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谥号之争(四)

    自接到霍光头风症发作的消息,王道成便随霍云快马加鞭地回到京城,可到了霍府门前却被门房告知霍大人服了药睡下了,让霍云领王道成先到客房等候。

    “叔祖向来晚睡,今日怎么睡得这样早?”霍云疑惑道。

    “既然大将军已经睡下官不如明日一早再来。”王道成说道。

    “也好!王太医昼夜兼程想必也累了,请先回府安歇,明日我再去请太医前来。”霍云致歉道。

    “请留步!”不等尚未走出大门,王道成便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叔叔,您怎么过来了?”霍云急忙上前。

    “这位就是给家父治病的王太医吗?”霍禹问道。

    “正是在下。”王道成回道,听霍云叫他叔叔,王道成知道这就是霍光的长子霍禹了。

    “家父已经醒了,请随我来。”霍禹道。

    “喏!”王道成拿起桌上的药箱跟上去。

    对这位新上任的右将军霍禹,王道成倒有所耳闻,都说他的性子比其父外放,行事也颇为狠绝,常有盛气凌人之感。原以为他是个虎背熊腰的莽汉之相,没想到见到霍禹其人却是一位身形修长、容貌清俊的年轻后生,与霍光倒有八分相似。

    进入正厅,王道成看到霍光面色红润全不似发病之相,心中不禁纳罕。

    “禹儿,快来拜见世叔。”霍光对霍禹道。

    “啊?他是世叔?”霍禹感到有些意外,瞄了一眼面前这位“世叔”,心中颇为不屑。

    见霍禹迟疑,霍光继续道:“王太医这些年一直在上林苑行医,你没见过他。”

    “哦~原来是江湖郎中啊。”听父亲这么说,霍禹脱口道。

    “长辈面前休得无礼,快拜见世叔。”霍光大声道。

    被父亲呵斥,霍禹不敢再造次,站直了身体,乖乖行了一个子侄礼。

    “少将军免礼!”王道成上前将霍禹扶起,全然不理他方才的不逊之言,捋须道:“少将军年轻有为,将来必成朝廷梁柱。”

    “年轻气盛,尚需历练。”霍光道。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王道成道。

    方才已跟陛下将话说开,现在见王道成不过是求证当年之事,霍光便问了些当年如何接应卫太子出京以及在湖县泉鸠里隐身行医之事。

    王道成将当年如何在华山接应太子逃出京城,又如何以游方郎中的身份护送太子来到湖县、如何被张通一家所救以及后来太子如何自缢身亡一事详细说了一遍。太子薨逝后,自己便继续游历四方,后来听闻皇曾孙尚在人世找到国舅爷府上,在国舅爷的帮助下于上林苑山脚下开了个小医馆。

    王道成讲的那些陈年旧事霍禹没什么心思听,只顾打量起这位从天而降的世叔。听他说起上林苑行医一事,不禁好奇,上林苑乃皇家园林等闲之人是不许靠近的,故方圆百里只有一家医馆,难道他就是当年救了小妹的郎中?

    想到这里,霍禹便问道:“敢问世叔,上林苑山脚下的济世堂可是世叔行医之所?”

    “正是,”王道成说道:“少将军也知道我那济世堂么?”

    “果然是你!”霍禹突然兴奋起来:“爹爹,他就是当年救了小妹的那位郎中。”

    “什么?”霍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三年前小妹在上林苑被毒蛇咬伤那次啊”霍禹提醒道。

    “当真是王太医救了皇后娘娘?”霍光听儿子这么说急忙起身向王道成躬身行礼:“多谢太医救命之恩!”

    “大将军不必多礼!”王道成随即起身还礼:“济世救人乃为医者本分,能为皇后娘娘治伤乃下官的荣幸!”

    “救命之恩岂能一语带过,事后老夫曾派人去找恩人,却发现济生堂已经关了门,不想恩人竟然就在我们身边啊。”霍光笑道。

    “是啊,恩人入宫做了太医,小妹也不支应一声,害我好一顿找。”霍禹略有埋怨道,“小妹那么怕疼的人,以往被蚊子叮个包都恨不能让全世界知道,可当年被毒蛇咬了却从未跟人提起过当日的情形,问她就说记不清了,真是怪的很。”

    “世叔,那蛇毒当真能让人失忆吗?”霍禹问王道成道。

    “怎么会呢,当年咬伤皇后娘娘的乃常见的黑尾蛇,这种蛇毒虽然毒性很强却不会损伤人的心智。”王道成解释道。

    “这就怪了,娘娘为何说记不得当时的情形了呢?”霍禹道。

    “皇后娘娘被送来时已经昏迷,不记得当日之事也是可能的,”王道成说起当日的情形:“我当日天不亮便去山上采药了,只留一个药童看家,等我天黑回来的时候娘娘已经被陛下……”说到这里,王道成突然止住了话头。当年自己见到皇后娘娘时毒血已经被吸出大半,身体也没有寻常中了蛇毒的人那么烫,显然已经用冷水擦拭全身降过温了。虽然陛下是为了救人,可是当年他们毕竟尚未成亲,现在当着人家父兄的面说出来恐怕是大大的不妥。

    “被陛下怎么样?”霍禹身体前倾,盯着王道成急欲知道答案。

    看了看霍禹又望了望霍光,王道成瞧这父子二人神情紧张,心道陛下啊陛下,幸亏你与霍小姐终成眷属,否则以你当年对人家女儿之“孟浪”,恐怕十个皇曾孙的身份也逃不过责难啊。

    “太医,娘娘当时到底怎么样了?”霍光见王道成半天不说话不禁也有些着急。

    “还能怎么样?孤男寡女,陛下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肯定没少占小妹的便宜!”霍禹没好气道。

    “胡说八道!陛下乃正人君子,岂会做……那样的事。”霍光急喝道。

    “少将军想岔了,”王道成怕误会加深急忙道:“是陛下及时吸出了娘娘腿上的毒血,这才防止毒液蔓延,缓解了娘娘的伤情。”

    “什么?陛下亲自为娘娘吸的毒血?”听到这话,霍光震惊不已。女儿被陛下所救,这事他是知道的,原以为陛下只是把受伤的皇后送到大夫那里,没想到他竟不顾生命危险为女儿吸毒血。

    “此事当真?!”霍禹显然也被震惊到了。

    “为了照顾娘娘,陛下那一晚衣不解带、寝不安枕,又怕娘娘夜里口渴,亲自烧了热水在火上温着,足见对娘娘的爱重之心啊。”王道成说道。

    “承蒙陛下错爱。”霍光感慨道。

    “陛下既然心里早就有了小妹,干嘛还娶别的女人?”霍禹不满道。

    “休要胡说!许家对陛下有养育之恩,当年迎娶许皇后也是情理之中。”霍光叱责道。

    “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男人的多情罢了。”霍禹不屑道。

    “少将军真是误解陛下了”王道成对霍禹道:“天下男子多情者甚多,为帝王者更少得专情之人,可陛下偏偏是那世间少有的专情帝王。”

    “世叔是卫太子府上出来的人,自然为你家少主说好话。”霍禹道。

    “为少主说些好话的确是有,但这感情之事岂是几句好话就能说出来的?如果大将军和少将军想听,下官乐意跟二位讲个不一样的故事。”王道成道。

    “洗耳恭听!”霍光道。

    “说吧,我倒是想听听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霍禹也坐正了身子。

    “这还要从陛下在上林苑救了皇后娘娘说起。”王道成拿起桌上的茶碗,重重地饮了一口。

    “陛下在民间时常常到上林苑附近游猎,难免有个小病小灾,下官便在上林苑盖了两间茅屋,常备些干粮菜蔬以解陛下不时之需。陛下喜交游,平日有不少斗鸡走马的朋友,但每次来茅屋都是他一个人,就连跟陛下交好的张家少爷都不曾来过。”

    “怪不得当时上官宁和张彭祖都没有找到小妹。”霍禹道。

    “皇后娘娘是陛下第一个带来的女子。当时下官见陛下对女子关切之情非同寻常,以为是国舅爷为陛下求娶的张家小姐……”

    “什么张家小姐,小妹岂是她张嬿能比的?”霍禹不屑道。

    “少将军说的是,”王道成急忙道:“后来下官见到国舅爷说起此事才知道跟张家的亲事未结成这才知道误会。”

    “后来陛下又多次来我医馆为皇后娘娘求药,还特意叮嘱我不得让他人知晓。自陛下出郡邸狱以来,下官便随身照护,从未见陛下对一女子如此上心,足见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根深种了。”王道成道。

    “还不是很快就娶了别的女子?”霍禹冷声道。

    “不得无礼!”霍光叱道,请王太医继续说。

    “少将军有所不知,当年陛下娶许皇后皆是因上官宁告诉陛下他跟皇后娘娘早有婚约。陛下当年只是一个挂名皇亲,如何能比得过上官家的二公子呢,”王道成叹道:“陛下自知前途无望,答应娶许氏之女何尝不是断了对霍家小姐的念想。”

    “原来如此,这些我竟全然不知。”霍光道。

    “当年许皇后缠绵病榻,陛下不惜倾国之力为她延请名医,下官正是那时奉诏入宫的。为了医好许皇后,陛下给太医院下了死令,甚至罢免了两任太医令,可是却从未在椒房殿留宿一夜。”说到这里,王道成还记得当年许皇后望着陛下的背影流下的眼泪。

    “许皇后的确是一个可怜之人。”霍光哀叹道。

    “当年许皇后因难产殒命不足半年,陛下便将皇后娘娘迎立入宫,因此世人多为许皇后不平,也是因她与陛下相伴于微时却福薄如斯,可男女之爱岂会因恩情而转移?陛下深知自己情之所系宁愿背负薄情之名也不愿为自己辩解半句。”

    “陛下当真如此?”霍光惊异道。

    “下官不敢有半句虚言。”王道成道。

    “看来我们真的误会陛下了。”霍光说道。

    “既然陛下对小妹情深不渝,那为何还要把人家的孙女藏于宫中?”霍禹酸涩道。

    “禹儿慎言!”霍光叱责道:“陛下请张姑娘入宫不过是顾念故人之恩。”

    “爹啊!那丫头都陛下定了娃娃亲了,您就别替陛下说好话了。”霍禹生气道。

    “休得放肆!”霍光大声喝道。

    “不知大将军和少将军所说的张姑娘是何人?”在一旁听了半日的王道成有些摸不清头脑,忍不住问道。

    “请恕老夫教子不严,在大人面前口出狂言,妄议宫闱。”霍光忙解释道,“那湖县张通膝下有一孙女,此次进京张通便带了孙女同行,陛下为报张通对卫太子的奉养之恩,便将张通孙女接入宫中。”

    “大将军所言张通孙女闺名可是唤做静姝?”王道成急问道。

    “没错!还说是卫太子当年亲赐的呢。”霍禹抢先说道。

    “竟然真的是她!”王道成惊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见到那女娃娃。”

    “王太医您知道她?”霍光问道。

    “回大将军,下官对这女娃娃还有救命之恩呢。”王道成说道,“只是少将军无需担忧,张家孙女不会让皇后娘娘忧心的。”

    “怎么不会?皇后娘娘一个人在甘泉宫为陛下辛苦地孕育子嗣,陛下却在宫中宠幸别的女人,这不是成心让皇后娘娘伤心吗?”霍禹急道。

    “禹儿,你先请世叔把话说完。”霍光道。

    “大将军难道忘了皇太子让尊夫人三年生女的事了吗?”王道成捋了捋颌下略显花白的胡须笑着说道。

    “此事……您如何得知?”王道成的话让霍光惊讶不已,当年陛下满月宴上,卫太子要为皇曾孙定亲催自己生女事后不久便发生巫蛊之祸,故而此事鲜有人知晓,而自己也从未对他人提起。

    “什么三年生女?”霍禹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我娘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因难产过世了吗?”

    “还请王太医明言。”霍光向王道成拱了拱手,听他语气此中定有隐情。

    王道成看着二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知他们二人此时定是心急如焚,没想到权倾朝野的霍氏父子也有如此心焦的时刻。

    王道成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仰头望了望墨染的夜空,重重叹了口气道:“此事恐怕还要从当年下官救张通难产的儿媳说起……”

    未央宫,宣室殿,刘病已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陛下,该用早膳了。”郭春安小心启奏道。

    “退下!退下!”焦躁地刘病已用力挥了挥手道。

    “陛下,御膳房都送了三次了,您再不吃恐怕有损龙体……”

    “朕让你们退下!难道你要抗旨吗?”刘病已瞪了一眼郭春安,吓得郭春安急忙叩头认错,向一旁端坐的史恭投去求救的目光。

    “把早膳端过来吧。”史恭站起身走到刘病已跟前安抚:“陛下,若您饿坏了身子,怎么对得起天下的百姓呢?”

    “舅公,我真的吃不下,”刘病已语气稍缓了些,“这都已经三天了,这霍光怎么还不来向朕禀报?”

    “当年之事已过二十载,想必王太医也需要些时日回忆往昔。”史恭安慰道。

    “有什么好回忆的,当年祖父出京避难只有他一人相随,他自该记得所有的事。”刘病已道。

    “陛下您边用膳边等霍大人如何,当心龙体。”史恭只得道。

    “朕不吃……”

    “启奏陛下,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太医令王道成在殿外求见!”正说话间,郭春安高声奏报。

    “快宣!”闻言,刘病已高兴地快步走到案前,整理好衣冠等待来人。

    不多时,身着常服的霍光和太医令在中常侍郭春安的引领下来到殿内,见到陛下急忙撩袍下拜。

    “免了!免了!”刘病已忙摆手道:“霍卿、王卿,你们来了就好。”

    霍光看到如此兴奋,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的史恭说道:“大将军,这三日来,陛下每天五更不到便在宣室殿候着大将军和王太医了。”

    “微臣该死,让陛下久等。”霍光和王道成急忙认罪。

    “好了!好了!”刘病已笑道:“霍卿,祖父的谥号,朕在‘思’和‘闵’二者之间游移不定,正好你帮朕拿个主意。”

    “这……”霍光闻言愣了一愣,与王道成对视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祖父做太子时监国十余年深受百姓爱戴,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难道不是最大的悲剧吗?”刘病已见霍光迟疑,忍不住疾声厉色起来。

    “陛下,王太医有一物请陛下御览。”霍光启奏道。

    “何物?”刘病已问道。

    霍光示意王太医从袖中取出一个半尺见方的布帛,举在额前。郭春安上前接过布帛呈给陛下。

    刘病已拿去布帛,打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安民告示”四个朱红大字,上面以隶书写着“陛下巡幸甘泉,嘱东宫太子监国,已过回銮之期,却不见陛下踪迹。有赵国竖子借巫蛊之名实为嫁祸本宫,其身可灭、其心当诛。今陛下生死未知,本宫不忍重蹈前朝扶苏之覆辙,故借父皇之兵起而诛逆,尔等为大汉之百姓、刘氏之子民,当助本宫铲除奸佞、恢复正统。本宫愿废除当朝之苛政,许尔等良田万顷、安养生息,与匈奴修昔日之好,止戈休兵……”

    越往下看,刘病已的手越颤抖,这哪是安民告示,根本就是更改国策的皇榜,难道祖父他真的是……

    刘病已不敢再往下看,手握着布帛颓然坐于榻上,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王太医,这是从何处得来?”

    “回陛下,这是当年太子殿下亲自交给下官的。”王道成老实道:“似这等告示当年陛下近臣人手一份,原本是要张贴于京城之中,安抚城中百姓的,后来太子兵败这告示便没有发出去。”

    “你是说其他人手里也有这个告示?”刘病已惊问道。

    “不错。”王道成答道。

    听到肯定的答案,刘病已手上的布帛被握的更紧了。

    “当年先帝便是看到这个告示才不知该如何赦免太子,若今日贸然为太子殿下翻案,不免有人拿这告示弹劾,到时候恐怕对陛下继位的法统不利。”霍光说道。

    “这……”听了霍光的话,刘病已陷入两难之境,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史恭见状,上前启奏道:“陛下,卫太子一事朝廷既有定论,不宜再生波澜,如今有皇考悼后之祠堂,天下亦能感知陛下之孝心。”

    “可祖父难道就这样孤零零地一个人被葬于湖县那种偏仄之地,无人供奉吗?朕身为祖父嫡孙如何忍心呢?”刘病已哀叹道。

    “陛下之孝心感天动地,微臣不才,有一下策,不知当讲不当讲?”霍光拱手道。

    “霍卿请讲。”刘病已道。

    霍光正了正身子,缓缓说道:“陛下幼时便以皇曾孙之名养于掖庭,世人皆知陛下之血统,如今以昭帝之后承袭皇位亦是昭告天下之法统。若陛下以卫太子之孙自居,则身负逆犯之后的名头,实难服众。依臣之见,不如为孝武皇帝立庙,则无论从孝昭皇帝或是卫太子起论都是正统。陛下以为如何?”霍光道。

    “大将军果然好谋略!”史恭抢先赞道。

    “就依霍卿所言。”刘病已随之说道。自己为祖父翻案的初衷本就是标榜孝武皇帝之嫡系,如今直接以孝武皇帝之后供奉宗祠当真是绝妙之策。

    “那卫太子的谥号该怎么定呢?既然陛下已经下了议谥诏书总要对天下做个交代。”史恭又问道。

    “臣以为可取一个‘戾’字。”霍光奏道。

    “戾?”刘病已质疑道,这戾字乃是恶谥,古书《逸周书 谥法解》上有曰:不悔前过曰戾,祖父乃蒙冤而死怎能定个恶谥?

    “陛下,请容微臣把话说完。”霍光奏道:“戾字从犬出户下,乃身曲者,本意为蒙受冤屈之意。卫太子死于湖县,从水,谥号为戾,是为淚(泪的繁体字)也。卫太子名为恶谥,实则冤也。”

    刘病已听霍光讲完,豁然开朗。自己初登大位,朝廷众臣大多为孝昭皇帝存留,自己如何不知其中轻重,如今能为考妣争得皇考、悼后之名实属不易,为先祖正名尚需徐徐图之。

    “难为霍卿了。”刘病已致谢道。

    “为陛下分忧乃为臣之本分。”霍光回道。

    “好!那就立刻着手给孝武皇帝立庙之事吧。”刘病已高兴道。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霍光突然跪地道。

    “霍卿有话直说,何需如此?”霍光突然下跪让刘病已始料未及,急忙起身去拉他。

    “不,陛下不答应,臣便不起来。”霍光伏地叩首道。

    “你帮朕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就是十个请求,朕也答应你,快说吧。”刘病已道。

    “陛下,臣听闻前几日陛下将张通的孙女带入宫中准备册封为夫人,臣请求陛下停止册封。”霍光说道。

    “大胆霍光!册封霍光乃陛下家事,岂容你一个外臣置喙?”史恭喝道。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因为皇后娘娘身怀有孕,怕她知道此事之后……”

    “怎么?陛下乃一国之君,有了皇后娘娘便不能再纳其他妃嫔了吗?”史恭问道。“国舅爷您误会臣了,”霍光急忙解释道:“陛下坐拥天下,纵有三千佳丽亦是应当,只是臣听闻这张家孙女跟先皇后样貌有几分相似,臣怕皇后娘娘见了她会想起故去的许皇后,心中悲戚,伤了胎气。”

    “这个请霍卿放心,朕册封张姑娘不过是还她父母拼死救驾的忠心,绝不会让君儿因此烦扰半分。”刘病已继续道:“岳父大人难道不相信朕对君儿的一片真心吗?”

    “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偏爱,微臣铭感五内,只是册封张姑娘一事,请恕臣不能从命。”霍光坚定道。

    “霍大人,难道是想故技重施吗?当今陛下可不是先帝!”见霍光如此张狂,史恭也顾不得霍家的权威了。霍光在先帝朝时为让先帝独宠上官皇后严令后宫妃嫔接近皇帝导致先帝子嗣凋零的事早已人尽皆知,如今还要管到当今陛下的后宫吗?

    “臣万死不敢!”霍光再次以首叩地道。

    “那你说朕该怎么办呢?这人已经到了京城,朕总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吧?”刘病已问道。

    “臣请陛下为戾太子于湖县设置陵园,置采邑二百户,就封张姑娘为湖县县主,张通赐爵大良造,世代为戾太子守陵,也算全了他一番救主之情。”霍光奏道。

    “如此甚好!”立于霍光身旁的王道成高声赞道。

    “可是张通祖孙不辞辛劳来到京城,朕只赐其十六等爵位,还让其还乡守陵恐怕会寒了恩人之心吧?”刘病已犹豫道。

    “陛下,救命之恩大过于天,自然该报,可是若张通祖孙留在京中,难免会让人议论起当年之事,怕对陛下不利。”霍光解释道。

    “陛下放心,微臣愿为说客,劝张家祖孙回乡,”王道成请命道:“微臣跟张老爷也算故交,想必他会给微臣这个面子。”

    “是啊,怎么把你给忘了,说起来你还是他张家的恩人呢,”史恭说道,“张通对你这个救命恩人可是念念不忘呢,只是自当年太子薨逝后,他便再也没见过你,还以为你也死在那场灾祸中了呢。”

    “世事难料啊,没想到我二十年后还能以这种方式见见故人。”王道成感慨道。

    “好,那就有劳王爱卿了,”刘病已致谢道:“其实张姑娘也是一位妙龄女子,朕也不忍心让她在宫中寂寥度日,你告诉她,朕定会为她寻一位身家清白的世家公子作为报答。”

    “臣代张家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道成跪拜道。

    “起来吧,”刘病已上前扶起王道成,看着他的花白的头发良久,才道:“你在朕身边这么久竟然一个字都不曾提起,你让朕如何报答你的恩情呢?”

    “陛下,为人臣者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不敢求报答。”王道成道。

    看着王道成慈祥的脸庞,再看看从小照顾自己的舅公,还有扶持自己登上大位的霍光,刘病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感激之情,热血蒸腾,泪水便涌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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