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7

    七月炎夏,林间传来声声蝉鸣,炽热阳光炙烤着地面,林木虽挡去大半直射光芒,气温仍燥热得令人烦闷。

    一位黑衣黑裤的男子走在林间,似是浑然不觉周遭环境的烦热。他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枝白花,缓步往不远处的墓园走去。

    熟悉的墓碑在那,他还没走近,先看到碑前的另一个人。

    与他不同的是,站在碑前弯腰放下怀中鲜花的短发女子一身白衣,撑着把黑色的阳伞。

    “你来干什么?”洛寒川将那束鲜花移至碑侧,再把白花放在碑前,语气不善地问道。

    “川儿,我——”白衣女子抬手想去拉洛寒川,抬到一半又无力垂下,“我想来看看他。”

    “看他做什么?看他躺在这里只剩下一张照片?你和他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洛寒川情绪起伏,咄咄逼人。

    “我知道——我——”女子无声叹了口气,眉眼间满是歉疚,“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年太自私,雩儿送去的东西,你都没有看过吧?”

    “看了又怎么样?你究竟想说什么?”洛寒川心情很糟,已是压抑着不耐和她说话。

    “看了——看了你或许就能知道——但是,总归是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爸爸。”女子长舒一口气,顿了顿说,“川儿,我还会再来看你爸爸的,无论你怎么看我。”

    洛寒川已然转身。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和她说过话了,即便她在他生命中离开了这么多年,只要一见到她,他就难以压抑起伏的情绪,难以不对她产生怨怼。

    因为她不是一个负责的母亲。

    因为“感情不可信”的种子是她在洛寒川心里埋下的。

    车里的宋星曜刚开了把游戏,一见洛寒川难看的脸色,顿感不妙,忍痛退了游戏,等他上了车问:“怎么了?洛家股价跌了还是出版有问题?”

    “都不是,我遇到沈泠了。”洛寒川灌了半瓶水,告诉了他原因。

    “什么?这都多少年了,那她——来为叔叔扫墓吗?”宋星曜一脸惊讶,因知道这是他心里的刺,斟酌着措辞。

    “嗯。”起伏的情绪已渐渐平息,“走吧,我不想待在这。”

    “好。”宋星曜驶离了墓园。

    待开出一段路去,宋星曜看了看他恢复的脸色,才问:“新书出版了,接下来可以休息了吧?”

    “嗯,打算先回黎州陪祖母,再去淇州待段时间。”洛寒川知道宋星曜最近都不在盛州,“你什么情况?最近总往外跑,是真有事儿还是有情况?”

    “嘿嘿,都有吧。”宋星曜居然有些腼腆地笑笑,“对了,房子我找到一套,应该能合你的意,你回去前先看看吧。”

    “好,地址发我。”见宋星曜这表情,想来有情况的成分更多,洛寒川一向没有八卦的心,便没再问了。

    新专辑的MV拍摄已完成,林霜染还在间隙拍了几个商务。

    公司给她接了一档综艺的飞行嘉宾,既想让她露露脸,也想让她适应适应综艺的节奏和模式,林霜染没有反对。

    自上次和裴书玹的同框事件后,虽然网上的热度降了下来,裴书玹却还时不时地发消息给她。有时是跟她分享网上好玩的段子,有时是跟她说今天的工作,有时会发来他看到的她的广告图,顺便评价两句云云。林霜染回复得就随意多了,多数时候都在忙,即便看到也已经过了很久。

    裴书玹好像也不在意,依然不定时地给她发消息。

    这天林霜染从录音室出来,又收到一条他发来的信息。

    “你要来参加新一期的录制?”

    林霜染上了车,恰好在看手机,直接回复他:“嗯,只录这一期。你好像是这档综艺的常驻嘉宾吧?”

    “对啊,那这期收视率节目组完全不用担心了。”

    保姆车行驶在路上,小安发来节目录制的时间地点和内容,还发了往期节目给她,让她参考学习。

    林霜染挨着挨着认真翻看。

    “染染,录综艺和上台唱歌不一样,而且这是一档真人秀节目,观众最喜欢看的就是嘉宾在面对问题和挑战时的反应,要放得开些,反正也是玩游戏,享受整个过程就好啦。”小安见她细看,坐在前面解说道。

    “嗯——”林霜染含糊地应了一声。

    “咦,浮白有新书上市了诶。”

    “嗯?”林霜染应声抬头,见小安正看着窗外,街边书店新展出的立牌上贴了几张海报,其中一张正是浮白的新书宣传。

    “浮白新作,三部曲第二本重磅上市!”

    “停一下。”林霜染对司机说。

    有行人在海报前驻足,站着看了会便往店里走去。

    保姆车停在路边车位,林霜染戴好帽子和口罩,下了车。

    “染染,你是要买书吗?”小安紧随其后地下了车,追在她身边。

    “对啊。”林霜染风一般闪进店内,书店里人不多,客人都专注于各自眼前的书架,没人注意到她。

    浮白的书很好找,店内正中的展示台上就是他的书。

    林霜染拿起一本掂了掂,觉得不够似的,轻声对小安说:“要不我们都买了吧。”

    “啊这……染染你认真的吗?”那台上摆了可有几十本。

    林霜染没迟疑地点点头:“当然。我先回车上,叫司机下来一起。”她把手里这本交给小安,出了书店。

    小安看了眼满台新书,这全都买回去,公司里一人发一本?

    等到了林霜染家楼下,小安发现自己猜错了,这些书被搬进了林霜染家的储藏室里,仅留了一本放在斗柜上。

    一周后,林霜染飞到淇州录制综艺。

    她因为工作来过淇州很多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来,行程结束后又匆匆忙忙走了。

    但每次落地这里,她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他。

    当年和洛寒川坐同一趟航班时,她偷拍过他。即便已经换过几次手机,就算她不会翻看,那些照片仍留在手机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着,但也不想找理由删除。

    淇州的夏天其实比冬天更有度假氛围,到处都是穿着背心短裤、吊带短裙的俊男靓女,就算皮肤晒成麦色或者黝黑,只会平添一种海岛特有的野性自在。

    但是林霜染不能晒,她全副武装地从机场出来,直奔酒店。

    综艺录制在次日,她睡前仍在看往期节目,迷迷糊糊地睡了。

    因此到第二天妆造时,林霜染满脑子都是以往嘉宾的表现。小安见她对着镜子出神,以为她有些紧张和不适,过来抚了抚她的后背:“别想太多啦,你如果实在不适应,正常反应就行。还有一点,玩游戏时注意别受伤。”

    林霜染看着镜子里的小安,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提前做过功课自然是有好处的,林霜染清楚流程,也明白游戏规则,这就让她多了份安心。但为了配合节目效果,她还是在听完流程和介绍后才表示出明白的样子。

    这期的飞行嘉宾除了她还有一个转行做演员的男歌手,常驻嘉宾有五位,分别是一位控场的男主持兼嘉宾,一位高人气男团成员,一位人气与演技兼备的女演员,一位脱口秀女演员,以及流量小生裴书玹。

    看往期节目时林霜染就发现裴书玹情商在线,人缘很好,他既能接得住主持抛出的热梗,又能及时活跃气氛,关注并调动飞行嘉宾的情绪,而另一位男团成员则类似于花瓶的存在,害羞腼腆但养眼。当然,单论长相裴书玹也是毫不逊色的,也因此他的人气随着节目播出节节攀升。

    所以在玩游戏的时候,为了照顾新人,自然而然将她和裴书玹分到了一组。

    这个分组如裴书玹所料,趁所有人不注意,他在林霜染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有我在,放心玩。”

    听到这句话,林霜染表情没有变化地看了他一眼。

    真不知道他对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了。

    好在游戏过程中他算是说到做到,两人既有配合,也有需要他冲锋在前的时候,所以整个节目录制下来,林霜染还算适应。

    大量的体力消耗过后,她已经饥肠辘辘。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今天可以下班啦。”主持人在摄影机关机前冲所有人发了话,这就表示今天的录制到此结束了。

    周围有不少围观粉丝,小安撑着伞过来接她,林霜染就着伞上了车。

    语音铃声响起,林霜染见来电是今天对她照顾有加的裴书玹,接了起来。

    “林老师还没好好看过淇州夜景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晚上有约了。”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小安回头看了看她。

    “这么不凑巧,林老师不会一再地找借口拒绝我吧?”裴书玹非常直接。

    “不好说,有约我也是实话实说。”

    “哎,还以为你会看在我今天处处偏向你的面子上给我个机会呢,看来林老师完全不为所动啊。”裴书玹佯叹一口气,续道,“那只好回盛州再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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