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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青楼

    腊月寒风渐起,天空中已飘起了雪花,丞相府书房燃了十足的火盆,烘得人脸红红的,倒是与屋外的银装素裹不同。

    苏无绪盘腿坐在桌旁,只留管家高阳在旁煮茶。他先给苏无绪斟了一杯,又给旁边的茶盏斟了一杯,茶水在盏中回旋,水汽缭绕上升,并没有人喝。

    不多时,有人推开房门,带进来一身寒气,苏无绪望过去,只见来人一身黑色夜行服,外面一件黑绒长毛斗篷,脸隐在帽子下,看不清模样。

    “苏大人。”来人揭下帽子,一双凤眼在夜里闪烁着幽光。

    “周先生来了,快坐下。”苏无绪略有不屑,仍是坐着,淡淡地招呼周行坐下。

    “大人邀周某漏夜而来,可是要行动了。”周行从大雪中走来,刚坐下只说了一句话,脸色已变得苍白。

    “你我之谋,不可留下文字,因此才请先生亲自跑一趟。”

    见状苏无绪微微抬手,示意高阳将火盆搬得离周行近一点。高阳将火盆搬到周行身旁,又转身拿起书桌上的几张纸和一封信走过来递给周行。

    周行接过扫了一眼,欲折起来,却被苏无绪抓住,“这兵力部署图和信,皆是仿的别人的笔迹,即刻派人送给你的父亲,不可耽搁。等战事结束留在账内,自会有人去取。”

    周行点头,接过来折入怀中,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好茶!”

    说罢周行将茶盏丢在桌上,起身离开。

    苏无绪看着在桌上旋转的青玉盏,面露不悦。待人走了许久,高阳朝着门口冷啐一口。

    “什么玩意儿,也敢在丞相府放肆。”

    周行从丞相府出去,他的侍卫玄宁一直等在门口,他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对方,“你亲自送去北境。”

    “是”玄宁接过来,不再停留,骑马离去,只留下雪地上的一串马蹄印。

    “小姐,我们打扮成这样要去哪里呀?”清晨,翠竹正将凌知鸢的眉描粗,又将头发以白银发冠高高束起,她不解,为何小姐要做男子打扮。

    今日凌知鸢未施粉黛,手上的玉镯也取了下来。身穿碧落色暗纹提花圆领袍,腰间束绣花腰带,挂一枚圆形青玉佩,又批一件米白狐裘大氅。她起身将手背在身后,踏步走了两圈,“你看,本小姐这样像不像有钱人家的公子?”翠竹在旁边连连点头。

    她又拿起一套烟灰色男装递给翠竹,“快换上,趁着翠衣不在,今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翠竹虽将信将疑,却还是照做。

    两人收拾打扮半天,然后站在了碧栖阁,望着大门口打扮得花枝招展倚门献笑的女子们,翠竹扯了一下凌知鸢的衣袖凑过去小声道:“咳咳,小姐,这可是青楼,我们来这里,不合适吧。”

    凌知鸢用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叫我无忧公子,记住了,我是江南来的茶商,路过此地,看京都繁华,便找个地方歇脚,你叫竹墨,是我的随从。”

    “记住了公子。”翠竹小心地揉着额头。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公子哥儿啊,嬷嬷我看着似是有点眼生。”

    两人刚走到门口,满脸堆笑的老鸨就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着,衣香鬓影间,浓烈的香粉味道熏得人头晕。

    凌知鸢赶忙拱手道:“小生无忧,打江南来,路过宝地歇歇脚。”说着又凑上去,掏出一枚金锭笑道,“还请嬷嬷帮忙安排两位伶俐的姑娘。”

    “哎呦呦哟,懂,我懂,香玉香云快来。”

    老鸨赶紧接过来捂嘴笑着,招手唤来两个年轻的姑娘伺候。

    凌知鸢跟她们一路走着,眼睛也没闲着到处看。

    只见屋内雕梁画栋,屋顶中央高悬一盘水晶灯,帘幕皆是由璀璨琉璃珠穿就,真是好大的手笔。阁中炭火烧得足,每个火盆上皆用镂空盘丝铜盖覆盖。

    坊间一两银子才得一匹的红罗纱,却在这里随处可见。从二楼房梁上直直地垂下来,风吹绡动,氤氲的香气直撩得人心都醉了。

    楼梯上更是铺着起绒的棉地毯,踩在上面,温软无声。

    一楼中央舞台上有美艳女子大大方方扭动腰肢跳着舞,下面有女子抚琴弹奏,阁中来往的男子皆是穿着矜贵,花费起银钱来也是如流水般毫不吝啬。

    两人被莺莺燕燕簇拥着上了二楼包间,小二赶忙跟着端上酒菜来。

    “竹墨公子,奴家香玉,让我来好好伺候公子吧。”

    对面的粉衣女子挨着翠竹坐下,便开始倒酒。

    凌知鸢扫了一眼,香玉端起酒杯敬给翠竹,翠竹刚接过酒杯她就往人身上靠。翠竹在旁边脸都憋红了,又想躲又怕她摔在地上,只得梗着脖子将对方伸过来的手抓住,防止她乱摸。

    凌知鸢清了清嗓子,“那个,我这随从还小,未识女色,姑娘别靠太近了。”香玉便坐正了不再乱动。

    凌知鸢身旁的黄衣女子端起温着的酒壶替她斟酒,头也未抬,淡淡地开口说道:“无忧公子不是来寻乐子的吧?”

    闻言凌知鸢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她不似其他女子妖娆,只是薄施粉黛,头发随意挽起,神情也淡淡的,在如此热闹纷繁的环境中,似一朵玉兰般清丽脱俗。

    “哦?姑娘心思玲珑,不妨猜上一猜。”

    “公子从进来到现在,看似处变不惊,实则眼神一直在打量室内的陈设环境,手指摩挲衣袖像是在思考问题,进到屋里又不让人近身,也不是好色之人。且公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普通人家,这身狐裘大氅已是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我猜,公子不是看上了这碧栖阁的营生,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凌知鸢愣了一下,这香云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却能察言观色把人拿捏得稳稳的。

    她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道:“不瞒姑娘,小生初到京都,想做点赚钱的营生,但不知道京城时兴哪样,还望姑娘介绍一二。”

    香云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抿着,“要说赚钱的营生,当属赌坊、青楼、胭脂铺,还有新近崛起的天机阁。京城最大的赌坊叫连胜坊,听说背后有权贵撑腰。最大的青楼便是碧栖阁,嬷嬷苦心经营几十年,有不少朝中大员亦是阁中姐妹的常客,因此也没人敢来闹事。最大的胭脂铺是纤云阁,背景单纯,完全是因为她家的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做得精巧,深受京都女子喜爱。而天机阁嘛,据说是江湖人士所开,位处青龙山,贩卖天下情报,价钱从十金到千金不等。江湖之远不受朝廷掣肘,又有高手保护,数月有余,已是声名鹊起。”

    凌知鸢静静听着,没想到追风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叫他卖情报,他真干得有模有样。

    “不知公子,对哪样感兴趣?”香云轻轻放下酒杯,转过头来望着她。

    凌知鸢对翠竹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起身将其他人都往外带,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待人都走完了,凌知鸢才慢慢说道:“既然赚钱,那便要干票大的。”

    “公子是说……”

    “赌坊。”

    两人相视一笑,香云斟满酒敬她,“这赌坊背后的东家,是开封府尹曹文斌,他的独子曹诺还有丞相府的苏文皆与我有些情分。公子出手大方,只要银钱给的足,香云愿为公子效劳。”

    “你这么聪明,就只想要银钱?我看姑娘在碧栖阁的一衣一食皆是上品,怎么还需要银钱来装点门面?。”凌知鸢对于别人突然的反常行为总是很警惕。

    “这碧栖阁样样都要自己买,用惯了高级货,那些便宜货总是难以入眼。况且,我总要有所图,公子才会放心与我结盟吧,但我真实意图,公子也不用担心,待事成,定会帮我。”

    “好,有需要我会派人联系你。”

    凌知鸢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望去,香云仍是神情淡淡地喝着酒。

    她读不懂这个女子心里在想什么,但总觉得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香云的思维和仪态,不像是普通人家因为养不起而卖入青楼的女儿,但是起码她们目前都想要钱。

    夜晚凌知鸢飞鸽传书至天机阁,要他们调查一下开封府尹曹文斌。

    不出三日便收到了回信,看来天机阁的业务是渐渐上手了,效率高了不少。

    信中说,连生坊原是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兄长连英开的,三年前,殿前副都指挥使谋反,皇帝大怒。

    连氏一族未成年女子没为官妓,未成年男子流放岭南,其余人皆就地斩杀,连氏灭门,而大房连英的产业皆落入了曹文斌的手里。

    也就是那一年,朝中对坐拥兵权的武将有了忌惮,凌知鸢也因此被送回宫中为质的。

    曹文斌的赌场日进斗金,这些年赚了不少黑心钱。连胜坊的博头手法巧妙擅出老千,又总会在人输得快完时让他侥幸赢上一局,等人上瘾时,便诱导他在赌坊借钱。

    最后往往逼得人卖儿卖女还债,遇到还不起的,就直接将人砍死肢解丢在后院的湖里。

    看着信纸上简短的描述,宛如字字泣血令人心寒,她浑身战栗。

    没想到曹斌身为朝廷命官,背地里却做着谋财害命之事,朝廷给他权力是为了替老百姓伸冤断案,他却用来鱼肉百姓,真是罪无可恕,凌知鸢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

    同时,信末还提到,连英的女儿,连青让,就在碧栖阁。是她吗?凌知鸢拿着信纸认真思索着。

    “翠竹,我从未听你讲过你的身世?”

    翠竹正在铺床,头也不抬地随口说道:“不过是和宫里大多数的姐妹一样,家中孩子多,父母养活不了,三五两银子便将女儿卖了。我和翠衣八岁就被福全公公买入宫中,后来又被太后指去见水轩伺候小姐,小姐心善,待我们如姐妹一般,我和翠衣都感激不尽呢。”

    “那你不恨吗?”

    翠竹回头,见自家小姐站在窗边闷闷的,自从她刚刚收到那封信起,便变得忧郁了。翠竹走过去蹲下,抓起她的手安慰她。

    “我不恨,我们家穷,确实是养不活,就算长大了,为了给弟弟攒钱娶媳妇,也会被卖给有钱人家做小妾或者是卖入青楼。底层百姓的日子就是这般难熬却还循环往复,底层女子的人生更是灰暗无光,相比之下,我是幸运的。”

    是啊,凌知鸢黯然,她是大将军的女儿,未来太子妃,天之骄女,从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痛苦。她所能知道的苦难就是战场上的厮杀,可不知在远离战火的京都,还有这么多人间疾苦。

    她一开始只想将连胜坊买过来,当她知道曹文斌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以后,她恨得牙痒痒。

    但她不清楚曹文斌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势力,贸然出手,怕是会遭反噬,也会伤到碧栖阁的香云姑娘,她决定还是问一问那姑娘的意见。

    “你明日替我跑一趟,给香云姑娘送封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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