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峻之和澄月跟着草木的指引一直往前走,不久便遇上寻过来的凛北等人。

    “月儿。”

    “师傅。”

    澄月扑进凛北怀里。

    凛北轻抚她的后背,安慰到,“好了,月儿不怕。”

    澄月抬起头望向凛北的脸,担心的问“师傅,百里擎荒没有伤着您吧?”

    凛北摇头,告诉她“为师大意让他跑了,不过他伤得不轻。”被序灵剑结界困住的百里擎荒不过池中鱼笼中鸟任人摆布,阵法中千万灵剑一刻不停的运作,只消困上一个时辰,纵使有无上灵力最终也将化为灰烬。虽然他最后侥幸逃走,但也只能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再苟延残喘几日。眼下虽然没能找到百里璃川,但顺利除掉妖族的一员大将,又寻回了月儿,也算不虚此行。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一行人回到了紫月之巅。

    见族长带回澄月,众巫师纷纷上前予她表示关心。澄月听师傅的话对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不多言语,只是微笑回应。

    回到阔别已久的房间,澄月坐在床沿默默将房中的所有布置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竟与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连翻开的话本都停在她最后看的那一页上。只是打翻的磁花瓶换成了更为精致的水晶花瓶,被定魂珠弄破的窗户纸也被重新更换。她抚过床上的枕头和被子,干净清爽没有一点灰尘。想来不在紫月之巅的日子仍有人挂念着她。

    澄月仰面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然而,百里璃川的脸却像一个例外,兀自穿过密不透风的墙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猛地闭上眼睛,转身将脸埋进被子里。过几天,一定会忘了那张脸,然后连同那一部分记忆也忘得一干二净。就像时间在举办大会那一天被突然暂停,直到此刻才恢复流动,而其中的经历不过是浮生一梦。

    或许是熟悉的环境带来了安全感,澄月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蓦然感觉燥热难耐。那燥热并非来自外部,而是自体内熊熊燃起。原本只是烛光般的一小点,却不知遇见了什么,瞬间将整个腹腔点燃,如熔岩般的滚烫借着脏器和血液的流通四处游走,直到灼热之感遍布全身。她在滚烫的燥热中艰难的呼吸,那种感受令她想起远离定魂珠时的状态,但眼前的痛苦程度远远高于那时。纵使有超越常人的毅力,不消一会儿也会因为锥心刺骨的疼痛而失去意识。

    她翻身跌下床,沿着地面爬行到房门口,用尽最后一丝神志推开房门。

    迷迷糊糊中她的眼前围着许多人,她们睁着惊恐的眼睛,嘴唇一张一合,但在说什么却完全听不见。而后她感觉到被拉扯被抬举,眼前的场景也在飞快变动。她看见西院的景观石,长长的回廊,花园开满荷花的池塘,夜空中娇弱的新月。

    身体在谁怀中颠簸,又有谁在轻轻抚摸她的脸。

    最后,师傅面色沉重的脸庞映入眼帘。

    燥热,流汗,苦涩的味觉。

    她觉得后背一阵冰凉,遂陷入了昏睡。

    澄月被安置在寒冰石做成的床上,又由梓泉巫师喂了些散热镇静的药汤,最后总算稳定下来。

    凛北对她一回到紫月之巅便出现身体不适一事束手无策。若说是病症,还能对症下药。可月儿的身体却毫无问题甚至十分健康。眼下,这奇异的身体反应或许与她体内百里璃川的元神有关,但具体的关联尚且不清楚。若以观息法探查月儿的巫丹或许能找到原因。但见招拆招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百里璃川的元神一日不取出,月儿便一日不得安宁。况且,如此可怕的疼痛以月儿的凡人之躯想必撑不了几回。眼下,必须尽快找到取出妖王元神的办法。

    峻之十分担心澄月,趁众人散去,向师傅凛北打探她的情况。

    “师傅,澄月到底怎么了?”他脸上仍然挂着不知所措的表情。

    凛北在自己的呼吸中默默思索了一阵,而后说“不清楚。”

    “莫不是百里璃川给她下了毒,或者施了什么偏门的术法?”

    凛北转过身面对峻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自乱阵脚。总会有办法的。”他说。

    峻之叹了一口气,但肩膀并未就此松弛起来。澄月身体的异常一定与百里璃川有关,若不是澄月拉着他,百里璃川早就死在了他的剑下。一想到澄月要护的人是百里璃川,而要拦住的人是自己,他便满腔怒火。百里璃川无论如何必须死。只要他一死,无论曾在澄月身上下何诅咒都能自动解除。因此,即便是为了澄月,也得死。峻之握紧拳头暗下决心。

    凛北洞悉了他的内心,连忙安抚“峻之莫要冲动,为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月儿受苦。只是此事复杂还需从长计议,不能急于求成。”接着话锋一转,说到“你之前说月儿故意放走百里璃川,为师对此还有一个疑问。”

    “师傅请讲。”

    “你见到百里璃川时他也受了伤?”

    峻之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说“没错,伤的很重,比遇见的百里擎荒还要重。只是……除了利刃之类的外伤,还有更严重的内伤。”

    凛北猛地抬起眼看向峻之,问“内伤?”

    峻之按照心中的想法展开说到,“用眼睛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徒儿曾在云清山修习多年,对气息的感受格外敏感。那时,百里璃川的身体里有一股与炎火之山十分相似的气息,炙热异常,盘踞在他的五脏六腑之中缓慢地侵蚀着元神。是足够致命的内伤。”

    “百里擎荒与百里璃川同时出现在炎火之山,一番打斗后双双负伤,那炎火之山究竟暗藏着什么玄机?”凛北在脑海中思索着答案。

    峻之频频点头,而后说“恐怕那里有妖族想要的东西,是不惜兄弟反目也要攒在自己手里的宝贝。”

    “炎火之山。”凛北眼中一亮,似拿定了主意。

    *

    百里璃川望着澄月离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妖兽此刻紧挨着他,脸上仿佛也有些不舍。他们两个就这样默默坐在地上,望着那方向看了许久,都一言不发。

    诚然,小妖兽十分通人性,其程度之深足以将他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昭然若揭。但眼下的这份不舍是基于其内心的真实感受,还是洞察了他的情绪后有所感染,并不清楚。

    当它还只是一颗神卵时就已经对外界的情感有所回应。感受到高兴转一圈,感受到生气则摇摆不停,寂寞的气息传来会用头敲一敲外壳,百无聊赖的气氛腾起便将整个神卵侧倒。直到破壳那一刻,他都觉得小毛球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目的抢夺而来的工具,然后它却将自己当做了亲生父亲。它的这份情感固然重要,但却用错了对象。他可不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保护才辛辛苦苦将它这颗神卵抢回来。而它也不是什么小妖兽。

    昨日,他原本的计划是从炎火之山中取出凝影灯,然后带上澄月启程回妖域。然而,炎火之山中藏有凝影灯只是百里擎荒为对付他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等他只身潜入炎火之山,为寻根本不存在的凝影灯而被熔岩炙烤得面目全非之时,百里擎荒便突然出现纠缠不止。若不是他大意轻信了假消息,也不会得此苦果遍体鳞伤。想来,趁火打劫这种龌龊事他还真是擅长。

    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无法痊愈。澄月给他敷的药草毫无止痛之作用,即便是止血也不大见到效果。不知道是不是随便挖来应付自己的。或许,她果真巴不得早点离开。亦或者,她希望他死了才好。只是,她为何要拦住那男子不允许他伤害自己?他固然伤不了自己,但她也没有必要拦在前面。

    “呐呐”

    百里璃川抬起头,见小妖兽望去的方向走来一个人。

    “尊上,属下护驾来迟,请尊上赐罪。”北斗胆战心惊地跪在百里璃川面前,低垂着头,抱拳的手上伤痕累累。

    “你可算来了,”他说,“身上的伤还好吗?”

    “只是小伤,无碍。”

    百里璃川扬了扬手,示意他站起来,然后问“百里擎荒如何?”

    “被紫月之巅的人困在序灵剑结界……然后逃走了。”

    “逃走了?凛北不是亲自来了,怎么还让他逃了?”百里璃川匪夷所思。

    北斗轻咳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属下按照尊上的指示给紫月之巅送信,告知小巫女的位置,他们便马不停蹄赶到了炎火之山附近。但那时尊上与百里擎荒正在火山大战,小巫女又自己跑进这树林,他们只见到百里擎荒的一群小厮。属下心想小厮们必定会将巫女的行踪告知他们,于是,便擅自回到炎火之山寻尊上,想助尊上一臂之力对付百里擎荒。后来,尊上命属下将百里擎荒引到凛北一群人所在的地方……本来序灵剑结界牢不可破,百里擎荒困在里面眼看就要灰飞烟灭,但他偏偏将满月那天尊上在山崖上强吻巫女的画面通过吟游镜放了出来,于是凛北一时间失了控制,就让那阵法破了。”他再次跪下说,“属下无能,请尊上赐罪。”

    百里璃川听完北斗的讲述,吞了一口口水,脸上漾起一丝尴尬。

    “尊上,小巫女真走了?”北斗哪壶不开提哪壶,对此毫无自知之明。

    百里璃川抓起手边的石子朝他扔去。心里想,真是榆木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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