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柠是在第二天路上重新添加张欣红好友的。
不需要验证，直接才重新添加，点击去页面上赫然是之前删除前最后的聊天记录。
张欣红长篇大论自我忏悔的小作文后发出的三个字：对不起。
岁柠简洁明了发了消息过去。
【请把你的东西拿走，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尤其是找人询问我家庭地址。】
张欣红没回，岁柠倒也不在意。她来到公司，按部就班准备一天上班。
午饭回来，她被前台张敏喊住，拿到一杯热奶茶。“你的奶茶。”说着轻轻撞了下她胳膊，八卦问。“是个帅哥哦。”
岁柠迷茫了一下，心里像是有所感悟，提着奶茶回到工位上，果然看见那群里周亦弛不久前艾特她。
【校友，给你留了杯奶茶哦，花狗东西的钱买的。】
周亦驰正喝着奶茶，一边吐槽江淮峥。
“你昨天到底跟谁出去吃饭？还发条酸了吧叽的朋友圈。”周亦驰眉头一皱，总结说。
“江淮峥，你不对劲。”
江淮峥正玩着小游戏，头也没抬。“奶茶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周亦驰坐在小沙发上，拿出手机翻看着江淮峥朋友圈。跟以前许久不发一条，要么转发点比赛，或是业内消息，基本上都不更新日常的家伙，最近居然一直在晒日常。
江淮峥面对质疑，面不改色说：“米粒很可爱，晒一下有问题吗？”
还没等周亦驰回答，江淮峥停下手上动作，睥向他，目光仿佛带着点遗憾。
“算了，你没有猫。”
“你不懂。”
周亦驰：？
他今天就去抓一只流浪猫回去。
下午，岁柠终于收到张欣红的回复。
又是几乎霸占满屏的文字，字里行间仿佛都在述说着她的悔意。
岁柠漠然回。
【已经放在门卫室，今天你不拿走我会直接让他们处理。】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不要给我发或者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也不要做让我困扰的事。】
张欣红没有再回，岁柠不管她是明白了还是有事，将手机放在一旁认真工作起自己的事情。
原本想将微信拉黑，但岁柠觉得还是晚上回去看情况再说。
工作全部结束，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岁柠打开系统开始发呆。
“岁柠，你可以帮我一下吗？”简惠兰喊她，“你工作少，能不能帮我分一点儿，我今天晚上有些事，现在还剩好多。”
岁柠还没回答，她就已经拿着文档走过来，放在她桌面上，脸上带着浅笑。
“我——”
岁柠话还没说出口，简惠兰已经自顾自回到自己工位上，坐下用手机发送语音说：“等下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泰餐。”
语气轻快，表情轻松，桌子上只有最后一个档案袋，像是一个装饰品。
岁柠抿唇，目光落在档案袋上。
她叹息了口气，无奈伸手，只是刚落在档案袋上，心中又有一股冲突妥协的声音在对她说。
“不要。”
指尖已经触碰到档案，像是有些烫手，岁柠倏地收回手。
她满脸愁容，又抬头看着对面满脸笑容的简惠兰，心里那股拒绝味越发浓烈。
只是多年习惯，让她除非触及到底线，基本不会拒绝，有时候为了避免麻烦，很多事情几乎都不会过多为自己争取。
她还是害怕别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倒霉不喜的事情接二连三，岁柠安慰自己，这是坏事一股脑赶在年前出现，新的一年会是新得全新开始。
刚核对完一个数据，岁柠抬头就看见简惠兰正在跟邻座同事笑着聊天，桌上有小镜子，正在涂抹口红补妆。
岁柠心里不是滋味。
力所能及中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快乐的事情。有时候如果真的有急事，随手帮忙也不是难事。
但很明显，简惠兰不属于这种情况。
手上动作不由自主慢下来，岁柠几欲张口，还是被习惯束缚。
她对自己不争气有些气闷，也只能是鼠标点击声音大了几下。
微信上消息跳跃，是周亦驰在群里艾特她。
【校友，下班一起吃饭啊！江淮峥请客！】
办公室内，周亦驰给岁柠发了消息，笑得特别畅快。“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昨天说好带校友白吃白喝你。”
“要不再喊点人？”周亦驰说着就开始在微信里挑选起来，“人多热闹啊。”
江淮峥一顿，抬头：“那你别想我付钱。”
周亦驰难以置信江淮峥如此小气：“你家破产了？还是公司要倒闭了。”
江淮峥气定神闲，淡定给岁柠单独发了一条消息后才慢慢回：“再多废话，把你也踢了。”
岁柠正在回群里消息，江淮峥头像跳出来时，她将直接点开他头像。
【有喜欢吃的吗？】
岁柠看向那目测至少还有十份的档案袋，叹了口气。【好吃的都喜欢，但我要加班，至少七点才能结束。】
【没关系，等你。】
江淮峥作为出钱的老大，自然是拥有绝对的决定权。
岁柠手上动作加快，奈何简惠兰留下的都是有问题，需要后台几次核对的档案，最后花了比预定时间还要久，终于结束工作。
她匆忙关掉电脑，将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一边往电梯走，一边给江淮峥发消息。【我刚结束，不好意思。】
江淮峥几乎是瞬间回复消息。【不急，我在地下停车库B2等你。】
半小时前，周亦驰在群里发了一条定位，说是先去排队，岁柠还以为两个人都过去了，没想到江淮峥居然在等她。
电梯门一开，岁柠拔脚就往外冲，直到看见在电梯口等着的江淮峥，硬生生守住步伐。
“你，你在这里呀。”岁柠刹住身体。
江淮峥伸手扶了她一下，解释说：“车停得有些偏。”
他今天穿着灰色套头卫衣，少年气淋漓显露，岁柠跟在他身后走，总觉得像是高中时，某次从食堂回教学楼的路上，岁柠无意间跟在他身后，借着人流光明正大看着他。
上车，岁柠正在系安全带，江淮峥接起周亦驰电话。
“这人可太多了，前面居然还有二十几桌。”周亦驰吐槽说，“校友没回我消息，你接到人没？”
“接到了。”江淮峥说着看向岁柠。她系好安全带后，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的样子像是听话的学生，此刻正看向自己，眼睛明亮。
“不堵车十分钟。”江淮峥说，“那你继续排。”
说着挂断电话，只留下周亦驰在电话那头自言自语说：“什么鬼，突然说话这么温柔。”
行驶进车流中，明暗不停交错的光打进车内，照出两人不同的表情。
岁柠此刻心中紧张中带着几分开心。
隔着网络的聊天，每天一两句都让岁柠可以反复咀嚼，原来见面更让人心动。
不是读书时特意绕学校，每天远远见上一面的见面。
七点过，城市车流汇成洋流，拥堵在大桥上。
“今天过得怎么样？”江淮峥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岁柠闲聊。
岁柠原本想笑着说还行，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他这双沾了星光的眼睛，违心的话好像一下子说不出口。
没有听到回答，感受到岁柠的迟疑，江淮峥再次望过去，放低声音。“怎么了？”
上次楼下公司便利店，岁柠对江淮峥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转而又想到她今天说起工作时，文字都像是带着几分无奈，猜想是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上不开心吗？”江淮峥问。
岁柠点点头，右手不由自主拉着安全带：“也不算吧，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性格上有些不适合，是我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江淮峥语调轻缓，像是朋友间闲谈。
岁柠很少跟朋友提起身边的事情，很多事情跟情绪，她无法讲出口，有时候最多可以借助网络，跟千里之外素不相识偶然认识的网友说上几句。
可好像，当江淮峥问她时，开口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像是当初那张便签，也像是那时岁柠得知来看皇太子的就是江淮峥，某天在成绩怎么都提不上去时，在那便签上写下对学习的困惑，他给自己写了满满一页解答时，种子就已经埋下。
“我觉得我有些懦弱。”岁柠不好意思说，“有些事情我其实并不愿意做，但拒绝的话好像从来都说不出口。”
说着她叹了口气：“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我喊你出来吃饭，会让你为难吗？”江淮峥却注意到另一个角度。
“啊？”岁柠愣了一下，明白他意思后猛地摇头，“当然没有，我非常开心的。”
大概觉得自己情绪有些过于激动，怕江淮峥察觉出自己其他心思，岁柠补充说：“跟你们一起没有觉得为难，是真的很开心，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像是怕江淮峥不信，岁柠重重点头。“我才害怕是不是麻烦到你们了。”
“那就好。”江淮峥像是如释重负，“我没让你有负担就好。”
车子再次缓慢动起来，江淮峥话音一转：“生长环境让每个人拥有不同的性格，与其说懦弱，不过是因为习惯了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
江淮峥目光看着前方道路，岁柠认真听着他说话。
“拒绝其实是我们与生俱来拥有的能力，只不过你很少使用它，如果一件事或一个人让你觉得不开心，你可以使用这项你拥有的权利。”
“这可能也许有点难，需要一些勇敢。”江淮峥温柔得像是在对小朋友教导说话，“但试着去做第一次，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如果你觉得很难开口，不如我们现在先试一试。”江淮峥说。
岁柠眼睛睁得大大，看着他的样子格外乖巧，让江淮峥心里有些发痒。
“比如我说一件事，你对我说不。”江淮峥忍住喉间痒意，“嗯？让我想想，周末一起去植物园看花？”
沉默。
岁柠看着江淮峥直视前方的侧脸轮廓，蓦然觉得这个‘不’，比因为担心影响自己工作环境还要难以开口。
“不......”岁柠艰难吐出这个字，“不太好吧。”
岁&无法拒绝&柠痛彻心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