多话已是要压制不住，分别后便在蒲团坐下运功疗伤。

    不一会儿，素行气息减缓，进入冥想状态。

    在暗室外的宋婉快速览过石壁的隔档。

    “三医六汤五七”…… “五医六灸四八”…… “九医六毒一”。

    看到这，宋婉顿了下视线，后又继续看，直到看到了“一术六诀一”。

    宋婉杏眼一弯，找到了。

    她在“术”这个大类仔细查看，又分许多小类： “诀”、“灵”、“符”、“阵”、“法”、“咒”。

    心中暗叹，道士不好当啊，竟要学这么多东西，幸好师父只教她医术和武功。

    宋婉在“咒”的区域上下左右一看。

    欲哭无泪，无他，着实是书太多了。

    没时间了，她动作得快些，钥匙一次好拿，却不可能次次好拿，最好还是能在今夜找到那本记着尾生咒的书。

    宋婉开始一本一本抽出来看，一页一页的看，为了不看漏了，她看得还不能太快……

    “快了，已经看到第三排，第十九列了。”宋婉很想安慰自己，但抬头一看还有十来排，每排大概六七十本。此刻她已经看得双眼通红，宋婉从来没觉得自己看过这么多书，茴香要是知道，一定会说她家姑娘长进了。

    素行运行了几个周天，内息终于稳定下来，从冥想的状态下脱离，他掐指一算，不过是片刻功夫竟已经快要天明了，宋姑娘应该走了吧。

    素行起身，撩开纱幔，就看到片刻前的明媚少女此时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眼神涣散，眼下发青，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手上还摊着一本书。

    宋婉翻书翻了一夜，此时她已经困到不行，意识十分混乱，全靠着执念在那里继续翻。

    宋婉听到动静，抬头看见她身前的素行， “道长……你……好了呀……” ，她感觉自己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整个人感觉要飘起来，升天了。

    “嗯。”素行冷静道。刚刚他出来看到宋婉，吓了一跳，以为怎么了，等到了她跟前，看到她手中的那本书，又看到她身后石壁上的书许多都有抽动的痕迹，心知她应该是翻了一夜，就是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宋婉听到素行喑哑粗粝的声音问道。

    “尾生咒。”困到不行的宋婉已经丝毫不能做复杂的思考，听到素行这么问了，她就直接答了。事实上，宋婉还能回答人这件事就已经挺神奇了，宋婉的身体已经困倦到不行，脑子浑浑噩噩，整个人不知东南西北，只想着尾生咒尾生咒尾生咒尾生咒。

    “七术十咒六五。”素行不知道宋婉为什么要找尾生咒，也不知道她一个普通人哪里听来的尾生咒，既然她想找，他就答了，正好他记得。

    半眯着眼的宋婉听不懂素行在说什么，复制一样地跟着素行念了一遍“七术十咒六五”。

    七术十咒六五！

    尾生咒！

    宋婉霎时将双手撑地，挺直上身，脑子冲击过大，醒了！

    “素行道长你说的可是记着尾生咒那本书的位置？！”宋婉惊喜。

    “是。”素行言简意赅。

    宋婉顾不得素行为什么会直接告诉她，找了一夜的她已经被终于找到的狂喜冲昏了头，只顾着去看素行说的位置。

    第十排第六十五列。

    有些高啊。

    不过好在宋婉学过武功，虽然不能算什么高手，但这点高度她不在话下。

    旋即脚尖轻点几下石壁，飞身而上，欲抽出那本书，期间脚下好像踩到什么按了下去，宋婉没在意，全是要拿到书的喜悦。

    下方的素行抬头专注地看着宋婉去拿书籍，未料，脚下的地砖突然分开，出现一个方形黑洞。

    素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