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4

    洛寒川这段时间也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完成正常的课业之外,他还要定期去洛宅陪护。

    几天前老爷子做了第一台手术,术后仍回了洛宅休养。

    洛寒川到的时候,医护人员刚给老爷子做了每日的例检。

    病中的老人苍老了许多,面颊消瘦,不复以往精神矍铄。洛寒川见一向中气十足的老人成了如今风烛残年的模样,心中一阵不忍。

    洛家对外封锁了消息,只道老爷子需静中修养,半分没提及他生病的事。但外面风闻四起,纷纷猜测洛弘毅是否会一病不起,届时云逸集团又将由谁来掌舵。

    陈姨将医护人员送下楼。

    楼上老人已沉沉睡去,洛寒川轻带房门,也下了楼。

    祖母坐在黄花梨木桌边,手中执着一把花剪许久,迟迟没有下手。

    陈姨端了托盘盛着两杯茶走来,洛寒川示意着接过茶杯,一杯轻放在老太太手边,拿走她手中迟迟没动的花剪。

    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是川儿啊。”

    “奶奶。”洛寒川乖顺地在旁边坐下。消瘦的不只是祖父。

    “你最近也没休息好吧,眼下都青了。”老太太轻笑着说,“你啊,即便如今已经长大,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性子……执意把你留在我们身边,不知道对不对呢。”

    洛寒川敛目,未置一词。

    “自从你爷爷他病重,老大老三他们就常来我这,想问询遗嘱一事。其实这遗嘱,早已立好了。你父亲的那份自然会留给你,但有一道选择题,需由你自己来做。”

    老太太徐徐说着,语调清婉。

    “一是毕业后接管部分集团公司,股份和控制权完全在你,二是遵从你爷爷心愿去国外留学,毕业后不可参与集团经营,只保留部分股份。”

    “奶奶应该知道我会选哪一条。”洛寒川说。

    “是啊,不止是我,老头子也知道你会选哪个。”祖母轻叹一口气,“可他还是希望你能回公司。他总觉得,你父亲当年没做的事,应该由你来做。”

    “他是他,我是我。”洛寒川语气平平,听在耳里却自有他的固执。

    “他和你母亲,在你还小的时候,执意要分开,对你终究不是一件好事。这件事在你心里,始终没有过去吧?”

    “我无法阻止他们分开。但真正让我厌恶的,是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既然没有感情,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世界上来?”

    最初的记忆,是金黄梧桐叶铺满庭院的那天。

    母亲牵着他来到洛宅,他不愿松开母亲的手,迟迟挽留,母亲无奈,俯身安抚,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那时的洛寒川将将不过两岁。

    要等很久,才能等到父亲来接他。

    在他记忆里,陪伴他最多的,除了祖父母,竟是保姆和司机。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他八岁那年,父母终于离婚,父亲带他去了国外。

    “他们……他们经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一起,感情基础是薄弱了些……更何况那时两人都年轻气盛,各有所求……对你的确是疏于照顾了。”老太太边回忆边说,眼中有难隐的憾意,“你既选了第二条,不日你爷爷将去往国外继续治疗,你和他一起去吧。”

    洛寒川点头应允。

    从洛宅出来,洛寒川驶出一段路后停在路边。

    已是十月底,他翻着手机记录,眉间一跳,似是想起什么。

    林霜染已经很久没给他发消息了,他找了会儿才翻出和她的聊天记录。

    时间停留在今年年初,春节期间。

    竟有这么久了?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给他报成绩了?

    但他之前还和她见过一面。

    洛寒川细细回忆,那是在春日的景大,他说希望能在明年新生入学时见到她。

    可如今他却要离开景大去国外,明年能否见面已成未知。

    手指一下一下轻点手机屏幕,不期然间,他看到今天的日期——10月31日。

    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已经很久没看朋友圈,一般女生过生日不都喜欢发照片么,洛寒川翻了翻昨日和今日的已发布,却没看到她发的动态。

    点进她的头像,朋友圈已无动态可看。

    洛寒川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生日快乐。”光标定在句号,他点击发送。

    没有被删除好友,但也没有立刻回复。

    他知道自己发给林霜染的消息,基本都是被秒回的。

    唯独今天没有。

    隐约间觉得有事发生,他破天荒地拨了语音电话过去,静待的数十秒——无人接听。

    他又找出她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依然无人接听。

    发生什么事了?

    洛寒川深吸一口气,这样的慌乱让他感觉很陌生、很郁闷。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该是这样的。

    洛寒川把手机扔到副驾,狠踩油门疾驰而去。

    元旦前夕,林霜染才得知母亲去了外地跨年。

    她在谢家吃完晚饭,给母亲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要搬回去。

    母亲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那个家你已经回不去了,就留在外祖父家里,还有人照顾你。”

    “‘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林霜染立刻问道。

    “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房子已经被拿去抵债了。”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起码得告诉我一声吧?”林霜染气恼。

    “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爸欠了多少钱?几乎一个亿!我能怎么办?我拿什么来还?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你知道吗,你爸还在外面——”母亲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立马顿住了。

    “还在外面什么?还在外面养小三对吗?你以为这些事不告诉我就不知道了吗?!”林霜染破罐子破摔,一口气说道。

    “对!他还在外面养小三,那贱人脸皮也是够厚,还敢来找我要钱!”林母怒吼,“你说,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

    林霜染气极,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想起来,她小时候林父买过一套小三室,是套高层住宅。因为面积不大,林母从未在意,几年前林父便把那套房子过户到林霜染名下。

    林霜染收拾了行李,告诉外祖父要去找母亲,离开了谢家。

    那套小居室她只去过一次,还是过完户那天,父亲带她去的。

    那天父亲将产权证和钥匙交到她手上,笑着告诉她这是他送给宝贝女儿的第一套,以后还会有很多媲美它、甚至远胜于它的,他都会拿来送给她。他希望林霜染能一直无忧无虑。

    那时她还不懂得父亲话里的深意,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的生活会一直如父亲所说,以后也将继续如此。

    林霜染凭着印象到了城南的馨雅苑。

    这小区修建的年头早,门口也就一辆车身的宽度,有位大爷坐在门卫室里看报,手边一壶浓茶,任人进出小区头都懒得抬。

    小区里拢共有十来个单元。林霜染找到二单元,没有电梯,只有步梯,她上到五楼,一梯三户,她在中间那户的门口蹲下,拉开行李箱找钥匙。

    从家里出来的那天,她下意识地带了认为重要的东西,包括夹杂在一堆奖状证书里的牛皮纸袋,是父亲拿给她的。钥匙在袋子里。

    林霜染插入钥匙,她费了点劲儿打开很久没开过的防盗门,一股潮冷的霉味扑面而来,她退回门外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冲进室内推开窗户。

    沙发桌椅上盖着遮尘布,她打开每个房间里的窗户,再揭开遮尘布。屋里的空气顿时清新不少。

    户型本来是三室一厅一卫,早年间装修时将主卧和小次卧打通了,主卧宽敞不少,带了衣帽间。装修简洁大方。

    余下两天假期林霜染忙着打扫卫生,整理她一个人的小家。

    母亲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在得知她搬到馨雅苑之后,母亲给她打了一笔钱,还告诉她之前家里的东西都已搬到谢家,她可以回去拿。

    于是林霜染又回外祖父那搬了次家,带走了自己的衣物用品和电脑。

    离开时外祖母客气地嘱咐她,随时想回来了就回来。

    这种话她听过很多。

    人们总是如此,以为维持表面的完整就能掩盖内里的破裂,殊不知裂痕往往是从里面开始的。

    她就当自己从此是一个人生活了。

    从小到大父母都没在物质上苛待过她,逢年过节每年生日她都能收到丰厚的礼物和红包,这么些年下来,已经攒了不少。

    她有张自己的卡,抽空去银行看了看余额,确实可观,足够她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洛寒川在离开黎州前,去过一次林霜染生活的小区。

    他记得临江花园的地址,轻车熟路地将车停在小区外。

    无人接听的电话他没再打第二次,那句“生日快乐”也没有回复。

    他想,离开之前来看一眼的话,可能就不会想起她了。

    他从半下午坐到日暮时分,始终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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