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减少，反而深夜来看夜景的人越发多。
从餐厅出来后，两人沿着向上的路继续走。灯光昏暗，岁柠一不小心被推倒，幸好江淮峥伸手扶了下。
岁柠转身道谢，目光却刚好看见他另一只手举起的玫瑰花。
“刚刚出门时服务员给我的。”江淮峥自然拉着她的手绕开人群，走到另一处空旷地说，“差点被挤到。”
黑色薄纱包裹下的玫瑰越发娇艳，岁柠目光不由多落几分。
没一会儿便走到顶，最上面是玻璃栈道观景平台，此刻更是人头攒动，不过换了另一个高度看对面景色，更多了几分赛博朋克的科技炫丽。
无论看多少次，永远会因江城夜景倾倒。
“好漂亮。”岁柠喃喃念。
江淮峥视线从霓虹中缓缓移过，最后落在岁柠脸上，像是附和认同说：“是的。”
“无论去哪里，总是会想到这里。”江淮峥低声说。
“你......”岁柠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你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吗？那些地方好玩漂亮吗？”
“地方吗？”江淮峥像是在思考，“其实也不多，大学的时候课程忙，后来参加项目后几乎天天泡电脑面前，国内的话其实只有以前放假旅游去过几个地方，更多的是去美国后吧。”
江淮峥随意说了几个地方，有国内出名景点，也有鲜有人知的小众美景。
岁柠只在大学时，在课程老师带领下外出过，还是因为学习。
对她而言，最熟悉的地方，其实就是江城。
“真好。”岁柠有些艳羡说。
她听得很认真，既是对未知地方的憧憬，也是在拼凑高中后几乎完全失去江淮峥消息的那段时间。
“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岁柠感慨说，“等有时间了一定去。”
“元旦你们放假吗？”江淮峥突然问。
“放的。”想到即将到来的假期，岁柠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悦。
“出去玩吗？”江淮峥像是随意开口，“去看雪。”
“看，看雪？”岁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江城地理位置特殊，十年难下一次雪，岁柠只见过枝头薄雪，还未堆积就消融。
“嗯。” 江淮峥一只手撑在栏杆上，侧头回看，眼眸很亮，“想去看雪吗？”
心跳鼓点强烈且清晰，岁柠仰着头愣愣看着他。
“西岭去吗？”江淮峥说，“高铁过去二个小时，距离江城最近的雪山。”
岁柠没回答。
江淮峥也不着急，就安静看着她，等着岁柠的答案。
风落在树叶上，沙沙声不断。
“终于爬上来了，可车在下面，等下不会还要再走下去吧？”
“看雪诶，好想摸雪，堆雪人打雪仗呀，会很冷吧。”
“他好高啊，睫毛真的好长，皮肤好白，跟雪一样了吧。”
岁柠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此刻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涌现出来，回答却没有任何犹豫。
就像是对上他眼睛那刻，有些答案其实早就呼之欲出。
“去！”
岁柠语气坚定。
无论是去看雪，还是跟江淮峥一起看雪，这两者对岁柠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事。
“我想去。”岁柠声音有些激动，“我想去看雪。”
“好。”江淮峥听到回答，原本勾在栏杆上的手微微放松，在岁柠没注意的地方缓慢松了口气，“那我们约定好了。”
岁柠说出口后，心跳并没有停下剧烈跳动，反而越来越强烈。
快要超出自己控制范围，那种感觉危险又迷人。
最后两个人换了条路再走下去。
也不知道是人潮终于散去，还是走的另一条沿墙小路鲜有人知，寂静到仿若只有两人。
藏在树叶中的路灯打在远离喧嚣的石梯，两个人一前一后错落一步往下走，从静默走到车来车往的江边马路。
十点过，商场已经关门，从侧门进地下车库。
岁柠刚系好安全带，江淮峥突然将一直拿在手上的玫瑰花递给她说：“帮我拿一下可以吗？”
“啊好。”岁柠接过，看着江淮峥将安全带系好后，手握方向盘专心开车。
岁柠只好一路拿着玫瑰花，想着等下车的时候再开口。
只是车内暖意足，好久没锻炼的身体爬了一会儿山，已经扛不住的疲惫。
上车没多久，她头一歪靠着窗户就睡了过去。
江淮峥一个回头，就看见岁柠闭着眼乖巧安静睡觉的样子，玫瑰花被她小心落在怀中。
车内突然响起来电，江淮峥断然按下，随后立马断开车载蓝牙。
一直到停在小区门口，他才拿起手机，看见周亦驰的未接来电，还有他发的消息。
【你去哪里了？车开走我可咋办！】
【你不会去找校友了吧？你是不是去找校友了？你肯定去找校友了吧！】
群里他还给岁柠发了消息，不过没有回复。
【你肯定是去找校友了，她为什么也不回消息？你在做什么！】
【？二十分钟过去了。】
江淮峥轻哼了一声，慢悠悠发了条。【干嘛。】
周亦驰消息立马发来，一长串语音，江淮峥没有点开。
还是了解自己兄弟，周亦驰特意发了文字版，满屏的感叹号还有问号。
江淮峥给周亦驰回了一条。【等下就回。】
没有回答，但也没否认，周亦驰在家八卦得快要跳起来。
岁柠迷迷糊糊中被江淮峥轻声唤醒。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还有些懵懂，但却还记得在车上，准备回家。“到了吗？”岁柠迷糊问。
“到了。”江淮峥见她醒来，才降低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岁柠刚睡醒脑子转速都慢了几拍，她定定看着江淮峥，眼神都没聚焦。
江淮峥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坦然直视岁柠的目光，最后看着她从茫然变清醒，立马调整作息，端正挺直背部，再目光斜视窥望自己。
没说梦话吧？
刚短暂做了一个关于过去梦的岁柠有些心虚，甚至假装用手背不着痕迹划过嘴角，试图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出丑。
“到了呀。”岁柠讪讪开口，“不好意思我睡过去了。”
江淮峥面不改色撒谎说：“刚到。”
岁柠信以为真，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醒得刚刚好。“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边说顺手解开了安全带，玫瑰花被她稳稳拿在手里。
“是你带我看了漂亮的风景。”江淮峥说，“如果要说谢谢，那应该是我。”
岁柠自己私心满满，怎么好意思接下江淮峥感谢的话。
她背起自己的包，下车后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玫瑰，隔着降下的车窗，岁柠微微俯身，想要将玫瑰从窗户递给江淮峥。
只是江淮峥目光先落在她手上，最后才缓缓移到跟岁柠目光对视。
有隐没的人声断断续续，是路拐角处的烧烤摊，风声带来了隐没的人声，还有几缕人间烟火气。
江淮峥伸手，两个人指尖无意间触碰，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温度。
“我可以送你吗？”江淮峥停下动作，仰头看着岁柠，散漫中却带着几分认真。
岁柠脑子一下子又磕绊了。
站在街边看着车走远，岁柠手里还拿着玫瑰，脑海中还回荡着江淮峥临走前的那句‘晚安’。
只是还没等她回味结束，一转头就看见不知道站在旁边多久的舅妈，旁边还站着陈诚的母亲，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刚结束活动，身上还穿着统一的服装。
“岁柠，那是？”舅妈手里还拎着大粉扇子，目光错愣又怀疑在岁柠身上跟她手上玫瑰花上打转。
“舅妈。”岁柠心虚回了声，下意识把玫瑰花往身后藏了藏。“是朋友，顺路从公司送我回来。”
“男朋友？”陈诚妈状似玩笑开口，“怪不得我们陈诚没希望，我刚看见长得挺帅，在哪里工作啊。”
岁柠不习惯被询问这些事情，更别提她敏锐的感觉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
“只是朋友。”岁柠有些头疼，简单回复后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舅妈阿姨你们先忙，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岁柠说完就脚底抹油往小区里走，总觉得背后仿佛还有两道刺眼目光。
一直到回家，打开门后开灯，岁柠小声嘀咕：“吓死我了。”
“怎么了？”还没等岁柠松口气，突然客厅传来妈妈的声音，又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跑这么慌。”妈妈听到动静起身，“今天加班这么晚呀。”
“啊，对。”岁柠正藏着玫瑰花，鬼鬼祟祟汇准备进房间。
“吃完饭没？”妈妈随意问，“冰箱里还有菜，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妈妈。”岁柠赶紧往房门跑了几步，侧过身只露出脑袋回，“我吃过了。”
想到门口遇到舅妈，岁柠原本已经半只脚踏进房间，又转头说：“我刚在小区门口碰到舅妈了。”
妈妈没当回事，岁柠继续说：“我同事顺路送我回来的，就是江爷爷的亲戚，送我们橙子那个。”
“哦，我知道啊。”妈妈说，“上次我还说找时间给人家回礼，不能随便买，等我回老家准备点土货。”
岁柠支支吾吾继续说：“陈诚妈妈也在，好像误会了，有点不开心。”
“你跟陈诚不是早就没联系了吗？就算你现在找男朋友，也没什么关系吧。”妈妈震惊。
岁柠早在陈诚约她出去吃饭时，主动提出了不合适，将所有的理由都归在自己身上，向他讲明自己暂时没有想法。
不过也听过妈妈回来说过，在岁柠提出不合适后，男方那边家长曾说过几句闲话，大意是岁柠连她儿子都没看上，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别管，说就说吧。”妈妈也知道自己这位嫂子的性格，“别人我们不管，你舅妈也是担心你，这个过去就过去了，下周别人给你介绍的一定要去看看。”
回到卧室，岁柠找了个矿泉水瓶小心翼翼将玫瑰花插上。
她双手托腮，就这样静静看了良久，直到想起自己到家没给江淮峥发消息，赶紧拿出手机。
这一看，倒是发现给她发了很多消息的周亦驰，给江淮峥发了后立马回复他。
周亦驰没回消息，江淮峥发了一张米粒照片，他已经到家。
岁柠不由得想到楼下三只小猫咪，心痒想下楼看看，又因为心虚不想出门被妈妈抓着继续说话。
江淮峥随即又发了几张照片，全都是西岭的照片，天地间皑皑大雪一片。
其中一张是江淮峥侧脸，那是岁柠十分熟悉的模样，高中时期的江淮峥。
【翻到以前拍的照片。】
江淮峥发来解释。
岁柠其实知道的，江淮峥去西岭雪山这件事，在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某个周日。
周萌萌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岁柠那个周末都魂不守舍，作业都忘记了一张卷子。
岁柠又将图点开仔细认真看了一遍，最后念念不舍保存下来。
这张图片，今天拍的夜景，还有放在玻璃杯里的玫瑰花，全都发给那无人登陆的账号。
在无人知晓的网络角落里，岁柠分享着属于她的快乐。
值得开心的是，主角没有变，甚至从一个人的独白戏，到如今两个人轨迹再次重叠，交际有了重逢。
年少时喜好的人，就像是儿时见过的风景，再次见到的恍惚感，像是在离开的那段时间中，也在梦中反复见过多次。
在一个人的深夜，将自己的喜欢狂恋尽数倾泻。
直到此刻，看着桌上的玫瑰花。
岁柠揭开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从未对别人说过，也隐瞒着自己的渴望，是无数绮念在夜里发酵的狂想。
她心怀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