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澄月,过来。”

    见澄月抬起头,百里璃川便转身带路。

    澄月不明所以,乖乖跟在他身后,来到鸢尾花开的正盛的前院。

    百里璃川站在花丛旁的石子路上,背对着她,轻抚着一朵略显枯色的鸢尾花。

    他问,“你的外功修习的是射箭术?”

    他甚至见都没见识过她射箭的样子,又如何知道紫月之巅的事情?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他重复了一遍澄月的话,回过头来,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澄月觉得这件事无关紧要,于是坦白道,“原本是射箭术,可总学不好,就换成九节长鞭了。”正因为射箭术考核每次都不合格,她才卡在橙巫的等级升不上去。若外功只考量拳脚功夫,倒不至于沦为那般境地。但师傅并不会网开一面。

    “离敌人过近太危险,远距离攻击的射箭术更适合你。放弃九节长鞭,继续修习射箭术。”“哦。”澄月既不反对也不同意。

    “明日开始,去林子里练习射箭术,务必在下个满月之前有所精进。”他抬起眼观察澄月的反应。

    “林子里?你是说外面?”澄月指着院子外问。

    百里璃川点头。

    “你是说我可以从别苑出去,去到林子里?”她害怕自己会错意白高兴一场,又仔细问了一遍。

    “对。”他事先声明,“不过本座会安排一名属下监视你,防止你逃跑。”

    “逃跑?妖王大人说笑了,我压根就没想过逃跑。”澄月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逃跑,自然也在考量之中。

    太阳微微向头顶正上方靠拢时,澄月顺利走出了别苑。

    她深吸一口竹林中清新的空气,回过头,再一次打量百里璃川口中负责监视她的属下——一只毛茸茸软乎乎,通体雪白,体型与哈巴狗差不多的小妖兽。

    即便这个属下看上去人畜无害,百里璃川却坚定的说最好不要尝试在它面前逃跑,否则后果自负。

    澄月对此将信将疑,却觉得大胆的尝试也未必不可。

    只是,那小妖兽看上去平平无奇,又与百里璃川口中残暴的形象毫无关联,究竟怎样才能拉近与它的关系,让它心甘情愿协助自己逃跑?

    澄月跟在妖兽身后向竹林深处走去,那里有一块视线宽阔的空地,适合展开基础的射箭练习。而那地方,是百里璃川亲自挑选的。想必动了些手脚。

    路程并不远,但聊几句的时间还是有的。

    见四下无人,她与那妖兽攀谈起来。“小妖兽,既然你我同在妖王大人手下做事,那便是同僚,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被搭讪,它只是摆了摆短如毛球的尾巴,连头都没回。

    “小妖兽,你有名字吗?”澄月穷追不舍。

    这次,得到的仅仅是沉默。

    “对了,你喜欢吃什么?”说完,她做出思考的表情,手指轻敲着脸颊,“我猜你一定喜欢胡萝卜,因为和你长得很像的小兔子就喜欢胡萝卜。不对。听闻妖兽生活在人烟罕至的原始森林,大多食瓜果为生。你定是喜欢吃野果子吧?只是,野果子有好多种,也不知道这里生长的合不合你的味口。”

    它突然停下来,转过圆滚滚的身子,如红豆一般的两个瞳孔在竹林中阴暗的光线下散发出澄净的光芒。

    澄月露出欣喜的笑容,停下脚步说:“我猜,你是想吃野果子了吧。”

    它向澄月迈出一步,歪歪头,随后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

    澄月蹲下,望着它的眼睛,试探着,“一会儿,我去丛林里给你摘野果子好不好?”

    它踏着明确的脚步慢慢向澄月靠近。

    澄月伸出手,向它头顶的绒毛探去。然而,一靠近便被咬住了手。

    “你怎么这样?”澄月快速抽回手。

    幸亏动作够快,否则得到的就不只是两个尖尖的牙印,而是流血的伤口了。

    她望着手上的咬痕,心凉了一半。

    它究竟能不能听懂人话?

    若听不懂,至少能分辨对方的善意吧。既然是善意,应该回以善意才对,怎能如此暴力对待?

    莫非它能透视内心不成?

    因为澄月心里一直想着利用它逃跑,所以才生气?

    若是她也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便不必这样猜来猜去。

    澄月谨慎起来,但还是不时与小妖兽攀谈。

    一路上,她一个人自言自语,时而提问,时而回答,或抓住竹子转圈圈,或绕着小妖兽前前后后的不停乱走。但小妖兽始终默默无语,就仿佛一块行走的木头,任凭四周如何变化,都不为所动。直到抵达目的地,才回过头,面向澄月。

    这时,竹林中刮起一阵大风,卷起枝头的竹叶洋洋洒洒落满一地,就像下了一场竹叶雨。虽比不上紫月之巅的桃花雨,但也别有韵味。

    想来,澄月离开紫月之巅不过短短数日,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不知道师傅他们过得好不好,还有没有在找她。师傅或许此刻也在想:我的月儿究竟过得好不好。

    月儿很好,就是每天想家。睡不好,还老做噩梦。此外,妖王脾气不太好,月儿天天担惊受怕。好在性命暂时无忧。只是,不知何时才能逃离这里,重回紫月之巅。

    澄月想到师傅,心中的委屈便堆积起来,眼眶内悄无声息地蓄满了泪水。她默默承受着记忆的突袭,用力拉开弓。

    箭一离弦便朝提前放好的稻草人飞去,不过,终究是遗憾的擦肩。

    “射箭最重要的不是瞄准,而是感觉。”

    澄月回过头,见百里璃川站在身后。他银白的长发在微风中轻摇慢摆,挺拔的身姿岿然不动,如泉水般清澈的眼中仿佛藏着许多言语,只消澄月轻轻一探,往日的秘密便悉数奉上。

    风平浪静之时,一片枯黄的竹叶恰巧落在他头上。

    澄月走近,踮起脚尖的同时抬起手,将他头顶的竹叶轻轻取下。

    “很轻,不容易察觉,但我想,你应该不希望头上有片树叶。”澄月把玩着那片竹叶,静静说到。

    百里璃川脸上闪现一抹红霞,转瞬即逝。

    扫过竹林的风卷起落叶在地面旋转不停,借由尘土的飞舞,缓缓释放伤感的气息。

    澄月微微一笑,“妖王大人果然不放心。”转过身后说,“不过,我现在不会逃跑。我要去妖域,去寻集幽鼎,然后除掉身上的妖气。”

    百里璃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微微向下的嘴角,用难以察觉的方式透露出一丝愧疚。

    澄月回过头,问:“为何担心我落入百里擎荒手里?”

    百里璃川冷冷一笑,不作回应。

    “我不在乎,在谁手里都一样,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而已。”澄月脸上的笑十分明朗,但这明朗来之不易。

    百里璃川慢慢靠近,脚步在厚厚的竹叶上留下沙沙的声响。

    他迟疑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捏住澄月的下巴,视线落在她的唇上,说,“你只能落在本座手里,任何人都夺不去。”

    澄月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即挣脱他的手,转过身,从背后取出一支箭,架在弓上。

    百里璃川冷笑一声,方才捏住澄月下巴的手僵在半空中,仿佛要永远停留在那里一般。

    少顷,他抬起右手自澄月的左肩划过,授予口诀,“脚尖对准靶心,弓握稳。”

    澄月不语,静静感受那陌生又熟悉的呼吸在耳边轻抚。

    百里璃川的左手握住澄月撑弓的手,右手叠在她的右手之上,两只手同时向中间包拢,将她的体温印在手心,借由那温度说到:“手臂伸直,拉住弓弦,准确对准目标。”

    他的胸膛贴在澄月的背后,两人的呼吸彼此追赶,直到停留在同一频率,而后微妙的融为一体,如同结界中元神融合的一刹那,非此即彼。

    百里璃川缓缓说到,“集中注意,内心平静,平稳放箭。”

    口令一处,飞矢离弦,正中稻草人的心口。

    澄月的心里没有喜悦,只是一阵诧异。

    她不明白百里璃川为何一定要将自己从紫月之巅带走。也不明白不允许她离开的理由。更不知道他时而冷漠时而温柔的目的。与他的接触每多一秒,内心的疑问便增加一分,如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

    澄月推开百里璃川,走到稻草人旁,将箭拔了出来。

    “你不是棋子。”百里璃川说。

    澄月背对着他,脸上的苦笑更深刻了,“既然不是,便还我自由。”

    这世上的人,但凡有选择的权利,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由。而澄月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拥有这项权利。

    百里璃川向前半步,又倏然回到原地。此刻,他若将一切告知澄月,她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既然留不住,为何不瞒着她,让她带着恨意留在这里?

    “将你体内的元神剥离,本座便还你自由。”

    澄月怔了一会儿。

    她的大脑向来条理清晰,但此刻却无法将剥离元神与除去妖气等同对待,就仿佛它们时而合为一体,时而各自为营,没有规律可循。百里璃川若是用这样的文字陷阱来揶揄她,那可真是太卑鄙了。

    她无奈地摇头,“用元神换自由?”

    百里璃川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表情挂在澄月的脸上,他猛吸一口气,定定的说,“你体内有一缕不属于自己的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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