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峥跟岁柠就近选择了一家苍蝇馆子。
小虽小，人却很多，专门以卖牛肉为特色。两个人点了老板推荐的招牌菜，再加一份汤。
屋内人已满，坝子靠角落有一张空位，两个人坐下，周围是用塑料搭起的棚，防风保暖。
岁柠坐下为难看着手机，群里周亦驰还在孜孜不倦艾特她，因为上一条消息岁柠还没回。
考虑良久，岁柠昧着良心回了句。【已经在吃啦。】
抬头，恰好看见江淮峥也刚抬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屏幕，也停留在群内。
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在他清亮眼神注视中，岁柠倏地脸红。
幸好阿姨及时拿来碗筷茶水，岁宁赶紧拆开，筷子摆好，一幅真快开饭的样子。
只是不敢抬头看江淮峥，只能低头假装看手机。
一条消息刷新出来，江淮峥在群里发了条消息，正好是拍的她刚刚摆好的桌面。
两条消息并排在一起，无言的味道弥漫。
不过可惜，群里第三人是周亦驰。
【@江淮峥没问你呢！】
【那算了校友，有时候约啊。】
岁柠做贼心虚连忙回了他消息，随后不敢再玩，直接锁屏揣进兜里。
只是，好像不玩手机的话——
岁柠手指又开始无意识抠着桌面，眼神溃散将这饱经风雨的塑料棚看了半晌，最后不得不看向对面的江淮峥。
恰好，他也正在看向自己。
“工作还顺利吗？”岁柠绞尽脑汁想了一个不太尴尬的话题，“怎么会突然要求出差。”还是周末，苦逼打工人，而且现在回来大概率明天还是要去上班。
“上一个项目组出了点事。”江淮峥也没遮掩，“临时让我跟周亦驰回去一趟。”
“哦哦。”岁柠其实也没听懂，只是跟着下意识点点头，“那解决了吧。”回来的倒是挺快，不过也更显折腾。
“没有吧。”江淮峥实事求是说，没有在女孩子面前装逼的习惯，“不过也不影响。”那份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的成就，有人想抢他都懒得去理。
岁柠似懂非懂点点头。
岁柠跟江淮峥将碗筷过洗一遍，人虽然多，饭菜速度却也不慢。
吃第一口时，岁柠心想幸好没踩雷，味道确实是不错，毕竟是她找的地方。
吃到一半，妈妈电话打来了。
“甜甜在家没？你周姨说家门口堆了好多礼品，让我赶紧放屋子里去。”
岁柠愣了一下：“我出来了。”
“这谁送的啊，你看看监控呢？”妈妈担心问，“我都没收到消息，看是亲戚还是？”
岁柠在妈妈说时，就已经打开了监控。
看到张欣红身影时，说不上意外，甚至可以说从前同事给她发消息开始，心里隐约就有一种预感。
就像当年那样。
“送错了吧，不认识。”岁柠声音冷了几度，“你别搬回家，我看放保安爷爷那里好，让丢了的人自己去找。”
“那也行。”妈妈没多想，“可能哪家邻居亲戚放错了。”
岁柠挂断电话，原本消散的那股气又开始弥漫，眼前的食物也失去了几分美味。
她微微低头，想要快速调整好心情，不想对面的江淮峥发现她的端倪。
直到江淮峥突然特别自然问了句：“吃小汤圆吗？”
“嗯？”岁柠乍然抬头，情绪还没收好，眼角已经有了微红。
江淮峥看向旁边阿姨推车上冒着热气的红糖小汤圆，眼底倒映着顶上的光，格外亮：“看起来挺好吃的。”
要了两碗，阿姨很快送过来。
岁柠用勺起一颗，咬了一口了，冒着热气的白圆子软软糯糯，入口是醪糟香甜的味道。
“好吃吗？”江淮峥明明自己有，却偏偏停下手上动作问。
岁柠嘴里还没咽下，想要表达好吃但说不清楚，只能含糊几声，甚至手都比划起来，使劲点头代表她的态度。
江淮峥尝了一口，桃花满盛着笑意，点头附和说：“好吃。”
甜食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在这已快步入冬日的天气，热乎乎又香甜的味道总是让人格外舒心。
不知不觉，岁柠居然吃了两碗饭。一碗结束的时候，江淮峥特别自然的问了一句：“要吗？”伸手做添饭状。
语气太自然，岁柠刚好也吃得认真，顺势跟着就点点了头，直到饭足后满意放下筷子，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吃饱了吗？”江淮峥跟着她落筷。
岁柠不好意思点点头，江淮峥起身要喊阿姨结账，她脸上伸手拦下，脸上神情严肃说：“这次一定我来。”
江淮峥没有刻意的拉扯，坐在位置上看着结账后面带笑容朝着自己走来的岁柠。
“走吧。”
终于请江淮峥吃了一顿饭，岁柠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但好像又觉得有点可惜。
这以后还能有借口在找他吗？
时间才八点过，天黑如墨，街上的灯光是地上的星子。
江淮峥看着街道上逐渐热闹的人群，“这是新开的老街吗？”
岁柠其实也没来逛过：“今年才建好开放的。”她之前倒是有了解过，不过却没逛过。
“时间还早，逛逛？”江淮峥问。
岁柠自然是答应了。
两个人从老街正门跟着人流进去，一条宽约二米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周围是开门迎客的店铺，仿古的红灯笼两成串，将街道点缀得古香古色。
“人好多呀。”岁柠紧跟在江淮峥身侧，两个人被拥挤着靠得很近，周围热闹的喧嚣叫卖声。
江淮峥微微落后一步，半只手不做痕迹护在岁柠身后：“周日是这。”
刚吃完饭，岁柠一路上对吃的倒是没多大兴趣，只路过糖葫芦时停留了一下。
江淮峥去给她买了一串草莓，个头大而饱满，还缠着甜丝，看起来都甜滋滋。
“好吃吗？”江淮峥又问。
岁柠连忙咬了口，点头说：“好吃。”
街边老奶奶自己做的麦芽糖，小店里用玻璃窗装点好看的小糖果，甚至还有先做的牛轧糖。
在这一条街中，岁柠觉得全是甜味。
一直突然走到主街尽头。
再往前走几步，能看见刚刚书店建筑的一角。
岁柠低头看了眼时间，其实并不长的老街主道，闲逛都快一个小时。
也就是这个时候，妈妈电话再次打来。“甜甜你啥时候回来啊？他们说就是送咱家的，傍晚一个年轻女生特意打听你送来的，是你朋友吧？”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吗？”岁柠没回答，“我马上回来，那些东西你别搬进家去。”
“不好意思啊，我有事要先回家。”岁柠歉意看向江淮峥。
江淮峥点头，伸手刚好拦下一辆路过的空车，打开车门对岁柠说：“回家给我发消息。”
岁柠右手拿着还剩了两颗草莓的糖葫芦，左右拎着一个漂亮的小袋子，里面是这一路或买或送的小东西，吃的几乎都是甜食。
她手还没腾开，江淮峥已经贴心将车门关上。上一位乘客将玻璃窗半降，岁柠能听见他的声音。“注意安全，到家发消息。”
后面有车，司机一踩油门，车子缓缓离开。
岁柠侧身使劲往玻璃窗外看。
“男朋友啊？”司机打笑说。
岁柠快被这话吓得激灵：“不是！”
“哎呀，那就是还没确定关系是吧，小姑娘不要害羞，刚那男生那么俊，早下手噢。”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聊，恰好这单行道，像是终于想起来问：“你去哪啊？”
岁宁报了地址。
原本以为刚刚的话题就此揭过，没想到司机倒是个爱八卦的，走了一段路后，又自言自语说。
“以前追我老婆的时候，我就喜欢带她去逛这些地方，还有什么游乐园啊，还有江边边，两个人随便走走都好。刚那男孩子我可是看见的，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车走，你们这就算没成也快了。”
前方拥堵，车子不停短暂刹车，岁柠小心翼翼护着手上的东西：“真不是叔叔，只是朋友。”
“朋友啷个嘛，男女朋友不就是朋友。”司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他刚站在街边一直看着我们车子离开，这可不像是普通朋友哦。”
岁柠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回头悻悻说：“他人很好，对他来说就是基本礼貌啦。”
司机‘哈哈’笑了两声：“年轻人呀，这样也挺好。”
那笑声，总让岁柠觉得司机还有话没说完......
到家，岁柠付款后艰难打开车门，关门时习惯性说了句‘谢谢’。
“祝福你哦小姑娘。”司机笑嘻嘻说，“加油啊。”
出租车带着深秋里的寒气离开，岁柠站在路边发了下呆，才转身往家里去。
田桂站在家门口十分为难，家门开着，门口堆着的礼品让她觉得格外烫手，等看见岁柠身影出现，她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松了口气说：“你回来了。”
岁柠瞥了一眼门口的东西，绕开直接进去。“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你说不管，我怎么放得下心啊。”妈妈担忧试探问，“这谁送的啊？”
岁柠原本想找个借口含糊过去，可妈妈对她的交际圈也算是了如指掌，更别提当时没掩住情绪。
沉默半晌，岁柠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张欣红送的。”
田桂愣了一下，急得拍手生气说：“她找你干嘛！”
“她还来找你做什么！”
岁柠连忙拉着妈妈的手，解释说：“我没再跟她联系。”
“她送这些东西来干嘛？”田桂又觉不对，“她是不是又想找你帮忙？”
“没有。”岁柠没说那天跟李梨去了酒吧，“上周遇见了。”
“她怎么知道家里地址的？”田桂担心说，“之前你不是没告诉过她吗？怎么找上来的。”
“她害得你被人敲诈勒索，要不是你舅舅跟你那领导，可不是那点钱能解决的，那是要毁了你名声跟职业啊。”
岁柠好不容易安抚好妈妈，再三表明自己再也没跟她接触过后，妈妈才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两个人目光落在门口那对堆礼品上。
“这东西我们不能收。”妈妈说，“但扔了是不是也不好，这也不少钱吧，哎，你说她这，让她自己拿回来去。”
“先拿进来放着吧。”岁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冷风吹的，此刻格外冷静，“我去还给她。”
把东西搬进房内，妈妈拉着岁柠再次叮嘱几句，最后才折返回店里。
岁柠坐在沙发上，看着堆在门口的东西，她从微信黑名单中找出张欣红，犹豫片刻后将其移出。
只是仍然没有添加好友，这对岁柠来说，还是需要一点儿心理建设。
等看见江淮峥消息时，岁柠才惊觉自己到家忘记回消息了。
她连忙回到；【到家了！你回去没呢？】
江淮峥没回，不过岁柠却发现他更新了朋友圈，就在几分钟前。
只是几张图片，有米粒，有随后拍的夜景，岁柠看见了书店门前的灯，还有掌心的一颗糖。
是在老街时，热情的推销小姐姐抓了两大把给的，桌上那小袋子里也有同样的糖果。
配了一句话。
【甜食治愈坏心情。】
蓦地，岁柠看向桌上自己带回来小心放着，只剩两颗草莓的糖葫芦，今天吃过的所有甜滋滋的味道，此刻好似全都涌入心间，将转阴的心情拉出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