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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在去找林再之前,张殄做足了一切的准备,他给自己写了两份遗书,一份给张同,一份给陈逸川。

    此次去,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张殄觉得以两人的脾气,他们极有可能会一言不合就开干。

    虽然在林再前面他还是个小菜鸡,赢的几率也不大,但至少有备无患,难保他就真用上了呢,不过他也祈求自己有用不到的那一天。

    张殄很快找到林再,这次还是在宿舍里,他看着眼前这个双手双脚都齐全的男人,很难让人想像到这人曾经受过那样非人的对待。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成为恶鬼。

    比起杜倪,他受到的痛苦似乎更多。

    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让他亲眼看着张同或者陈逸川受伤会是怎么样。

    林再的头发并不是全黑,他的发尾沾着点白,和他肩上的白羽乌鸦相对着,端凤眼,眼尾微微上翘,鼻梁高挺,半幼态的脸还没完全长开,脸颊上带有肉,嘴唇发黑。

    头发中分半短,耳边有两缕过腰长发放于身前,暗黑色的长指上有两颗纯红痣,并不起眼,黑色长袍里包裹着红蓝里衬束身,上面绣有奇怪花纹,把他的长手长腿展露无遗。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气质,张殄想,曾经在学校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和陈逸川不分伯仲。

    他犹如记得他第一次在楼顶上和他对望的那一眼。

    男人身上穿的是发白的白蓝色短T,很像学校发的校服,后来他又在卷宗上看到他的照片,上面少年感十足,面对镜头时自信微笑,和现在阴郁阴森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终究是岁月仇恨夺走了那个阳光少年。

    张殄和他各站在宿舍的一头一尾,杜倪在他身后,双眼紧闭,张殄看着两人,拿出他从陈逸川那里拿来的纸条。

    经过前几次的相处,张殄已经基本摸清了他的脾气,只要他不动那只小鬼,那他就不会动他。

    这样三人之间的关系,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也知道,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只是在拒绝和他沟通,拒绝回忆起那些不堪的曾经,过往。

    这样就让张殄很苦恼了,因为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只有沟通才能解决问题。

    所以他这次来是带着解决问题的想法来的,但在那之前,他得知道他和杜倪是怎么认识的,两人又是怎样的关系。

    这两个问题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林再看着他拿出来的纸条,不为所动,他能看出来这是一张仿真纸条,还是在他尸体的口袋里发现的。

    上面只写了一小行字,“林再,我在。”

    张殄和陈逸川对着这张纸条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纸条背后还写了两人见面的时间地点。

    **年六月一日,晚上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什么,张殄不知道,但,他们通过这张纸条推算出了林再具体死亡的时间。

    他死在赴约之前。

    有一天,平静的海平面上突然升起一座名叫未末的孤岛,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岸上经验老成的老渔民曾带着几名年轻后辈乘船前往,船上人有说有笑,都对这岛充满了好奇。谁知走到半路,海上升起迷雾,他们迷失在里面,像只无头苍蝇,怎么都找不到去往岛上和出去的方向。

    那个岛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老渔民和年轻后辈在落荒后逃回岸上,再回头看时,岛还在,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后来也有不信邪的人去,皆是一样的结果。

    久而久之,人们给它取名为未末,未知的未,末世的末。

    岛上贯穿着一条海,上面架有一座桥,桥长一千米,林再便每天上下学从那个地方经过,然后他死于那桥下。

    少年模样英俊,不卑不亢。

    他在14岁,丧父丧母丧弟,从一个健全的人变成一个废人,天之骄子一夜陨落,黑暗降临他身边。

    男孩依靠双手爬行去学校,一路上都在收获来自人们怪异的目光,他越爬越快,男孩的手已经开始变形,粗大,破烂。

    有一天,在某一天,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孩闯入他的视线,他先是看到她的鞋,圆头黑鞋,上面光亮无比,他甚至能从上面看到自己惊恐的脸。

    白色连衣裙,她好像很喜欢穿。

    在往后的每一天他都见她穿。

    男孩看着女孩肩如削成的背影,她不知危险的拦在他和他们之间。

    两个小时前,林再被几个小混混威胁,他们用力的踩在他唯一的手上,那情景就像是一个吸完烟的男人,用尽全身力气的去踩地上怎么踩都不灭的烟头。好几个时候,他似乎能听见肉被踩碎,石头镶进里面和骨头来了一个磨合的声音。

    他嘴唇发白,疼痛让他的整张都通红,从后颈蔓延到后背,他连一句求饶都叫不出。

    他想,他今天不会是要死在这吧,他想,他的手还能写作业吗,他想,他的手没了他该怎么办。

    他想......

    踩着他手的大头男,这样跟他说:“你身上有钱吗?”

    他身上有钱吗?他身上没有,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地方已经被他踩在鞋底了。

    大头男短暂的移开了脚,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说:“没钱的话,那你去帮我去对面那个小卖部偷包烟出来。”

    林再摇头,后来,他想,他那天应该是要点头拿出全部家产的,这样他和她就不会遇见了。

    那时候对烟的管控还不严格,就摆在他伸手就能触及的地方,老板带着两个孩子在店里玩耍,注意力也全都在孩子身上。

    这给了他机会。

    林再进去之后先是假意买文具,他在文具逛了一圈,想在那里等待时机。

    他在里面待了好久,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也跟着进来,指挥林再去买东西付钱,林再挑了店里最便宜五毛钱的带棍棒棒糖,几个混混站在他后面假装排队付钱,实则是把两包烟藏在他身上。

    林再付完五毛钱,两包烟从他身上掉落出来,被眼尖的老板给看到了,对着他就是一顿乱骂。

    “你是不是偷东西,我问你是不是偷东西。”

    “小小年纪的,你怎么不学好,学别人偷东西啊。”

    “小心我报警抓你,你别看你是个残疾人我就会放过你。”

    “我告诉,你这种人偷东西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

    报应来了,杜倪来了。

    她挡在他和他们之间,给他顶出一片天,像个踩着五彩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给他的世界带来了一片光亮。

    几个小混混见事情不对,立马扔下东西逃之夭夭,林再是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杜倪让老板别为难他,她有钱,她可以替他出,偷东西是要十倍赔偿的,两包烟24块钱,也就是240。

    当时还是学生的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零用钱,但杜倪有,她有她存下来准备买好看的裙子的钱。

    女孩害怕钱丢,总是随身带在身边。

    只见杜倪把书包里的书全部倒出,一本本的来回翻找,十块五块夹杂其间,书本被翻页带出的风吹乱她的发丝,她比他还着急,林再局促的坐在地板上。

    那是林再在失去双腿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也是唯一的一份,独家的。

    最后那钱还是被她拼拼凑凑给了老板,老板喜笑颜开,决定放过林再。

    那时的林再并不知道,在他买那根五毛钱的棒棒糖时,他的校牌遗落在了那里。

    两人出来后,杜倪看着他的手问他怎么了,那时他的手掌布满了血,染红了他来时的路,可他却怎么都感觉不到疼痛。

    杜倪面露愁色,眼里透露着心疼,她让他待在原地等她,她去药店给他买药。

    原本林再是要拒绝的,但女孩跑得飞快,完全不听他的,林再觉得自己还欠她钱和一句谢谢,不应该就这样走掉,最后他还是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等她。

    那时,是四月。

    杜倪快去快回,用剩下的钱给他买来了药膏和创可贴。

    女孩细腻柔软的手小心翼翼的包裹着他的那只大手,林再的手由于长时间的爬行,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样子。

    他的手很丑,也总是受伤。

    女孩低着头,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林再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杜倪:“你疼就告诉我,我会小心点的。”

    林再看着女孩像是不要钱的掉着的眼泪,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哭。”

    “我怕。”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再从她手里收回了自己的手,“我自己来吧。”

    女孩不肯,“你两只手都受伤了,还怎么来啊。”

    是啊,刚刚那人踩完他的右手又去踩他左手。

    林再像是拿她没辙,“那你别哭。”

    听他那么一说,女孩的眼泪掉得更多了,“你不疼吗?”

    林再看着她摇头,最疼的时候他连麻药都没打,一咬牙就挺过去了,挺不过去也就算了。

    那时候他连给他家里人办葬礼火化的钱都没有。

    女孩的眼泪还是巴拉巴拉的掉,林再又不可能拿满是血的手去帮她擦,他想了想,问她:“你要吃糖吗。”

    女孩啊了一声,抬起头来向看他,她的眼底一片潮湿,像丛林里迷路的小鹿的眼睛。

    林再把刚买回来的糖递给她,杜倪红着眼睛接下,哽咽的和他说谢谢。

    林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今天谢谢你,欠你的钱我会还上的。”

    杜倪和他说不用,那也不过是一件裙子的钱,大不了她少一件不穿就是了。

    后来,她那个不过是件衣服的钱,是林再到死也没能还上的钱。

    他永远有欠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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