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璃川将澄月带到一处山崖，丛林的风貌在此一览无遗，夜空中星光熠熠，一轮满月挂在头顶暧昧地正好。

    他将澄月放在一块岩石上，屈下身子将她的左脚检查了一番，没有伤及骨头，但伤口果然不浅。他运功，施出一束能够治愈伤口的灵气，将其注入澄月受伤的脚踝。

    随着灵气的注入，澄月感觉原本疼痛难忍的伤口被一股温温热热的能量覆盖，那能量深入皮肤和筋脉，将原本撕裂的部分重新连接在一起，不久，刺痛的感觉便消失了。

    她感觉好多了，但百里璃川仍然继续注入灵气，仿佛不将她的左脚恢复原貌所有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她望着他，觉得他的模样与前几日有些不同，可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原因，直到看见他白色的衣裳。

    明明是一头银发的妖王，今日却怎么披着乌黑的头发。

    “妖王大人，你的头发好像变了。”

    百里璃川不回应，低垂的脸上眼睛转了转。

    “是因为银色头发太打眼了？还是看腻了想换个样式？”她揣测人的能力不差，但此刻没有得出满意的结论。

    百里璃川被刨根问底的话惹得心生不快，他抬起头，用冷峻的目光将澄月脑中胡乱猜测的思绪一刀斩断。

    “不说就不说嘛，那么凶干嘛。”澄月低下头，用手指在岩石上画圈圈，打发时间。

    注入灵气的事告一段落，百里璃川挨着澄月在岩石上坐下，月光下的脸泛着些许苍白。

    月圆之夜，是他灵力最弱的时候，给澄月疗伤又消耗了不少，现在恐怕十分虚弱。休息一会儿或许能够恢复体力，但想要恢复全部的灵力，只有尽快……

    百里璃川花了很长时间默默打量身边的澄月。他对她的秉性仍然把握不准，不知她的喜好，只知她害怕自己。而眼下，元神合一的仪式却唯她不可。虽不至于将她捆住手脚，命令她配合自己，但若是她奋起反抗，自己又该如何？说起来，若她对自己有意，往后进行仪式的时候便会轻松许多，只是如何才能让他对自己有意？

    这个问题不能深入思考，一意孤行只会深陷泥沼。

    于是，他索性将一切抛诸脑后，转过头，看向澄月。

    莫名之间，澄月感觉两边脸颊被同时捏住，那力量轻微，只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随着百里璃川的两只手一同用力，她便与他四目相对。

    “干嘛？”澄月满脸疑惑，眉心竖起一条皱纹。

    “闭嘴。”

    澄月觉得古怪，但看在他刚才以灵力为自己疗伤的份上乖乖闭上了嘴。

    他突然靠近，望向澄月的眼神中亮起一丝星光。那星光与澄月在结界中看见的如出一辙，虽然寒冷刺骨，但若细心打磨，便会散发出明亮的光芒，足以将无边无际的黑暗照亮。

    百里璃川迟疑片刻，吻上澄月的唇。

    然而，两人的唇才刚碰上，澄月便本能的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百里璃川被狠狠扇了一下却毫无反应，反而露出一记冷笑，接着，他强行将澄月压在身下，困住她的双手，对着她的唇再一次吻了上去。

    澄月奋起反抗，但力不及他，稍微挣脱一点便又被重新控制起来。她趁被百里璃川亲吻之际，一口咬住他的下唇，唇齿间一股血腥味四散开来。

    百里璃川抬起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恍惚间，澄月感觉面前的他与野兽的形象重合，一双散发着幽光的眼中透露出对猎物明晃晃的渴望。

    不一会儿，百里璃川用流着血的唇再次附上澄月的嘴。她仍然拼命反抗，但突然之间动弹不得，就连眼睛也来不及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璃川像吸饱了血的蚊子一样抬起头，松开手，随后解除禁锢在澄月身上的法术。

    澄月看准时机，狠狠一脚落在百里璃川的腹部，那一踢仿佛用尽了毕生所学。

    百里璃川倒在地上，抬起头时脸上仍挂着冷笑。澄月心里气不过，上前对准他的脸又是一巴掌。打完，便逃进一旁的草丛里躲了起来。

    山崖上，百里璃川捂着脸，头上的黑发慢慢褪去颜色，逐渐在夜色中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他心想：还好，只是一脚和两巴掌。这个坏脾气的女子虽然无论外貌还是个性都普普通通，却令他产生了一丝兴趣。

    有趣，他脱口而出。

    澄月本以为受尽委屈便能换来自由之身，然而只是空想。

    百里璃川前脚强吻了她，后脚便施法捆住她的手脚，像丢垃圾一样把她抛进那团作为坐骑的白雾之上。澄月抗议，骂他，用联作一体的身体撞他，却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人就仿佛听不见看不着皮又特别厚，对她的打骂毫不在乎。

    回到林中别院，北斗已经清醒，他脸上的图腾和愤怒的表情交织在一起，生出诡异的不和谐之感，仿佛地狱中恶鬼的模样。

    百里璃川轻轻踹了一脚，澄月便从白雾滚到地上，趴在北斗的面前。

    “臭丫头，居然敢对本护法下毒，当真不想活了！？”北斗情绪激动，不断更换握剑的手，仿佛若不以此分散注意力，便会失去对自我的控制。

    澄月固然害怕，但奈何今日的屈辱实在太多，单拎出来每个都不轻松，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落差。

    不过是一顿皮肉之苦罢了。她别过头，并不理睬。

    “嘿哟，还有脾气？别以为尊上在这里，我就奈何不了你。”说罢，阴险的笑还挂在脸上。

    “好了，北斗。”百里璃川出面阻止。

    北斗一心想要收拾澄月，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直到尊上说话，才抬起眼看他。然而，此刻尊上的脸却承载着一种难以理解的状况——左脸出奇的红肿，其程度之深刻不仅仅是失去与右脸的对称，而是赫然从面庞上独立出来，不依附于任何结构，单独存在。

    这令他看上去十分滑稽。

    “尊上，你的脸怎么了？”

    百里璃川脑海中浮现被澄月扇巴掌的场景，两次居然在同一边脸上，当时不觉得痛，但此刻经北斗提醒便觉得某一部分火辣辣的。但仪式的事还不能告诉他，否则一旦走漏风声，必定带来诸多麻烦。即便，他过去是自己最为信任的护法，毕竟阔别两百年，许多事情若要改变也都轻而易举。

    “被蚊子咬的。”

    “什么蚊子能咬那么大的包？”北斗不会看眼色，就着一件事不依不饶。

    百里璃川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说“不要命的蚊子。”

    “那蚊子打死了吗？”

    “快了。”百里璃川用阴冷的眼神望了澄月一眼。

    澄月将那一眼看在眼里，默默低下头。

    她回想起百里璃川尚被封印在结界之中便吻了她一次，刚才是第二次……

    他三番两次这样做，究竟为何？

    若说心悦于她，显然站不住脚。若有求于她，答案显然又深究不得。虽说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但这原因对澄月来说，如同天空之外是什么一样虚无缥缈。

    眼下，澄月蛰伏在他身边，必须尽可能多的试探，直到找出他的弱点，不说将他重新押回紫月之巅，至少在大战之日为巫族和人族留下一条后路；另一方面，还需继续搜集线索，直到洞悉留她一命的原因，一旦真相大白，便有了交涉的可能，而脱身也指日可待。

    将问题想透彻，处境便在眼前清晰起来。

    第二天，澄月端着早饭来到厅堂，发现百里璃川和北斗都不在，四处静悄悄的，仿佛此刻渐明的天色只是她一人的幻觉，太阳其实还在另一个世界中沉睡。

    少顷，一阵模糊的谈话声自西面窗外传来，澄月竖起耳朵，蹑手蹑脚朝窗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