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怎么会这样，我的主，我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刚离开的登记处大楼门口传来叫嚷声，宋璇循声望过去，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他穿着精致华丽的外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看便是生活讲究有大把人服侍的富人。
可此时他却狼狈地跪坐在大楼门口涕泗横流，旁边站着的青年任由他在地上撒泼打滚，不作任何表示，可脸上却还挂着得体的微笑。
“滴滴，检测到有人危害公共安全。”有两个“傀儡人”从大楼门口冲出，不顾那位老人的挣扎，强行把他架起拖走。
“每年都会有不少这样的异乡人，他们倾尽家财来到梦寐以求的天堂，可现实的落差只能将他们狠狠击垮。”
梅森不着痕迹地挡住宋璇的视线，“宋小姐，别看了。”
“不用担心，您和他不一样。联邦的交易向来是公平的，不论是对三大城的居民，还是对异乡人，您的通行证上检测出多大的能量，您就能享受多高的待遇。”
真是个幸运儿啊，他做索尔萨的指引员已经有几年了，各种各样的异乡人也见过了不少。
多的是来到这里的富人发现自己一夕之间倾家荡产成为社会底层，她却可以直接依靠通行证一辈子衣食无忧。
尽管宋璇在尽力掩饰，但梅森还是从她的一些反应和言语中意识到，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这些来到这里的异乡人，或多或少对这个世界都有一点自己的认知，唯有她从头到尾没有显露出分毫。
不过有时候嘛，无知反而是最大的幸运。
他叹了口气：“宋小姐，坐好吧，飞艇将要启动了。”
“三，二，一，准备出发。”发动机开始运转，即便没有人驾驶，飞艇也平稳升空，开始向空中驶进。
宋璇深吸了一口气。
她现在可以更加肯定地说所谓的仙人与长生，就是一场骗局，皇帝被骗了整整十二年，甚至不惜牺牲多少人的性命。
她想起仙人降世后，民间各地纷纷立起神仙庙，向仙人参拜祈福。
可笑，多少人信奉的真理，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鬼话。
……
飞艇行驶的过程中，梅森也在向她介绍。
他是个格外体贴和细心的人，也许是猜到了宋璇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多，他介绍得很详细。
“我们联邦主要由三大城组成，分别是索尔萨城，南浦城和罗比城。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最富饶的索尔萨城。”
他颇为自得：“在索尔萨，我们有埃德林家族为我们提供的科技，有周家为我们提供的金融支持，还有阿兰家族为我们提供的武器，享受着比南浦城，罗比城公民更好的条件和待遇。”
宋璇一边听梅森介绍，一边观察这个新世界。
隔着厚厚的玻璃向外看，遥不可及的高楼一点一点放大，光滑的表面上投射出飞艇的倒影。透过窗户更加直观地看见这一栋栋摩天大楼的全貌。飞驰的汽车，先进的科技，大楼屏幕上流动播放的短片，昭示着这座城市丰富和现代的娱乐生活。
梅森刚刚似乎在向她掩饰什么，或许光鲜亮丽的表面，隐藏的是波涛暗涌。
谁知道呢？
“我同宋小姐讲讲联邦的历史吧。现在是联邦历2269年，但三大城的历史要数回一百多年前了，在这短短的不到两百年里，我们人类经历了三个时代。”
“在联邦历2119年以前，诸国并立，权力竞逐，那是我们人类历史上的百国时代。”
可惜，大多数国家并没有跟上我们三大城科技发展的脚步，他们的国民为了更好的生活大量涌入三大城内，而他们的领土也被一步步蚕食，最终带着他们那些不入流的文化，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梅森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百国时代的不屑。
“大约在2119年前后，随着百国时代最后一场战争古河之战落下帷幕，这个世界最终形成了三大城共存的局面。”
“2120年，三大城代表在南浦城内的南莱塔里签订了《共治条约》，宣告联邦成立，也宣告了三城时代的正式到来。为了方便管理，他们在三大城的中心划出了一片区域，直属联邦管辖，叫做'拉普拉塔区'。”
“拉普拉塔区是刚刚我们呆的地方吗？”宋璇突然打断。
“也......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宋璇不解。
见她不再多问，梅森很快便继续介绍起来。
“在联邦成立之初，人们疯狂的追逐人工智能，信奉‘科技至上主义’，相信科技是唯一能够带领人类走向辉煌的东西。”
甚至由于科技的发展，人们追捧的不再是娱乐明星，而是各个科技新星，由此诞生了《黑客练习生》、《机器人101》等风靡世界的节目。
“可是，现在似乎并不是这样了。”
宋璇轻声呢喃。一栋栋高楼和交错轨道在窗外慢慢移动而过，她看见高楼上的一张张海报。
“道路千万条，柯尔矿第一条”
“我为柯尔矿代言”
“参加绿洲计划，下一个明星就是你”……
各种各样的广告词，围绕的通通都是柯尔矿和绿洲计划这两个词汇。
柯尔矿是什么？绿洲计划又是什么？
“的确，现在柯尔矿日益占据我们的生活。柯尔矿是一种稀有能源，也是支撑我们三大城运转的主要能源。”梅森讲起话来滔滔不绝。
“大概是联邦历2150年前后吧，埃德林家族的首席科学家柯尔.埃德林突然发现了地下存在着一种物质，可以作为重要的智慧材料用于科技建设中。”
埃德林家族一度成为三大城最鼎盛的家族，埃德林也由此当选第九任联邦总理。
为了纪念它的发现，人们就把这个矿石命名为柯尔矿。
梅森顿了顿，继续道：“在柯尔矿的助力下，人类科技水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人类迎来历史上科技发展最快的时代，小到家用电器，智能设备，大到城市建设，武器制造，都经历了多次的革新。”
四年任期结束后，柯尔.埃德林决定放弃继续竞选总统，转而致力于新能源的发掘工作，希望能探索出和柯尔矿一样，甚至更强大，更清洁的能源。
“过了大概八九个年头，他在一次公开声明中，宣称自己的团队已经有了进展，在海洋里发现了一种冰物质能源。”
“人们为此欢欣鼓舞，各个城市都派出了大量的科学家前往海洋，想要在新一轮可能的能源竞赛中，像埃德林家族一样占得先机。”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在六年后，也就是联邦历2175年，柯尔.埃德林团队宣布海洋物质计划根本无法实现。”
“可是，随着柯尔矿的大量开采与使用，我们已经对柯尔矿产生了依赖性，人类已经无法停下了。为了制止大家过度开采柯尔矿，联邦颁布了《关于限制柯尔矿开采法令》，但这种亡羊补牢的做法似乎于事无补。柯尔矿储量依旧在迅速减少。”
同时，人们还发现，开采完柯尔矿之后会在地表留下的巨大的矿坑，复原成本巨大。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未并未将这句话讲出来。
“于是，2185年的时候，联邦决定由三大城合力，三百米的高空上再建造出新的三大城，更加智能化，更加发达的三大城。”
“在空中建造三座城市，这怎么可能？”
宋璇震惊，尽管来这里看到的一切都在她的认知以外，可在听到要在高空建立城市时，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可能了，这其中座城市，现在就在你的脚下。”梅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宋璇努力把脸凑近玻璃向下看，这个繁华的，望不到边际的城市，竟然是在天上的吗。
九天之上？仙人世界？
“柯尔矿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在柯尔矿和现代科学技术的帮助下，一切皆有可能。”
“事实上，这项工程仅仅用了十年就完成了，2195年三大城正式升空，也就进入了我们现在的时代，三城一界时代。”
“三城一界时代。”宋璇重复了一遍，刚刚梅森提到的时代是三城，那这个多出来的一界指的是什么？”
“你想，三座城市的升空，难道会把每一个人都带上去？那些被抛弃的人，当然也就留在了那片土地上，我们一般称那里为地下城。”
名为地下城，其实那是他们曾经的家园。
宋璇突然想到自己的家园，那远在天边的大晋，不知道是否也同那地下城一样，深埋在所谓的“地下”。
“梅森，你去过地下城吗？”
她呢喃。
“我没去过地下城，大多数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没去过地下城。那个地方没什么资源，也没什么先进的技术，留下的又都是一些底层，联邦早就不管了。”
梅森的语气格外理所当然。
“怎么会没有资源，按你的说法，柯尔矿不就在地下城？”
“联邦早已将矿区和地下城聚居区隔开了，不过一旦一片矿区被开采完毕，那个剩下的矿坑就会被划给地下城。况且，地下的柯尔矿需要专业人员操作高精尖仪器才能采集，地下城那些人根本动不了柯尔矿。”
柯尔矿，柯尔矿。
似乎后来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柯尔矿。
宋璇突然意识到，梅森所讲述的联邦历史只有短短两百年，那往前数一千多年的世界，似乎并未被他过多的提及。
她有些好奇：“百国时代之前的历史，是怎样的？”
梅森流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我不知道，我们从小到大都没了解过这些，我们的历史都是从百国时代之后开始学习。”
很快他又转变了语气。
“不过，对于我们三大城的人来说，那些过往充斥着异文明的历史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丰富的当下和充满希望的未来，不是吗？”
历史不重要吗？宋璇想起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父亲母亲告诫她，要饱读诗书，熟知历史，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梅森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观念，那是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所决定的；而不同的生长环境，孕育出于他价值观相差甚远的自己。
沉默了许久，她才继续问：“梅森，我们刚刚一路看到的绿洲计划又是什么呢？”
飞艇的速度慢慢降下来，最终缓缓停靠在一片空地上。“叮”飞艇内的指示灯亮起，示意目的地到达。
梅森见状，道：“绿洲计划解释起来相当复杂，宋小姐暂时应该也不需要了解这个，不如咱们先去处理其他事情，等有时间我再跟您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