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紫月之巅的一天从观星台的晨修开始。

    距离上一次参加晨修已经过去一个月,期间又恰巧经历了弟子选拔大会,因而,新弟子们大多未曾见过澄月这位师姐。当她突然出现在晨修课上,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此时,几名靠得很近的新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着。

    “这位师姐就是族长唯二的徒弟?”

    “可不是吗,听闻族长对她宠爱有加,还特地指派了林陌大师兄同她一组修习。”

    “我怎么没在紫月之巅见过这位师姐?”

    “弟子选拔大会那日,峻之师兄可是抱着她满院子跑,好多人都看见了。”

    “啊?峻之师兄抱的是她?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看师姐长得标志,一对小酒窝也分外可爱,很是让人喜欢。”

    “闭嘴!我们女弟子说话,你一个毛头小子凑什么热闹。”

    “是我要听吗?你们声音这么大,想不听都难。再说,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们看峻之师兄,那含情脉脉的模样,定是喜欢澄月师姐。”

    “就你最厉害,什么都懂,闭嘴吧你。”

    此时,负责晨修课的怀石长老踏着慢悠悠的步伐来到弟子们面前,站定后摇了摇手中五彩斑斓的羽扇,微微闭起一双咪咪眼,用凸出的门牙轻咬下唇,似在寻思今天该讲授什么内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今日的晨修,大家不妨读一读手中的咒术大全。莫要因为此书人手一本就低估了它的价值。”说话间,捋了捋如柳条般垂下的两条眉毛,心有所想似地点了点头。

    说起怀石长老,与紫月之巅另一位长老济石为同胞兄弟,虽两人同日出生,但长相却差别万千。济石长老高大英俊,虽年岁不小,头发也有些花白,但英姿不减当年。但他的哥哥怀石不仅个矮还膀大腰圆,尤其是凸出的面部特征,给人以莫名的诙谐之感。再则,性子极为缓慢,无论行动还是说话永远慢慢悠悠,那种坦然自若,恐怕是身处险境也要不紧不慢的应对。因此,时常遭到弟子们的暗中嘲笑。尤其是对他不甚了解的新弟子,更是肆无忌惮。

    这不,一个调皮的新弟子现场画了幅怀石长老的画像,揉成一团,传给后面的弟子。他原本只打算与那人单独分享,然而不巧被旁人瞧了去,那人觉得稀奇遂夺走与旁边的人传阅起来。一来二去,不仅过了许多人的眼,还被添油加醋增了些别的细节。

    人群中不时爆发嬉笑,令坐在最前排的大师兄林陌十分不快,可当他回过头想要瞧瞧谁在捣乱,却发现每个人都坐的端端正正,脸上一片祥和。他不禁心想,今年的新弟子可真是难管,成日里嬉笑打闹不求上进,唯有摘得魁首的子瑜还有点巫师的样子。

    这时,澄月的后脑勺被一个纸团砸中。她下意识回过头,看见一张惊慌失措的脸,那长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想来是新弟子中的一个,大会那日上山时与自己打过招呼,因此留下了印象。

    澄月捡起身后的纸团放在小桌下展开,遂看见怀石长老的画像。画上的怀石长老肥头大耳,脸上长满痦子,两撇垂至嘴角的眉毛夸张地向外翘起,从嘴里露出的门牙竟比鼻子还大。虽与本人有几分相似,但大部分不符合实际。若仅仅就画工而言,堪称功力深厚,甚至某些部分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她把画像放在桌上,将额头上的痦子连作线,画成三撇头发,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怀石长老见澄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懒,一边念着咒术大全里的内容一边将身子探去,遂看见了桌上自己的画像。

    刚才还在嬉笑的新弟子们顿时鸦雀无声,尤其是失手砸到澄月的那个女弟子此刻面色铁青,好看的圆脸上两个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如同大难临头。

    “怎么样?还不错吧。”澄月向怀石长老征求意见。

    怀石绕到正面看了一阵,半响过后,慢悠悠地回答“有点意思。尤其是这眼睛,小但透露出一股尖锐,此外,额头上的三撇头发创意十足。是你画的?”

    澄月摇头,往后看了看。发现那个女弟子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怀石会意,露出和蔼的笑容点了点头,“还以为离开紫月之巅一个月,你又怀念起调皮捣蛋的日子来。没想到,新弟子竟与你一般淘气。真是后生可畏呐。”说罢,他摇头晃脑地朝前走去,脸上的笑容只增不减。

    见到这一幕,新弟子们惊呆了。

    邻座的峻之将画像拿走,端详了少顷,说“这给怀石长老作画的水平与当年的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澄月自愧不如的点头。

    早修结束,峻之被林陌匆匆叫走,澄月便打算同梓泉一同去藏书阁查些文献,这时,几个新弟子煞有介事的围了过来。

    那位扔纸团的女弟子在澄月身边站定,清了清嗓子,用小而若的声音说“对不起,澄月师姐。”

    旁边的两人脸上挂着刻意堆砌的笑。

    澄月将抚平的画像塞进她手里,继而露出犯愁的表情,低下头一言不发。抬起眼时,看见女弟子一脸欲哭的表情。

    她本想开个玩笑,但又害怕对方当真掉下眼泪来,于是轻咳一声,问“想知道怀石长老说了什么?”

    女弟子点头,两人遂附和,脸上无不漾着忐忑的神情。

    “怀石长老说,淘气。”澄月将语气说重了些许。

    “淘气?”

    众人不解,面面相觑。

    澄月点头,表示自己实话实说。

    “没有其他的?”

    澄月的目光扫了一眼三人,抿嘴一笑,娓娓道来,“若是其他长老或许会生气,但怀石长老不会。我以前时常拿他作画,每次画完硬逼着他点评,一来二去,怀石长老不仅主动给我提意见,还将我的几幅得意之作悄悄收藏了起来,现在估计还在他房间里的什么地方放着。若画画之人带着恶意作画,我相信被画的人是能够察觉的。倘若弟子们只想借由给怀石长老画像来疏解紧张的情绪,不妨下笔的时候认真点细致些。想必,怀石长老也会因此高兴。”

    “对不起,我们不该如此淘气。”大眼睛的女弟子恳切的说。

    澄月摇头,而后看向别处,若有所思的说“怀石长老虽然不善言语,但其实十分喜欢紫月之巅的弟子。也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爱护着大家……”

    三人似懂非懂的点头,彼此用眼神互相传递着什么。

    当人群散去,梓泉突然凑近,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她说,“若是以前,遇到这种目无尊长之事,你早就火冒三丈,将不懂事的弟子狠狠数落上一顿,而如今却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我的澄月果然长大了。”

    “对,长大了,再过几年便要指望梓泉巫师给我养老了。”说话间,澄月拉起梓泉的手离开了观星台。

    *

    澄月在藏书阁找了些有关上古神器的书籍,想要了解集幽鼎的信息。然而一番寻找,毫无收获。眼看,就剩下最后一本还未查看。若看完后仍然没有记载,她不清楚是否还要继续。说不定集幽鼎只是百里璃川随口编造的谎言,在这世上根本不存在。

    她翻开名为《太古神话》的古书,一股夹杂着粉尘和潮气的霉味扑鼻而来。或许因为过于古老,书上的字迹难以辨别,有些段落甚至完全消失在纸张之上,澄月只能连蒙带猜的往下读。刚读完太古记事的部分,接替梓泉的峻之端着山茶花糕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藏书阁。

    “怎么愁眉不展的?”峻之在她旁边坐下,小心翼翼的问。

    澄月叹了一口气,说“一上午了,什么都没有。”话一出口,肩膀放松了些,但脑袋里仍旧乱七八糟,就像有一只陷入迷宫的小白鼠正在四处碰壁。

    “先休息一下,吃点山茶花糕。要找什么,我来帮你。”

    澄月摇头,“还是我自己慢慢找吧,”抬眼时看见用琉璃点心盘装盛的艳红色糕点,因而不合时宜的联想起百里璃川胸前流血的伤口,她略带伤感的说,“山茶花多好看啊,做成糕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或许是颜色,但颜色又有什么错。”

    峻之尴尬的咳了一声,“但味道并不坏,我猜你一定喜欢。”他说。

    澄月点点头,将书合上,拿起一块山茶花糕送入口中。

    “好吃吗?”

    “嗯。”澄月微微一笑,口中却毫无滋味。

    不远处,相距一排书架的位置有一位女弟子默默观察着两人。她的嘴角微微颤抖,脸上挂着心有不甘的表情,右手握紧的拳头以全力向书架施加着重量,若那力量再增加分毫便能使书架分崩离析。

    “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峻之忽然想起一件事。

    澄月抬起眼在他脸上看了一阵,“什么东西?”她问。

    “跟我走。”峻之拉起澄月的手,将她从椅子和一堆枯燥乏味的书中解救出来。

    峻之将澄月送回西院中的寝室,便抬脚离去。回来时,手中捧了一个酒坛子一般大的透明罐子,罐内盛满水,其内部隐隐有一团柔软的东西在不停地上下浮动。

    进了门,他将透明罐子放在澄月床头的小桌上,一脸神秘的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澄月打量半天,而后摇了摇头。

    “再仔细看看,水里有东西。”

    她凑近了些,借着窗外的阳光,看见水中有一团棉花般的物体,近乎透明,巧妙地与水融为一体,不仔细查看,便会以为空若无物。

    “这是……水母?”澄月抬起头望向峻之。

    峻之露出得意的笑,说“是萤水母,夜里会发光的水母。”

    澄月用手指轻触透明罐子的外壁,暗暗思忖它发光的样子。

    “有了它,睡觉时便不用点灯了。”

    对啊。自从新月那日莫名其妙被体内的燥热折腾的死去活来,她便害怕极了夜晚,不得不伴着烛光入睡。但毕竟蜡烛燃烧产生火苗,使用不当则有可能失火带来危险。

    峻之送的萤水母可真是雪中送炭。

    澄月露出久违的笑容,频频看向峻之,仿佛每看一眼都要在心中向命运感谢一次。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