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照,不停拍照。
岁柠拿着手机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江淮峥送她的小兔子也摆放在旁边,同一个角度都忍不住拍很多张。
“拍张照吧。”江淮峥拿起手机,“第一次成功堆雪人总得留个纪念。”
他开的是手机前置,岁柠一看就自己的脸就不由自主僵硬,微笑都带着几分营业。
江淮峥拍了几张,他一放下手机,岁柠偷偷松了口气。
“好像没拍到雪人全部。”江淮峥看完图片,抬头环顾四周,找到一个刚好下来路过的女生,拦住询问可以帮忙拍照嘛。
岁柠刚觉得眼熟,还没等她想起来,对方先是大叫起来。“又是你们啊小姐姐。”是昨天车上的那个女生。
“是你呀。”岁柠不由露出笑意,觉得亲切又有缘份。
“我来我来。”女生一把接过江淮峥手机,“我拍照技术那可真得算很不错,更被说你们俩优秀模特。”
岁柠拍照很难放松,但女生很会引导人,三言两语间能让岁柠不知觉笑起来,她就趁机拍照。
“来,你们看看。”女生将手机还给江淮峥,“可惜我今天单反没带出来,否则这雪景给你们拍一组情侣写真。”
“不是,我们——”岁柠的回答被女生热情的声音掩盖过去。
“不过没关系。”女生从背包里掏出相机打印机器,“昨天给你的照片就是用这个打印出来的。”
“昨天?”江淮峥重复了一遍,在他目光看过来时,岁柠立马解释说:
“昨天小姐姐下车的时候给了我一张照片,太晚我忘记看了。”
相片已经被岁柠放在行李箱下面,她原本打算一个人独自珍藏。
女生特别热情,直接用江淮峥手机连上设备蓝牙,让他们自己挑选照片。
等待打印时,岁柠小声问:“你一个人吗?”
昨天在车站看见她就是一人,今天还是。
“对啊。”女生笑嘻嘻回,丝毫不会觉得尴尬或者如何,“一个人好自在的。”
岁柠心生羡慕敬佩,她能从女生神态中感觉到,对方是真的很享受这种状态。
读书时独自一人会被人认为是异类,成年后出去一个人吃饭也会被店家或周围路过人多看几眼,甚至曾经网上还流传过一张图,孤单的等级中有独自一人吃火锅。
岁柠用假装不在意度过了很多年,如今可以不在乎别人眼光独自去做很多事,可心里其实还是会发怵或不自在。
那些潜移默化中像是被认定的规则,独自一人好像就是人缘不好,没有朋友。
“我一个人去了好多地方呢。”照片打印很快,女生毫不在意说着自己这次独自旅游的见闻,分享她拍的图片视频。
她全程在给岁柠分享,看都没看江淮峥一眼。
“来,给你们。”女生把打好的照片递给岁柠,将东西收拾好重新放回背包里,仰头笑着说:“那祝你们玩得愉快,我还要去最后一个景点,晚点还要赶高铁去另一个地方。”
“我先走了!”女生挥挥手。是一阵来去自如的风,甚至都还没交换联系方式,她一蹦一跳欢快离去。
岁柠有些怅然若失,可在转头看见江淮峥那一刻,突然又因为这匆匆相逢感到无比庆幸。
也许下一次,在某个街头,或灯光明亮的便利店。
会再遇见的,山水有相逢,就像是此刻。
*
六点下山,天色已经昏暗,建筑缀上灯光,像是动漫里的童话世界。
带不走的雪人就留在这里,落在手机相册还有记忆中,成为永不褪色的回忆。
小兔子岁柠带下山,放在房间外的小阳台,她想让它存在的时间久一点儿。
元旦满房,回去也热闹的很,后院还有篝火,大家坐在防风围挡的餐桌上吃饭聊天,灯火映着雪色,伴着欢声笑语,在即将结束的一年末更添几分欢悦。
晚饭后也没有回房间,也不知道是农家乐还是游客自发组织,居然有人弹着吉他唱歌,大家没有离开座位,都在静静听着。
很多人都自发上去表演节目,唱歌跳舞甚至脱口秀,不说好不好,氛围足够热闹有趣。
“想听唱歌吗?”江淮峥突然问。
岁柠正托腮看着篝火旁唱歌的男生,听到这番话她立马转头看向江淮峥,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诧异期待:“你要唱歌?”
“如果你想听的话。”江淮峥说。
“想。”岁柠斩钉截铁回。
江淮峥用纸巾擦擦手,起身往带着吉他的男生那桌走去。
岁柠远远看见两人说了几句,对方兴高采烈将手中的吉他交给他,随后江淮峥走在篝火旁。
夜色已深,火光跳动在他脸上,勾出深浅不一的轮廓。
小雪还在下,那里有一把木椅,此刻江淮峥坐上去,调整了一下姿势。
周围起哄声很大,拿着麦克风的小哥立马主动充当人性支架。
“晚上好。”江淮峥开口说。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围上岁柠给他的白色围巾,黑发乌眉,满是少年气。
“帅哥晚上好!”活泼性格好的女生应和,还有男生也不甘落后。
应着氛围,岁柠也喊了两声,打开相机对准江淮峥。
江淮峥目光直接落在岁柠身上,像是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
一段不知名字的曲调从他指尖漏出,周围喧嚣的声音渐渐隐没下去。
从他唱出第一个字,大家好像不自觉沉默。
岁柠打开录像,镜头一直对着江淮峥。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听他唱歌。高三那年举办的元旦晚会,江淮峥也曾上台表演。
那时候岁柠都不敢举起手机录像,只敢偷偷用手机拍一张,再装作若无其事看着台上。
岁柠突然发现,曾经她的失望,在那段时光中错过的遗憾,在另一段时间中又圆满了。
这中途的时间中,有成长变化,也有未曾更改的初心。
清醒中迷茫,沉沦中挣扎。
“没有人能留住时光,亲爱的你不要迷茫。”
......
“如果可以,你会想去哪里。”
“无论你想去到哪里,我会和你一起前去。”
江淮峥唱着岁柠没听过的歌,她默默在心里记下名字,眼神是一丝没有离开过。
今年最后一天,只为心动。
江淮峥回来时,手上还端着一盘水果,是老板给每个表演节目的小奖励。
岁柠刚用关键词搜到歌词名字,只来得及匆匆收藏。
“唱的好好听。”岁柠真心实意夸奖说。
“你喜欢就好。”江淮峥坐下还没拿起桌上手机,视频消息又跳过来。
岁柠看了一眼,说:“刚刚电话就在响。”
手机震动一直在响,她很有礼貌没去看屏幕上跳动的消息。
江淮峥解锁挂断,不过周亦驰锲而不舍,他抬眼看了岁柠,按下接通。
“干嘛。”江淮峥问。
周亦驰那边十分热闹,假期又是年尾,一群人组了局嗨得不行。
江淮峥今年回国,很多人都在等他出来玩,之前周亦驰口嗨打包票,一定要把他弄来派对。
结果人跑了,甚至还联系不上,硬是一条消息也不回。
一接通就是鬼哭狼嚎,江淮峥直接将手机拿开,等一会儿才拿回来。
“江淮峥?江淮峥你在说话啊!”周亦驰发现没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猛喊。
“干嘛。”江淮峥再问了一遍。
周亦驰听他这语气,不耐烦中有藏不住的喜悦,就知道此刻他心情十分不错。
“过得不错啊江同志。”周亦驰酸里酸气说。
江淮峥看了一眼岁柠,此刻她又认真在看其他人表演。“确实挺开心。”他回。
“你跟谁一起跨年呢。”周亦驰好奇死了,“总不可能跟你妈飞过去了,还是在你爸家,藏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约到校友了呢。”
江淮峥嗤了一声,周亦驰感觉到他藏不住的得意。
多次自信翻车经历,让周亦驰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对自己清醒的认知。
“不可能。”周亦驰大声喊了出来。
只是又立马切换到后台,打开岁柠聊天页面,直接问。【校友你在哪里!】
岁柠专心看表演,没有注意桌面上的手机。
倒是江淮峥实在是人高视力好,只是在屏幕亮起瞬间下意识看了眼。
在这短短时间内,周亦驰脑子里闪过许多跟此事无关的片段最后莫名笃定,靠着直觉。
——他好像又当小丑了。
“江淮峥!”周亦驰大喊一声,“我要跟校友聊天,我要跟她说话!”
江淮峥原本没想回,恰好岁柠看表演兴起,转头对他大声说:“你看,他们居然还会魔术!”
“校友!校友!”周亦驰听见了,撕心裂肺大喊。
“怎么了?”岁柠见江淮峥将手机移开耳边。
“周亦驰。”江淮峥顿了下,“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这句话实在是有歧义,好在岁柠此刻的贼心贼胆还到不了想偏地步。
“啊!”岁柠也看见自己手机上那好几条消息,“他不会生气了吧。”
岁柠想,如果是自己的好朋友拒绝自己,跟其他人出去玩,她肯定是会难过的。
这么一想,好像心里对周亦驰的愧疚感更强了。
“他为什么生气?”江淮峥是真的理解,“他想跟你说话,可以嘛?”
岁柠‘嗯’了声,接过手机,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说两个人单独来看雪这件事,周亦驰则在苦口婆心对她说。
“校友,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人模狗样的。”
“有事情一定要联系我,我们都太善良单纯,很容易被狗东西骗。”
“啊?”岁柠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好的,应该没什么事,有江淮峥在。”
周亦驰冷笑一声,内心吐槽:就是因为他在!
岁柠原本担心周亦驰会问为什么两个人出来玩,好在他像是根本没在意这件事,只是莫名一直叮嘱她注意安全。
“好好,我知道了。”岁柠还有些懵,将手机还给江淮峥。
也不知道周亦驰说了什么,江淮峥拿过去后笑了,最后懒洋洋说句:“挂了。”
周亦驰在电话那头痛骂一句:“禽兽!”
“干嘛呢。”周亦驰在小阳台待了好一会儿,好事找他喝酒的朋友寻出来,“躲在阳台跟谁打电话呢。”
“不会是女朋友吧?哈哈哈哈。”
“滚一边去。”周亦驰还在为江淮峥突然的大动作感到震惊。
“跟江淮峥打电话呢。”周亦驰没好气说,“不是问我他今年在国内怎么不来,喏,人家追女生去了。”
“不是吧!”出来的人异口同声说。
“真的啊?”有知道的男生说,“那天跟陈肃喝酒他还在说,我以为开玩笑呢。”
“谁啊谁啊!”大家纷纷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周亦驰故作神秘,说半天硬是不肯说名字,害得大家抓心挠肺。
“给你们个提示,高中学校的。”周亦驰大发慈悲说了句。
岁柠不在两人高中任何社交圈,周亦驰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能找到。
他只是单纯想犯个贱,可真要憋死了!
躲在转角,因为江淮峥没来失望一整晚的周萌萌难以置信。
脑海中有一个名字浮现,可她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
周萌萌拿出手机,好友申请那里还有被拒绝的记录,她不死心又申请,只见页面直接跳出无法添加。
岁柠将她拉黑了。
怎么可能!
周萌萌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手机被她捏得死死。最后还是朋友发现她不正常的脸色,关心问了一句。
“没事。”周萌萌缓缓松开手,急促的呼吸又渐渐平静下来。
找到微信里高中班长的头像框,周萌萌给他发了条消息。
*
岁柠不知道昔日高中同学何种心情,她今年的最后一天特别开心。
看到雪,堆了雪人,跟此生也许只有这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共度这几个小时。
持续到十一点过大家才散去,岁柠回到房间后还觉得很激动,翻开手机查看刚刚自己拍的照片视频。
江淮峥弹吉他唱歌的四分钟,她完完整整又看了二遍。
将歌设成单曲循环,充当洗漱背景BGM,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后,距离凌晨已经只有几分钟了。
岁柠赶紧坐在床边开始挑选起照片,准备发朋友圈。
照片太多,视频不少,更多的是此刻在脑海中还鲜活的记忆。
只可惜朋友圈只能发九张图片,每一张岁柠都想分享。屏幕划到江淮峥堆雪人侧脸时顿了下。
还是没选,只是小心思让她选择了一张背影。
是她在跟雪人拍照时,也许是无心,也可能是有意,图片右下角是江淮峥的背影。
文案想了又想,甚至在热门句子中摘抄了好几句,可都觉得词不达意。
在最后一分钟,岁柠删掉刚刚找到的一句话,重新编辑,在时间跳到零点时按下发送。
【新的一年。】
发出去瞬间,朋友圈刷新跳出好几条。
江淮峥赫然在最上面,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发了一个月亮表情图案,也是配了九张图。
最中间是他手拿一张照片,对着缆车窗外拍照,隐约可以看见山下厚厚的雪层。
面目做了模糊处理,但岁柠一眼就认出来,是下午拍的合照。
全部都在江淮峥那里,她还没拿到呢。
明天得去找他要原件,岁柠一边想一边把图片保存了。
微信也多了好几条新消息,这些日子清理了很多人,被群发的消息就少了很多。
但今年不同,她有了新朋友,也跟曾经断连的朋友有了新的故事。
崭新,充满期待的重启。
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