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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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尧野顿足几秒，转身去开门。
公寓因为还没有置办齐全家具的缘故，有种空荡荡的寂寥。
程之陌摸了摸鼻子，莫名脸烧的疼。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门口喧哗声接踵而至——
“怎么开门这么慢，差点以为你不在。”
“白城哥说你这边需要帮忙。”
“你有没有觉得野哥今天有点不对劲？”
“没有啊，哪里？”
“面色红润，精气神倍棒……”
单听声音，不止一人。
应该是他工作室的人，因为提到了白城的名字。
程之陌捏了下指尖，想着自己应该出去打个招呼。
她刚从客厅一个拐角转过来，迎头对上几张陌生的面孔——
简短两三秒之内，那几人的表情别提有多丰富，活像鬼上了身。
两秒之后，其中一个小伙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
“卧槽，这是个女的啊！”
程之陌：“……”
她缓缓低头，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这怎么着，也没到男女分不清的地步吧。
“不好意思啊。”另一个男生立马笑着回应，“主要是我们野哥身边这些年五公里内除了筱筱就没出现过其他女性，这没点心理准备突然见着嫂……不是，嘴瓢了，突然见着你，兄弟们过于惊讶了。”
程之陌偷瞄路尧野，他似是毫不在意被他们调侃，但鉴于程之陌那简短的一瞬不自在，非常熟练的照先前说话那男生后脑勺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落话——
“来了就干活，白城难道没跟你们交代过在我这话多容易死的快吗？”
那男生笑着打趣了一句什么，几个人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们之前一直都是跟拍拍摄的，布置拍摄现场以及收尾工作干的多了，经验丰富，压根就不用谁教，干起活来井井有条。
倒显得程之陌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插不上手。
半刻后，路尧野从另一边绕过来，一声不吭的拉着程之陌进了厨房。
“帮他们，还不如帮我。”他说。
案板上要炒的菜已经基本准备好了，分类装盘，有条有理。
厨房用具一看就是刚准备的，全套新。他在进门的时候脱了外面的羽绒服，下面是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一边袖子拉了半截上去，腕臂冷白。
帮他？
程之陌偷偷环视了一圈厨房，要死，她长这么大进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做饭了，多站一秒就得露馅，帮他还不如去帮外面那几个。
程之陌尬笑：“你这好像不需要我帮忙，我去看看外面那几个……”
她匆忙的刚准备落荒而逃，路尧野伸手，捉住她手腕轻轻一拽，将人半带进怀里，一眼拆穿她——
“不会就不会，你跑什么？”
笔尖轻嗅，有股沉沉的香气。
厨房这边隔了一道玻璃门，并不保险安全。
程之陌撑着手掌推他，尽量显得若无其事，见多识广——
“外面还有你同事，注意一点。”
路尧野低头，往前凑，一动不动的抵着她，从渐染绯色的脸颊到红到几乎能滴血的耳垂。
半晌轻笑出声：“程之陌，原来你脸皮这么薄。”
猝不及防，脸颊滚烫。
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他只是半开玩笑，却莫名心脏跳的飞快，快到嗓子眼。
程之陌没谈过恋爱，她也不知道应该跟路尧野怎么相处才算合适的恋人关系，有的时候想逃，而大多时刻都想要靠近他，似有似无的一些肢体接触都能让她平复半晌，更别说这直白的挑逗。
显然，她并不是路尧野的对手。
他好像生来就会，不知是天才在各方面都轻易的甩旁人一大截还是……路尧野当初那句“谈过好几个”其实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问你个问题。”程之陌忽然开腔。
路尧野挑眉，应她：“嗯。”
“你究竟谈过几个？”
路尧野笑着看他，维持他的原判：“很多，你上次问过，是忘了还是质疑？”
程之陌扭头就走，被路尧野轻而易举重新揽在怀里。
他从后轻轻抱着她，下巴若有若无的搭在她肩上，破天荒的说了句好听的，用来哄她。
音色沙哑，蛊惑力十足。
他说：“没骗你，是很多，从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遇到，这些年反反复复，无数次的爱上过同一个人，同一张脸……”
不知为何，这些话让她尤为难过。
翻涌的情绪堵住心口，好几秒过去了，程之陌仍旧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回应他的告白。
青春当然可以试错，因为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让她纠错。
可唯独路尧野……
错失的那些年，每每想起，都让她难过万分。
她的手是温热的，甚至带上了一层薄汗。
她抬手，在无言之中紧紧抓着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用了全部的勇气。
“之陌……”厚重的音调在她耳畔落下，路尧野似是调整了一下抱她的姿势，脸颊就贴着她的脖颈处，莫名痒的慌。
好半晌，他才再次出声——
“十五岁、甚至于十八岁的路尧野在做决定之前会想很多，想筱筱，想现实，想这个永远都不会公平的世界，直到把自己搞到筋疲力竭才肯作罢，但二十三岁的路尧野，此刻这一秒之下的我，只想替自己做一个决定。我现在，几近失控……”
他甚至带上了颤尾。
路尧野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十五岁还是二十三岁，程之陌的选择里，都是他，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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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分钟内，外面别提多热闹了。
个个竖着朝天耳，叽叽咕咕的讨论——
“嫂子这都进去一段时间了，静悄悄的干嘛呢？”
“没有切菜的声音，也没有炒菜的声音，算算时间，米饭得糊锅底了吧。”
“可别啊，我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尽操心没用的，野哥留你吃饭了吗？”
“……”
正说着，浅浅的热油香味扑鼻而来，紧接着，劈里啪啦一阵，厨房终于恢复了动静。
程之陌帮不上什么忙，就悠闲的靠在玻璃门框上盯着他的背影。
记得高中那会，兄妹俩吃饭跟开玩笑似的，有什么吃什么，程之陌确信那个时候路尧野其实是不会做饭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反正有模有样。
由于时间紧，考虑到外面那几个苦力工已经饿到不行，路尧野尽量挑简单的来，五菜一汤，三荤两素。
等这一切都端上桌的时候，挂在墙上的时钟恰好指到九点一刻。
他那三个同事一开始没动，皆眼巴巴的就这么看着，一会看餐桌，一会看路尧野，一会又偷偷摸摸的往程之陌脸上瞧。
路尧野抓不透这几人什么毛病，问：“站着干什么，洗手吃饭！”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秒后其中一个贼兮兮的问：“野哥，有兄弟几个的？我们留下会不会打扰你跟嫂子用餐？”
程之陌再次脸红——
谁是嫂子啊，怎么能喊的这么顺口。
路尧野朝她看一眼，随口：“再话多，你们现在就可以走。”
嘻嘻嘿嘿一阵，几人规规矩矩围着餐桌坐。
看得出来，都饿了，跟狼吞虎咽没区别。
桌上有人哀嚎：“我就馋野哥这手艺，我们几个，就是算准了吃饭这个点来的。”
路尧野抬头瞥了他一眼。
并不意外，毕竟也一起共事了这些年，什么德行早已经一清二楚。
期间有人问起程之陌，名校研究生的身份让这些人更加的好奇，在停不下来的夸赞中有人问起她的专业，程之陌说：“心理学。”
她话音落的轻，怕路尧野看出点什么，也怕他追究当初选这个专业的初衷。
但好在，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过。
这个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程之陌要帮他收拾餐桌，被路尧野制止。
其他几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程之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留下，就有留宿的嫌疑，保不定会开什么样的玩笑话。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但又觉得没待够。
路尧野平常那么忙，见他一面是真难。
程之陌回头望向沙发，自己的围巾搭在沙发扶手一侧，在那一刻，忽心生一计——
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将那条围巾小心的塞到了沙发垫下面。
这样，她就有正当理由折返。
就在这时，已经走到门口的一人忽然回头问：“嫂子回吗？我们送送你。”
正做贼心虚的程之陌吓的手一抖，慌张朝门口看过来。
几人之中有一个看上去稍微年纪大点的，恨铁不成钢的踢了开口说话那人一脚：“你盐巴吃多了，用得着你送？走你的！”
被这么一调侃，程之陌是一秒抖耽搁不下去了，她立马从门口的衣架上拿下自己外套，连忙道：“回，我跟你们一起。”
那几人要笑不笑的替路尧野挽留：“你再待会，别着急嘛。”
这几个人开玩笑开的几乎要胡说八道：“就是，还早，天都没黑。”
程之陌几乎落荒而逃，先一步跳出了门。
抬眼对上路尧野投过来的视线——
他好像也在笑话她，眼底满是笑意。
笑着伸手从衣架上拿他自己的外套，开口：“我送你。”
一想到自己的围巾还在沙发垫下面当物证，程之陌急了，直接撂下一句“不用”就把门给拍上了。
不仅路尧野懵，门外那几个更懵。
直到走到楼下才有人开口说话：“不是我说，我好像真的在哪见过嫂子，怪熟悉的。”
程之陌刚要说你们这个嫂子称呼能不能换换，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人接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应该也在哪见过，但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先前说话那人忽然一拍手，指着程之陌，瞪大了眼睛：“电脑屏幕，野哥电脑屏幕好像是你！”
程之陌：“……”
她有理由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因为路尧野压根就没她一张照片。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程之陌装在兜里的手机率先响了。
是路尧野，他问她：“你围巾是不是忘拿了？”
程之陌怔住，按照她的排练，应该是她再往前走几步，假装很冷然后忽然想起自己围巾没戴，再打电话给路尧野让找找。
合情合理。
可是现在，路尧野是怎么先发现的？
程之陌硬着头皮：“好、好像是。”
路尧野问她：“那你上来取？”
“好。”
程之陌挂了电话，折返那点路迎着几人目送的视线，几近走出了一步三回头的意思。
等电梯那几秒的时间，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急切的心情。
明明分别不过三五分钟，却又好似隔了很多年，比那中途之下残缺的那些年还要久。
电梯“叮”的一声响，程之陌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打开了。
路尧野没有先说话，只是盯着她。
他左手手心攥着她丢了的那条围巾，乍一看去，仿佛是挂在他的臂弯，程之陌上前一步，将围巾从他手心抽走。
低头，再抬头。
筹划良久，终是开口问：“你从哪找到……”
话没说完，后脑勺忽的被扣住，路尧野按着她后颈的手一用力，随着那条围巾轻轻从程之陌掌心滑落，周遭一切，只剩粗重的呼吸。
一开始是温柔且压抑的，他或许是在征求，或是试探，不过这试探，着实时间太短。
因为程之陌从一开始就在给予回应。
吻如铺天盖地落下，当这人开始肆无忌惮抵开她的齿关，越来越过分之时，程之陌终于招架不住。
气息慌乱，如同跌入泥潭一般连双腿都止不住发软。
她往后躲，路尧野便追着吻上来，方圆百里，似乎没有一处安全庇所。
程之陌不由自主的想，原来路尧野谈起恋爱来，也有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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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尧野实在是太忙，几近成一个空中飞人状态。
程之陌不太懂他们这一行，但据白城以及他们工作室其他人讲，这两年，圈内“阿野”名号越来越响，他的拍摄预约几乎能延长到一年之后。
程之陌也忙，有时候俩人能一整天都顾不上说上一句。她看到他的消息一般都是凌晨之后，程之陌回复他往往是第二天。
可即便如此，心里却是无比的踏实。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小长假，程之陌打算回一趟江城，问路尧野要不要一起回，他说可以。
上次听路筱筱说过，他们已经很久没回江城了，其实可以理解，她的家在那里，但对路尧野来说，家这个字眼总是奢侈。
程之陌也曾小心翼翼的问过，回去是不是要去看他妈妈？
路尧野愣了一会，平静的说：“试试吧，但她已经很久不愿见我了。”
程之陌敏锐的发现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尤其是经他平静到漠然的语气说出，如薄刀，轻轻划过，看不见伤口，却有血渗出。
自那年处事，时至今日已经过了将近八年的时间。
太久了，久到早就磨平他所有该有的表情神色。
俩人定了航班，一同出发。
相邻座位，程之陌坐在了靠窗位置，等一切安排妥当，飞机准备起飞之际，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两位，需要什么帮忙吗？”
程之陌猛地抬头，撞上一双熟悉的眼。
是沈清。
她看着他们，在笑。
路尧野要比程之陌慢一步，他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这面容笑意，似乎在哪见过，但终究记忆不是那么深固，他没法准确的喊出对方的名字。
“我就知道。”沈清指着他跟程之陌告状，“他一定不认识我了，是吧，路尧野先生？”
程之陌在一旁小声提醒：“沈清。”
单这名字还是不足以深刻，无奈，程之陌只好道：“高中同学，学习委员，经常站最后一排跟你收作业，还记得吗？”
路尧野忽然想起来了。
那时候收作业，她就是现在这副表情，笑起来标准八颗牙齿，让人发脾气都觉得像是犯罪。
路尧野朝她点头：“抱歉，现在想起来了。”
沈清还有别的事要做，没时间闲聊，匆匆撂下一句“改天约”后往后走了。
路尧野回过头问：“你跟高中同学联系的还多吗？”
“不多。”程之陌道：“苏黎玥跟江宁你上次见过了，除了这俩，经常还联系的就沈清了吧。”
不过说起这个，程之陌有件事挺好奇，她问：“你跟夏全还有联系吗？”
还记得当年高三毕业，疯狂在找路尧野的，除了程之陌之外就还剩一个夏全。当时俩人都含着泪水跟对方说，不管是谁先找到路尧野都要通知另一个，不过后来没过多久夏全出国了，联系也渐渐断了。
“嗯。”路尧野很轻的应她，“不久前才联系上的，他应该过几天就会回国。”
那就好。
谁也别落下。
回到江城，路尧野问她想先去哪里，程之陌本来是想回一趟江城一中的，但又觉得，回母校需要应付的人太多，尤其是王维华，她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暂且先往后推个一两天吧。
俩人最后还是去了那条小吃街。
变化很大，小吃街换了新的门匾，看上去比多年前还要更受欢迎。两旁那种毫无秩序的小摊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门店，这其中，还有一两家网红店，带着机器进来探店的吃客也有不少。
程之陌想吃的太多，奈何肚子太小。每一样都是她点了吃一两口然后转身塞在了路尧野手里，到最后，先吃撑的无疑是路尧野。
等出这条小吃街时，天色已经暗了。
路过一家烧烤店，站在烤炉前正在烤串的，也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小伙，面目稚嫩，跟高中生没差别。某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候，路尧野很多时候都穿梭在这条小吃街，摊位旁边放了一条长桌子，供路筱筱写作业。
路尧野一般会忙到很晚，路筱筱作业写一半就趴在桌角自己睡了，每一次，都是路尧野替她收拾好书包，然后将人拉到自己背上，再一路背回家。
当年，程之陌无数次的跟在这兄妹俩身后，看着路尧野背着路筱筱，将这条小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也是突发奇想，程之陌拍了拍路尧野的肩，非常不客气的跟他提要求：“你背我出去吧。”
路尧野某一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她一遍：“你刚说什么？”
程之陌重复：“背我回去，就像你之前背筱筱那样。”
路尧野想笑：“那小丫头的醋你都吃？”
程之陌才不管“吃醋”俩字他用的是否恰当，反正，她就要他背她。
无奈，路尧野只好背对她弯下腰，等她爬上来，勾着他的脖子。
周遭路过行人不免都要多看两眼，程之陌脸皮薄，将整张脸都塞进他后脖颈，用牙咬着他脖颈处一处，执着的非要咬出一排压印来才肯作罢。
“我有些困了。”程之陌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他背上，胡乱说道：“你就这样背我回家吧。”
路尧野轻笑，不轻不重的颠了一下。
心说，这么背回去，聂澜跟程艇不得举着刀跟他拼命。虽说他必定会征求两位的同意，但至少，也得给时间，这太突然了任谁都一时接受不了，这种事，还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不过下一秒，路尧野就知道，这话他说早了。
就在他们正前方，停着一辆车，车灯打着双闪，驾驶门被推开，有个人从车上走下来，转头一直盯着他们这边。
虽眼下暗色黑透，有些看不清，但路尧野几乎可以一秒判断，那个人，正是聂澜。
感觉到路尧野忽然停下脚步，程之陌哼唧了一声，迷糊着问：“怎么不走了？这就累了？”
路尧野有些僵住，稍稍偏头，轻声喊她：“之陌，我想，你得下来一下。”
程之陌两只胳膊还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半睁着眼问：“怎么了？”
“你妈妈来了。”路尧野说。
程之陌几乎瞬间撒手，从路尧野背上跳下来，抬头，正对上聂澜的视线。
那年，她跟着路尧野打群架，被抓乱头发，也是在这附近碰到聂澜。聂澜追问，她说了很多谎话，字字句句都在撇清与路尧野之间的关系，意在不让聂澜怀疑。
但此刻，她早已过了心虚想逃的年纪。
程之陌看着聂澜，很平静的开口：“妈，跟你介绍一下，这我男朋友，路尧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