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2)

    竹床吱呀吱呀晃动,薛竹隐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跟着震了两下,接着被窝一凉,多了个人钻进来。

    她下意识往墙边挪给他腾地儿,没想到她挪一寸,顾修远也跟着挪一寸,大有要挨着她的意思。

    薛竹隐伸手要去把他推开,黑暗中,顾修远像是看得见似的,准确无误地握住她的手,这样一来,就好像她是主动去握他的手似的。

    “我冷。”顾修远声音很小,带了点央求。

    他的手确实很冷,像是一块寒铁,凉意透过他的皮肤传到她的手上,薛竹隐犹豫半分,任由他握着。

    她疑心他是起了高热,到底不放心,腾出空着的那只手向他那边摸去,摸到他尚带湿气的鬓角,再往右摸,额头也是凉的。

    没起高热啊,那没事了,死不了。

    薛竹隐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用力去推他的肩膀,

    他肩头硬得像山一样岿然不动,突然肩膀绷紧,薛竹隐的手掌被他肩上发的力向后一弹,整个人被带着向后倒去。

    眼看头就要撞上墙,顾修远手疾眼快地扑上来,一手撑墙,掌心垫在她的后脑勺与墙之间。

    这个姿势不大好,顾修远几乎将她笼罩在一片昏暗里,气息喷薄在她发顶,大有欺身而上的意味。

    “你怎么……”薛竹隐奇道。

    她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明明不见五指,怎么他就能准确地接住自己呢?

    顾修远声音低沉:“对习武之人来说,判断对方的动势不过小菜一碟。”

    他顿了顿,咳嗽几声,用虚弱的气音说:“当然了,我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来辨你的动势的。”

    薛竹隐幽幽道:“别用这种装病的小把戏来骗我,这样不仅显得你蠢,也显得我蠢。”

    这距离太近,薛竹隐反应过来,双手去推他胸口。

    顾修远反应比她更快,一手制住她双手,一手推她肩头把她放倒。

    薛竹隐被他推得整个人几乎面贴着墙,接着床一震,顾修远大喇喇躺了下来,丝毫不给她宽裕的空间。

    她心底腾起一股怒意,她好心让他上床来睡,居然还要被他挤着睡觉。

    士可杀,不可辱。

    薛竹隐抬高一条腿压在他的腿上,手像挥出去的绳索,任它不知横在什么地方。

    摸了摸,是光滑的布料,下面还挺硬实的,像是一块一块硬硬的骨头,不知道是他身上什么地方。

    黑暗中,顾修远只觉得一阵暗香浮过来,接着胸口一痒,像是有只猫爪在挠啊挠,呼吸随她动作一滞,全身紧绷。

    偏那只猫爪还不知分寸,在那块地盘来回探索,顾修远只觉得全身血流涌动,又想抓住那只猫爪又不想让它停下。

    过了好一会,顾修远咬牙切齿,声音闷闷的:“别摸了,那是我胸口。”

    薛竹隐一顿,手攥成拳,理直气壮地搁在上面,身体又向顾修远那边挪了几分,妄图以卵击石,把他挤下去。

    顾修远岿然不动,薛竹隐没有泄气,一手撑着墙,借墙的力量向他那边挤。

    她以脊背为盾,肩胛骨与他宽实的肩头相抵,多进一寸都是好的。

    黑暗中,她不知道,床实在太窄,顾修远的肩头堪堪挨着床沿,再退几寸就会被她挤下去。

    木床呀呀作响,顾修远轻哼一声,翻了个身面向她,轻轻巧巧地把她搭在他身上的腿撇下去,另外一条腿反客为主地搭在她身上。

    他的腿像是铜铸的,有千斤之重,薛竹隐试着把他的腿抬起来,无果,又重重地拧了一把。

    “嘶——”顾修远倒吸一口凉气,语气里却有笑意:“没想到你的手看着那么小,拧起人来还挺有力气。”

    受他鼓舞,薛竹隐换个位置又拧了一次,这次顾修远不吸凉气了,闷哼了一声。

    这一拧估计是把他拧傻了,顾修远一言不发,人也老实了,慢慢地把他的腿放下来。

    她立刻得寸进尺把自己的腿搭上去,没注意到他原来懒散舒展的双腿现在绷得笔直。

    顾修远用手拎起她宽大的袍子,温柔地把她的腿撇下来。

    她再搭,他再撇,如此周而复始乐此不疲,只是他一反常态地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哑:“别玩了,快睡吧。”

    她用手推了推顾修远的胸口:“那你过去点。”

    见他没反应,她又推了推:“快点,你过去了我就睡觉。”

    木床再次响起,他非但没有远离,反而靠得更近,手绕过她的脖子枕在她颈下,自己却埋在她的颈窝。

    顾修远的手环住她的腰,薛竹隐一瞬间心惊,他的气息笼罩了她的全身。

    “睡觉。”他低声说道。

    怀里的人试图挣脱他的桎梏,顾修远感受到她的颤动,顿觉周身气血又开始涌动,他无奈地闭上眼睛想,想象自己是块石头,风雨不动安如山。

    薛竹隐岂是善罢甘休之人,她原只是想占回能使自己舒展安睡的一方地盘,没想到现在连人都赔进去了。

    顾修远温热绵长的气息喷在她颈窝,弄得她脖子痒痒的,很不舒服,自己也开始不自觉同步他的一呼一吸。

    他要是喷一晚上的气在她脖子上,她岂不是又要失眠一晚。

    薛竹隐气恼,推他的肩膀,不动,掰她腰间的手,还是不动。

    她反应过来,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好在她一贯锲而不舍,就像幼时在文思堂念书,遇到读不懂的书,没关系,先背下来慢慢领会,一遍不行两遍,堆时间就是。

    顾修远一动不动,此刻面临挑战,倒叫她生出许多耐心。

    肩膀能下手的地方太少,她施展不开。

    薛竹隐的手顺着他的胸口一路摸索往上,略过他的脖颈,摸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找到他挺拔的鼻梁,一把捏住。

    接下来,耐心等待便是。

    她像一个游刃有余的猎人,耐心地等她的猎物醒来,不消多久,顾修远就会被憋醒,或睡眼惺忪,或气急败坏。

    那时,她就可以认认真真地和他讲道理。

    她捏他鼻子让他不舒服了是不是?她被他搂着睡也很不舒服的呀!

    身躯与他相贴的触感越来越明显,他身上的热意透过皮肤传到她身上,薛竹隐的肌肤被吸了汗的袍子贴着,像是被一阵热风慢慢烘烤。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薛竹隐疑心是因为无事可做,仿佛过去了很久似的。

    顾修远仍不见醒来的迹象,她脑子被烘得晕晕乎乎的,蓦地冒出一个想法,她应该,没可能,把他闷死了吧?

    那可是在熙州带领两千精兵反杀两万敌军的顾小将军啊!

    但都这么久了,就算是善凫水的人也遭不住。

    他也许是在逗自己玩呢,只要她松开,他就会呼吸的。

    薛竹隐慢慢地松开他的鼻子,悬着一颗心手指伸到他鼻子底下探气,没有动静,呼吸好像停了……

    她屏住呼吸,慢慢把搭在她腰间的手提起,那只手像是没了知觉,安静地被她拎到一边。

    悬着的心又下沉几分,手掌去推顾修远埋在自己颈窝的头,竟然也毫不费力。

    要不再试试他的心跳,再决定要不要抢救一下。

    用手贴在他胸口感受太钝,薛竹隐决定还是用耳朵。

    她曲着身子,努力向下拱啊拱,头挨着他的胸口,耳朵贴上去侧耳倾听。

    心跳声还没听分明,头顶先传来扑哧一声笑,胸腔也跟着震了震。

    她就说!怎么可能会把顾修远给憋死呢!他临死前肯定会挣扎的!

    从她的手开始游走起,顾修远就有所察觉了,她微凉的指尖略过自己的皮肤,给他带来一点舒爽的凉意。

    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或许是被他的皮囊迷惑,她又是个正人君子,白天不好下手,只好晚上乘着他睡着了,情难自禁多摸两把。

    也罢,遂了她的意,谁叫他是她相公呢。

    没想到这指尖不摸自己的胸口,也不摸自己的下巴,唇,眼睛,单单捏住了他的鼻子。

    她想憋死他,好狠的心。

    顾修远陡生玩心,她白日总是冷着一张脸,要是不趁这个机会吓她一吓,也太可惜了吧。

    在西北时为训练士兵渡河奇袭,他曾练过很久的水下闭气,薛竹隐所预计的时间与其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

    顾修远暗暗调整气息,耐心等待她按捺不住惊惶发作的时刻。他像一个游刃有余的猎人,耐心地等待他的猎物醒来。

    顾修远把她埋在他胸口的脖颈提起来:“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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