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饱饭足，三人躺在沙发上聊了会天。
岁柠拥着抱枕，听两人讲着，有工作生活，还有喜好兴趣。
雨声渐弱，淅淅沥沥中这场临时聚会也要落下帷幕。
“我得回去了。”岁柠收到妈妈消息，起身说。
周亦驰“啊”了一声，跟着起身想送她回去。
“哎哟。”周亦驰像是身体不支，林妹妹一般柔弱又倒下沙发。“头晕，可能刚酒喝多了。”
“没事吧？”岁柠关心问。
江淮峥刚看向周亦驰，就见他余光看着自己，连眨几次眼。“没啥大事，就是有点走不动。”
他抚着额头，伸手指向江淮峥吩咐说：“你去帮我送送校友呢，大晚上女孩子回家多危险。”
岁柠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江淮峥已经起身，对她说：“走吧。”
周亦驰送到门口，倚在门上朝两人抛手：“路上小心哦。”
岁柠拎着包乖乖跟在江淮峥身后，等电梯时，他问了句：“带伞了吗？”
岁柠带的是一个帆布包，此刻扁扁的什么都没有，已经晴空。“没有。”她回。
“外面还在下雨，我去拿伞。”江淮峥又按向上，“你跟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等我。”
岁柠又跟他一起上了楼，开门江淮峥去取伞。
“只有这把伞了。”
岁柠还在门口逗弄米粒，一抬头看见江淮峥手中的伞，愣住没说话。
熟悉的黑色长柄伞。
下楼，雨连成线落在地上，溅起水滴。
岁柠站在台阶上，看着江淮峥撑开伞。
伞面很大，伞骨很长，他手握着伞柄，黑色与白色的冲撞。
“打车还是坐公交？”江淮峥垂眸问。
岁柠视线从手上移开，落在江淮峥脸上。“啊，坐公交吧。”
这里有直达回家的公交车，六站距离并不算远。
没有缘由，只是想坐公交车，最好是靠窗的位置，微微打开一条缝，就这样在雨天夜色中摇摇晃晃回家。
“好。”江淮峥将伞倾向岁柠，“走吧。”
岁柠原本想说送到楼下就可以了，可她又贪恋这距离带来的心动，再同行一段路。
伞面虽大，两个人同撑一把难免会触碰到。
手肘再一次不小心擦到江淮峥身体时，岁柠默默往外移了一步，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江淮峥，伞下那张脸白皙清俊，目光看着前方道路，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岁柠一个人的暗涌。
雨中的城市有股泥土的清香味，雨水冲刷，鼻息见全是清新的味道。
可岁柠觉得最特殊显著的，还是来自江淮峥身上的味道。
“小心。”岁柠胡思乱想走着，没注意脚下。
马路上有积水，她差点一脚踩进小水坑，幸好江淮峥及时拉住她。
“谢谢。”岁柠收住脚绕过去。
“在想什么？”江淮峥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岁柠连忙找了个借口：“再想下周辞职后的安排。”
雨天路上行人少，人行道通往公交站台的路上像是只有两人。
“有想法嘛？”江淮峥问。
“休息一段时间。”岁柠说，“年后工作岗位会更多一些，趁着这个假期，我想看有没有机会带妈妈出去玩一次。”
“不过也就是先想想。”岁柠抓紧帆布包，“我妈不一定有时间，而且也不一定愿意。”她无奈笑了笑。
“长辈都是这样。”江淮峥也跟着笑，“之前让二爷出去，他也不乐意，更愿意跟老朋友一起喝茶下茶，就在附近走走，不想多花钱。”
想到江爷爷在小区里的生活，岁柠轻笑说：“那你放心，江爷爷生活可有意思了，有机会我得跟他体验一下。”
“爬山钓鱼，下棋喝茶。”江淮峥一一数着，“最近好像还迷上了跳舞？”他有些不确定说。
“对。”提起这个岁柠酒笑出声，“江爷爷可是很抢手，很多阿姨都想让他当舞伴。”
江淮峥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岁柠在谈话中不知不觉靠向他，两个人距离只剩衣服摩擦的空隙。
“那他确实应该担心我。”江淮峥自嘲说，“跟他比起来，我身边可没女性朋友。”
“你算一个。”
“我，我朋友也不多。”江淮峥突如其来的一番真情显露，让岁柠也赶紧跟上，“你跟周亦驰是我，无论学生时代，还是现在都觉得很珍贵的朋友。”
“我初高中几乎没朋友联系，大学室友关系还不错，但大家都外地人，毕业后基本没见过面了。”岁柠声音有些低落，“我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所以朋友很少。”
“朋友并不需要用擅长来维持。”江淮峥说，“你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恰巧她们无法成为你的朋友。”
成为朋友需要缘分，开始与结束，表面或深交。
“朋友可不是人皆有知。”江淮峥停下来，岁柠顺着他动作也跟着停下，看他。
“所以更幸运的是，我们成为了朋友。”
夜风带着冷意，空气中满是潮湿。
走到公交站台时，只有几个人撑着伞分散站在屋檐下。
刚到，伞都还没收，岁柠回家的车就缓缓驶进站台。
“我先走了。”岁柠赶紧说，“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快回家吧，万一雨又下大了。”
车门刚好停在她面前，门一开，岁柠从伞下直接蹿上去，拿出手机准备打开行车码。
江淮峥怔了下，收起伞拿在手里，等岁柠扫码回头想给他再说声再见时，他半步踏上车门台阶，将伞递给她。
岁柠懵懂接过，看着江淮峥退回到台阶上，朝她挥了挥手。
岁柠下意识抬手回应，司机看了眼，见怪不怪按下关门键。
车门缓缓关上，启动，江淮峥身影往后退，岁柠扶着椅子往后走，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再回头，江淮峥身影看不见了。
【到家发消息，路上注意安全。】
江淮峥消息发来。
岁柠回‘好’，同时也叮嘱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伞给我了，你回去怎么办呀。】
雨并不大，可依旧还是会润湿头发，衣服。
岁柠眼前浮现出刚刚江淮峥站在雨中，整个人笼罩在潮湿的雨中。
他是湿漉漉的，在岁柠心中留下水淋淋的痕迹，久久未消失。
岁柠伸手，在雾气玻璃面上轻轻勾勒。
*
江淮峥在电梯里才想起落在周亦驰家的东西，他转而下楼，敲门后又直接开门进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周亦驰正瘫在沙发上打游戏，见到他立马起身。
江淮峥在沙发上找到自己遗落的充电器，漫不经心回：“公交站很远吗？”
“你都不送女孩子回家吗？”周亦驰不可置信大叫，“这么好的机会，江淮峥你榆木脑袋吧？”
江淮峥还没说话，倒是手机里接连爆出几声惊人的‘卧槽’声。
陈肃声音尤其突出。“真谈恋爱了？谁啊，到底谁啊。”
江淮峥一个眼尾扫过去，周亦驰立马做投降状。“我可什么都没说。”
然后对着游戏里的陈肃说：“可别瞎说，没谈恋爱呢。单方面的事情怎么能算呢？”
都是认识的人五黑，其中还有一个妹子，明里暗里找周亦驰打听了好多次江淮峥。无论读书时还是如今，周亦驰帮兄弟挡桃花轻车熟路。
以前他找的借口千奇百怪，就差没开玩笑说两人‘情比金坚’。
如今算是真的有个正当拒绝理由。
众人开始起哄，陈肃等人依旧不敢相信。
“真的啊？我上次还以为开玩笑呢。”陈肃声音从手机
传出，“有的人恋爱都谈好几轮了，我看峥歌纹丝不动，还以为他对这种俗事没兴趣呢。怎么听这个意思，是还没追上？”
“不会吧。”整齐一致的声音。
江淮峥手机上瞬间多了好几条私信询问，隐晦好奇询问，他都没理会。
只是人也不走，靠在墙壁看着周亦驰，直到他承受不住目光，游戏中角色也刚好死亡，开口求饶道：“你看我干嘛？我可没说校友名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我在公司，给新来的女同事说你有女朋友，你眼里那掩不住的笑意。”
“我没有怪你。”江淮峥语气特别温和，甚至可以说少见。“所以我才留下来想提醒你。”
江淮峥目光看向厨房，手微微摸了一下鼻子。“也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糊了。”
“什么？”周亦驰又坐起身体，同时鼻子也不由自主动了动，嘀咕了一句：“什么味。”
“你的厨房。”江淮峥好心替他解疑。
周亦驰愣了下，随后狂叫起身冲向厨房。
江淮峥转身开门，关上时还能听见周亦驰的尖叫。
在等电梯时，江淮峥突然笑了下，很轻的一声。
岁柠下车时才拿出手机，看见了群里周亦驰发来的图。
一块隔着屏幕都感觉扑面而来的糊味，黑到镜头下已经看不清形状。
【周亦驰：我精心准备的蛋糕！】
他夸下海口要大露一手，不过刚到面粉阶段就宣告失败，最后退而求次买了现成的蛋糕粉，吃到一半他不死心去厨房再次一顿操作。
然后被遗忘到现在。
岁柠在下车后在公交站台小站了一会儿，回了消息后撑开伞。
雨已经已经几乎没有，只有零星的雨点。
岁柠还是打开了伞。
她在群里发了个笑，正要切到江淮峥页面，他消息就先来。
【到了？】
岁柠一只手打字回复说：【刚下公交车，已经在小区门口。】
【那就好。】
【你呢？】
【到家了。】
说着拍了一张米粒的照片，画面中除了猫，还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刚刚这只手握着这把伞，岁柠不由得捏了捏伞柄，手心温度炙热。
还没等她想好回什么，江淮峥一段视频又发过来。
没点开之前以为只是他逗弄猫，只是打开后才发现，江淮峥还在说话。
“那就好，回来的路上还在担心，原本想送你到家的，不过没赶上公交车算了。”
没赶上公交车？
岁柠还在困顿时，听见他继续说。
“下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得跑快点先上去。”
‘唰’地一下，岁柠脸就红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站在车门口时，江淮峥那动作好像是准备抬脚？
“啊！”岁柠站在原地表情复杂。
*
周一，岁柠去提交辞呈。
在办公室将打印好签好字的文件交给组长，岁柠问了句：“那罚款的两百是下个月发工资时一起给我吗？”
上个周末岁柠过得很愉快，有人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李姐是个嘴巴闲不住的，简惠兰没理都不愿吃亏，岁柠那一张图算是给两人埋下雷，别人一点火，两个人直接炸起来。
于是那张被李姐藏起来，甚至都没发过给岁柠，只是用手机给她看的图就这样被发了出来。
岁柠不管两个人争吵，她只是成全简惠兰拿到了证据，要回属于自己的二百块。
组长只觉得头疼，她赶紧签了字，对岁柠说：“等下直接转你微信。”
岁柠也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拿着盖章签字的离职表去工位收拾东西。
也没什么，一个日常水杯，午觉时的抱枕，还有一些零碎小东西，她一个包就全部装下。
岁柠就这样走了。
她在前台等了一会儿，李梨摸鱼偷溜出来给她道别，约定以后周末有空还是要一起玩。
走出大厦，上午的天气略显阴沉，可她却觉晴空。站在地面往上仰望，高楼直插云端，人如蚂蚁在其中，有一种解脱感油然而生。
但岁柠其实心里清楚，也许过年后她还会来到这栋大楼，这片区域，或者另一个差不多类似的地方。
可她敢肯定，不会再有第一次踏入这里时心情那般沉重。
岁柠心情愉悦回家，甚至因为情绪激动将家里大扫除一番。
窗帘全部拉开，被遮挡的光露进来，屋内也增添了几分明亮。
春鞋叠好的衣服还没放进衣柜，岁柠视线被门后两把相同的长柄伞吸引，盯着看了半晌才继续手上动作。
妈妈发来消息中午回家吃饭，岁柠又去买了点菜，做了自己擅长的饭菜。
收拾好一切，灶上还炖着汤，岁柠靠在沙发上久违打开电视看了一部剧，讲述女主辞职后去旅游散心的故事。
岁柠有些起了心思。
她看的认真，没有发现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
等一集结束，她拿过手机想看时间，才发现田欣月给她发过消息。
两个人微信聊天记录都很少，除了节假日问吃饭，只有偶尔田欣月兴趣来了想到她主动问，基本就是断联状态。
打开，岁柠嘴角扬起的笑意微顿，随后消失，看着沉默不说话。
田桂中午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饭菜，她一边坐下一边问：“辞职办好了？”
岁柠点点头，身上的围裙都忘记脱，直接坐在妈妈对面。
“既然已经辞了，那就别想了。”妈妈说，“马上也要过年了，工作的事情也不用急，你以前每个月给我的钱都给你放银行存着的，差什么就给我说。”
“我看欣月她之前跟朋友出去玩，你要不然也找朋友出去逛逛？”妈妈提议说，“但别去偏远危险的地方，晚上一定要早点回酒店。”
“嗯，好。”岁柠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低头又抬头，欲言又止看了好几次妈妈。
终于开口。
“上周六晚上吃饭......”岁柠放下筷子，“我走后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田桂正在盛汤，一时间不知道女儿再说什么，“你不是去找朋友玩了吗？”
岁柠抿唇，语气认真再次开口：“你跟她们吵架了？”
田桂有些震惊，同时夹杂些许心虚：“你怎么知道？”
“田欣月听她妈说的。”岁柠震惊又很生气。
妈妈的性格她清楚不过，说话都轻声细语，从不跟人红脸急语，尤其是亲戚。
家庭的境遇造就了妈妈越发的‘温柔’，争吵好像从生活中被遗弃，剩下的全是谢谢或麻烦了。
“怎么了？”岁柠十分担心，“发生什么事情。”
“没什么。”田桂低头吃了几口饭，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哪有吵架，就说话声音大了点，你们小孩子就别管大人的事。”
“我不是小孩子了。”岁柠放下筷子，满脸严肃，“翻了年我就快二十六岁了。”
田桂也只是摇摇头，没把岁柠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说。
吃完饭妈妈就离开去店里，岁柠洗好碗筷后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呆。
冬日的夜晚，寂静冷清，路边推着小车的流动摊位上冒着热气，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岁柠就站在水果店门口的树下，看着妈妈收拾，等她跟同事打好招呼出门时，才出声。“妈。”
田桂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见女儿松了口气。“你出来逛了吗？”
岁柠‘嗯’了声，走过去跟妈妈并排走在一起。
上大学后岁柠身高就跟妈妈相差无几，这些年甚至已经又高了一点儿。
妈妈实际上也很年轻，今年也不过四十六，岁柠见过她年轻时的照片，模糊泛黄也掩不了当年妈妈在她这般年龄时，眼里有过的意气。
回家的路途很短，两个人甚至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岁柠安静站在旁边听妈妈跟邻居聊天唠嗑。
今夜有月，明亮高悬，楼道间声控灯需要一闪一闪，妈妈‘嘿’了一声，灯光亮起找出钥匙开门。
分别去洗漱，岁柠擦着头发来到客厅，妈妈正聚精会神看电视。
岁柠在她旁边坐下，不由得靠着她肩膀，久违的撒娇。
“妈妈。”岁柠喊了一声。
“嗯？”田桂转头看她。
“没事，就是想喊喊你。”岁柠抱着妈妈手臂，感受着这单薄却又力量的臂膀。
客厅安静下来，只有电视机的声音。
“妈妈。”没一会儿，岁柠又喊了一声，田桂疑惑看着她。
“我收到了五万多块钱。”岁柠说，“上次给你说过的以前写的东西稿费。”
“这么多啊。”田桂惊叹说，“那你记得存起来，留下日常开销就够了。”
“妈妈也攒了一些，存定期里，明年就可以取出来了。”田桂转过身认真盘算起来，她看了一圈家，“女孩子还是要有套房，开年后可以去买一套小房子。”
“买房子？”岁柠有些犹豫，她手头其实存了一些钱，加上这个稿费，付首付应该没太大问题。
“是啊，买房子。”田桂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应该提上日程，“趁妈妈现在还能工作，到时候还可以帮你分担贷款。”
“不用。”岁柠下意识拒绝，“我还想努力让你早点退休呢。”
“我退休什么。”田桂不置可否笑笑。
母亲对孩子的寄望，依旧离不开家庭，母女俩坐在沙发上聊着未来，岁柠第一次发自内心畅想着以后的家庭。
“妈妈，我有让你失望吗？”窗外又开始下起小雨，打在树叶上，窗台上，滴滴作响。岁柠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意开口，可表情却又很认真，甚至她都不敢抬头看妈妈。
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那里是她语音转文字的一段话。
【那烦人的二伯一直叨叨你，净喜欢说难听话，小姑没忍住回了几句。】
【跟我妈也吵架了，哎，乱七八糟的。】
“哪有什么失望。”田桂以为她还在说辞职的事，“工作再找就行了，妈妈只是不想让你太幸苦。”
“我努力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但并没有选择亲戚眼中不错的专业，不谈恋爱也不结婚......”岁柠将这些年背地里听到过的话全都一一平静说了一遍，“你会觉得我是个不听话的女儿吗？”
田桂这才发现女儿的不对，转身认真将她打量：“你怎么这样说？”
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给她的压力太大，田桂开口说：“我们家除了你哪有人考上大学，还是那么好的学校。”
“不谈恋爱不结婚缘分没到嘛，这个也不能急，总得遇到合适的。”田桂慢慢说，“妈妈也不是催你，就是说这些年也没见过你谈恋爱，心里自然是急了点。”
“他们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别往心里去。”田桂叹了口气，“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岁柠沉默没说话，并不明亮的灯光掩盖住她眼角红晕，可是田桂作为母亲，女儿异常的情绪自然是能感受到。
“你到底听谁说了什么呀？”田桂疑惑问。
“我知道了。”岁柠控制不住自己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为了我跟她们吵架。”
田桂愣了下，有些无奈笑出声说：“我以为什么事呢，哪有什么吵架，就是说了几句。”
见岁柠一脸伤心，田桂无可奈何坐起身来，笑问：“妈妈跟人吵架你哭什么？”
岁柠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很难过，非常难过。
“你读书的时候，我确实是想你成才，想你更好，我们这一辈子也没什么文化，只知道读书才有出路。可读完书之后呢？妈妈也不知道，只能按照我们的经历，工作结婚组建家庭，平平安安就好。”
“别听她们说的那些闲话，你怎么会让妈妈失望呢？妈妈一直以你为荣。”田桂慈爱看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她头。
对于教育孩子，乡下长大没读过多少书的田桂并不知道什么叫优质教育。就像是所有普通常见的家长，将听说过的美好期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而读书是判定的唯一标准。
因为哥哥一家对自家的帮助，田桂心怀感激，所以她处处忍让，也让女儿也让着照顾田欣月。
可一而再的诋毁孩子，田桂那天确实是一时气愤，回怼了嫂子，让她不要再诋毁自己女儿，尤其是当着孩子的面。
“妈妈不应该催你太急。”田桂也是想了又想，自家孩子自家心疼，岁柠这半年她看在眼里，原本稍稍活波的孩子又变得沉闷起来，她离职的在田桂看来，是承受不住压力的信号。
“现在你们年轻人压力大，新闻里经常看见......”妈妈欲言又止，“平安就好。”
十点过，田桂打着哈欠回房，临走前岁柠还坐在沙发上，叮嘱道：“早点睡。”
岁柠看着妈妈进屋，直到门缝灯光熄灭，屋外雨声也渐渐微弱。
只有滴答滴答的声音，间接不停往下掉落。
回屋，房间里有玫瑰花枯萎的味道。
窗户开着小缝，冷风往里吹，窗帘也跟着飘动。
岁柠坐在书桌前打开小灯，坐下来看着手机里，田欣月给她发的信息。
【我妈那天不是遇到你跟一个男的，跟你妈打听了几下，她也是好心怕你被骗了。】
【不过我真的好奇啊，你哪认识的那帅哥，我妈那人都还能在生气的情况下说一句长得不错。】
岁柠没回。
某些时候也会为自己的行为思想而感到矛盾，岁柠抱着枕头，缩在椅子上，视线聚在枯萎的玫瑰花上。
从小到大岁柠都有个习惯，对自己有特殊意义，或寄托美好的东西一直保存着，就像是那个盒子里装载着她得到过的美好，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复咀嚼回忆。
这个习惯岁柠其实是跟妈妈学的，在妈妈房间床底下有一个长长的盒子，里面装了许多东西，偶然有一天打扫卫生时才发现。
那里撞着妈妈以前的老照片，家里的房产证存折，还有一些资料文件，直到某天岁柠突然发现，多了一样东西。
——一叠报纸。
是不完全的，散落的，有的甚至是剪下来的一小块，被小心妥帖的收拾在一起放好。
报道下面全都有岁柠名字，从第一次报纸上出现她的名字，到最后一次结束离职。
妈妈爱是一场无声的春雨，在长成过程中无声滋润。
也许有错误，但爱一直在。
她觉得自己被束缚，但好像自己也是妈妈的束缚。
岁柠查看了一下自己银行卡余额，随后又上网站将刚打到的稿费全部提取出来。
她向谈月询问了一下稿费后续，最后将钱估算了一下，再加上这些年的存款，好像确实是可以去换一个新房子。
不用太大，二室一厅足够岁柠跟妈妈生活。
明明刚辞职，岁柠却觉得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她跟妈妈都需要活得更自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