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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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于紧急之下先行回了国。
他没办法强行切断路尧野所有工作，将人五花大绑的绑回来。
由于路尧野病情特殊，整体治疗方案由程之陌导师推荐的团队来做，而在这之前，最为重要的是，首先他们得见到人。
因为现在路尧野身边不能没有人，程之陌不放心，从学校请了假，飞去了他所在的国家。
她没有提前通知路尧野，是白城让他们工作室其他人将她接回目的地。
这次他们拍摄的是一刊杂志封面，熟面孔，应该是什么明星艺人，程之陌不追星叫不出确切名字，她的视线从她们身上匆匆一过，最终停在路尧野身上。
他在工作的时候非常投入，眼神没从镜头前挪开半秒。
发现程之陌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太阳落了山，余晖仍在。
某一瞬，路尧野差点以为自己累出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
直到拥抱的实感变的清晰，路尧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程之陌问他：“你不想我吗？”
路尧野说：“想。”
当然想。
想到他以为是昨晚那场梦还没醒。
“你这边还需要多久？”程之陌问。
“一两天吧。”路尧野说，“这边结束之后下一个项目是纪实纪录片拍摄，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路尧野说：“镜头并不是写实的，它具有很大的欺骗性，一般情况下，摄影师往往追求角度，追求色彩，追求让人眼前一亮的构图，越具迷惑性越好，可纪录片不一样，它往往是相反的，返璞归真，用最真最原始的镜头感保存下来，所以更加有价值。之陌，这才是我一直都想要拍的东西，我的梦想就在这。”
程之陌有一瞬间怔住。
长久以来，路尧野都给人一种错觉——他好像很少谈及理想梦想，他手中的镜头给人更多的仅仅是一种谋生手段，无关其他。
似乎他的理想就是用力活着而已。
仅仅如此。
程之陌第一次觉得他是鲜活的，他生命力异常旺盛，他一直在走一条他热爱的道路……
多么难得。
可是……
程之陌于心不忍，企图说服她的导师，再给路尧野一些时间，让他完成这一拍摄，毫无疑问，请求被驳回。
“之陌。”导师说，“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与路尧野之间的特殊关系，对于路尧野这种情况，我们会采取强制性措施让他立刻住院。”
程之陌明白，她曾查阅过很多很多的案例。
大多有心理疾病的人并不承认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让他正常住院是不可能的，强制性意味着他在大脑绝对糊涂的时候被家属绑在了病床上，强迫注射镇定剂，没有一刻清醒，暗无天日。
不，程之陌不允许路尧野成这样。
梦想被斩断没什么，总能从头再来。
程之陌打电话给白城，通知他取消路尧野接下来所有工作安排，她要将人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晚饭后，程之陌洗完澡，闲来无事的抱着路尧野电脑翻照片，各种秀场，各种场合，每本杂志，记录着他这些年走过的每一个脚印，在这其中，有一个文件夹是单独的，命名为“她”。
专为程之陌而存在。
高中校运动会做为代表上台演讲的程之陌、文艺汇演当日钢琴前那个穿着一身红色礼服的程之陌、大四毕业穿着毕业服的程之陌、乃至于那些年她在自己微信个签所记录的每一个地址……
都曾有过路尧野的踪迹。
有些照片太过久远显得有些失真，却一点一点构成了如今清晰明了的那个“她”。
眼睛像是蒙了雾，让她再一次看不清电脑画面——
“怎么了？”路尧野走上前，低头问她。
程之陌抬头，险些绷不住。
头发没吹干，打湿了她肩头一片。
“这些，什么时候拍的？”程之陌问。
除了高中那些片段，更多的是大学时候的，那个时候，明明路尧野不在。
“我来过几次。”路尧野转身从柜子取出吹风机，插上电，说，“没让你知道，也尽量不打扰你正常的生活。”
何止是不打扰，她是浑然不觉。
程之陌无法想象，路尧野背着相机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谁都没告诉，只是拍下一张照片然后再坐上返程的车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
他是不是也曾怨过，那个人怎么就不能回头看他一眼呢。
泪眼模糊了视线，让程之陌在那一刻无法再出声说点什么。
他吹头发的动作温柔，不急不忙的一点一点吹干，再细细帮她梳好。路尧野弯下腰，半跪在程之陌跟前，摸着她头发的发尾，好久，才出声——
“之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语气仍旧轻柔。
沉闷落地，蛊惑力十足。
程之陌抬眼，哭的不像样子。
出发来这里之前，她至少以为她不会在路尧野面前这般狼狈——
“告诉我。”路尧野替她擦去眼泪，说，“筱筱一年到头打不了两次电话，可昨晚她问我，把她养那么大是不是非常不容易，她哭着跟我道歉，说她对不起我，你可能不知道那小姑娘要强的很，已经很多年没在我面前哭了。还有白城，白城无缘无故取消了我接下来所有的工作，也不肯告诉我原因，之陌，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路尧野何其聪明，反复斟酌倒显得多余。
“我想救你……”程之陌抑制不住几近哭出声，“我想救你，路尧野。你知道我有多怕再次失去你，能不能为了我，就当为了我……”
那晚，程之陌说了很多，前言不搭后语。
到最后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抱着路尧野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晚，路尧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唯独天亮之时，当程之陌哭累了，行李他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两人赶着最早一趟航班，回了北城。
程之陌导师催了她无数次，到最后程之陌干脆关了手机，陪他去看了一场电影。
是一部很温馨的爱情片。
过程虽难，结局却很美满，叫人意犹未尽。
回家的时候路过一家照相馆，程之陌拉着他，拍了俩人的第一张合影。
晚饭是路尧野亲自下的厨，程之陌没有帮忙，对厨房她是一窍不通，她只是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盯着他忙前忙后。
两个人，四菜一汤，全是程之陌爱吃的。
厨房外餐厅上，还搁着一把刚从外面小摊带进来的一把蓝色玫瑰。
如果这世上真有时间暂停的魔法，无论多难，程之陌总要去寻一寻。
吃完饭，程之陌打了水，说要替他刮胡子。
胡茬扎手，不疼，却在那一刻莫名想落泪。
“有人替你刮过胡子吗？”程之陌问。
“当然没有。”
程之陌说：“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刮胡子。”
程之陌忽然想，从认识路尧野到现在，她在他脸上看到过疲惫，却从不邋遢。
无论是出差还是什么，他就只有一个包，两套换洗衣服，简单的洗漱用品，再无其他。如他这个人，离开或者存在，都潇洒至极。
程之陌问他：“你第一次见我那次还记得吗？”
“记得。”
“讨厌我吗？”程之陌问。
那时的她，也是一个看客。
围在人群之中，也把旁人的苦难当故事，没什么不同。
路尧野却摇头：“当时只是觉得，那般干净的小姑娘，不应该出现在那条巷子。”
路尧野自知自己算不得好人，他打小从不怕巷子里那些惹是生非找他麻烦的小混混，但他怕程之陌这样的。
明知自己不该靠近，却总是心生妄念。
他贪恋过许多，唯有程之陌，从一而终。
“之陌。”他念她的名字，“我是真的爱你……”
程之陌低头吻他。
从洗手间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卧室。
他们毫无保留的表现爱，像是在互相争论不休一般，都在证明自己爱对方要多一些。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程之陌只够来得及关了机。
在这一刻，他们暂时将所有忘却，在这狭小一隅空间，奔赴绝对的疯狂。
外头的雨，似乎下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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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折腾的狠了，程之陌竟出奇的睡了个长夜。
醒时窗帘还是拉上的，身旁路尧野不在，客厅却有动静。
程之陌翻身下床，恰好看他背着背包拧下门把手——
“路尧野。”程之陌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抖着声线，问：“你去哪？”
路尧野回头看她，冲她笑了笑，他说：“白城他们都等在外面了。”
程之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
“这个决定对你很难，之陌，我不想为难你。”
所以，他选择自己做。
他选择放过所有人，唯独对自己下了狠手。
路尧野明显顿了一下，仍是开口：“之陌，如果我……”
“路尧野。”程之陌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如果你第二次放弃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路尧野咽回想说的，拉上了门。
白城，江宁，苏黎玥，路筱筱都等在楼下。
程之陌终于没忍住，蹲下身，撑着额头，哭出声。
门外苏黎玥喊她的名字，苏黎玥说：“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路尧野不会有事，你相信他。”
程之陌摇头，她不是不相信他。
只是，控制不住而已。
程之陌疯狂想他，却在第二天被告知——
路尧野不肯见她。
他拒绝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