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出差回来的林父发现了女儿的异常，问她什么时候受的伤，林霜染轻描淡写地带过，表示已经不疼了，林父才没再追问。
林母依然忙于自己的生活，打牌或者逛街。她晚上回家的时间早了一些，在饭桌上抱怨牌友的耍赖和计较，还和舅妈发生了龃龉，说她小人得志，又是一顿排揎。
林父宽慰了几句，反而引火烧身，林母像抓住症结似的，喋喋道：“当初如果不是我未婚先孕，生的又是女儿，怎么会在娘家落到现在这个地位？连谢静妤她都比我受我爸妈待见！以前她可是最不起眼的！”
林霜染打开门刚好听见的就是这一段。
林父听见开门的声音，意识到是女儿回来了，沉声说道：“够了，不要再说了。”林母还没发泄够，心里仍不舒坦，索性大声摔门进了卧室。
林霜染换好鞋往客厅走，林父冲她招招手：“染染回来了？过来吃饭吧。”
她悄声在餐桌边坐下，父亲将一碗盛好的汤放在她面前，问道：“我听于老师说，这一年里你的进步很大，现在还是想考景大吗？”
林霜染默不作声地喝着滋润清亮的菌汤，点了点头。
“你啊，长这么大难得对一件事这么认真，爸爸觉得你的努力一定不会被辜负的，你放心，爸爸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实现这个目标。”
“谢谢爸爸。”林霜染脑中还在回想母亲刚说的话，原来自己不被她喜欢是因为这个原因。
手机铃声响起，林父拿着手机去了书房，带上了房门。
林霜染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里生起些许疑惑，父亲什么时候接电话也要去单独的房间了？她记得他以前不会这样的。
考完期末考，盛夏也来临了。
林霜染考得比预料好，是足够上景大的分数，于老师让她在暑假也不要懈怠，继续保持练题量和打基础。
上最后一次补习课时，于文正式跟林霜染道别。即将大四的她在就业与考研之间选择了考研，前几年在外兼职攒了不少钱，大四她不打算继续兼职了。
离开前于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林霜染：“有件事，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已听好几个人提起……洛寒川，你最近和他还有联系吗？”
自从上次在景大见过后，林霜染没给他发过消息，这人在她的聊天记录里已沉到了下面。
“那，既然你和他已经没什么联系，就当八卦随便听听好了。有人看到他好几次都和同一个女生在一起，那女生长得挺标致的，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听说还是他的高中同学。”
林霜染想起缪缨来找他的那天，能都对上这些细节的，大概率是她了。
林霜染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于文见她面色如常，只当她的确已经对洛寒川没兴趣了。
她当然想问他和缪缨是什么关系。但她和洛寒川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前后辈关系，她找不到一个问他的立场。
这件事被林霜染放在心里，又拉远了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洛寒川接到奶奶的电话时，正和邹韫在黑珍珠餐厅吃饭，以庆祝第二本小说顺利上市热销。
邹韫早在《沉舸》出版前开通了浮白的微博号，洛寒川由着他运营，在新书出版前新增了不少粉丝。
上市前邹韫先在网上造势了一番，没想到新书上市后很争气地制霸各大小说榜单，神秘的作者身份在粉丝间的讨论度分外高涨，“浮白”这个名字的市场价值也因此水涨船高，一时之间，他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小说作者。
电话里奶奶的语气听着颇为不安，她让洛寒川吃完饭回洛宅一趟，但没说出了什么事，洛寒川应了下来。
他还是早早结束了和邹韫的午饭，驱车前往洛宅。
进门后陈姨告诉他老爷和夫人都在二楼，洛寒川便径直上了二楼，卧室房门没关，他轻叩房门后进了屋。
不过数月未见，躺在床上的老爷子竟苍老不少，眉间的皱纹更深了，眼皮沉沉地闭着，似是在沉睡中。
老太太坐在床边的紫檀雕花扶手椅上，满眼忧愁地看向洛寒川，开口道：“李医生，还是你来说吧。”
站在老太太身边的李医生这才出声道：“洛先生的视力还会继续下降，直到……直到可能看不见，前次的检查结果也已出来了，是脑部肿瘤压迫神经导致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可是还会伴随头疼、眩晕等症状？”老太太问他。
李医生点点头：“是有这种可能。”
“怎么现在才发现？”洛寒川忍不住问道。
“不是，不是现在才发现的。”老太太忧戚地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会变化得这么快。”
洛寒川瞬间明白，是老爷子刻意瞒着大家的，今天也只有他回来，不知道如今洛家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有办法治疗吗？”洛寒川问李医生。
“目前采取的保守治疗，根据病情变化会调整治疗方案，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送先生去国外接受治疗。”李医生思索着答道。
“那就去国外，还耽搁什么？”
“川儿。”老太太深深地看着他，“我的身子骨经不起颠簸，如果去国外，你可愿陪你爷爷一起去？”
洛寒川一愣，一时答不上来。
五年前，他失去至亲后回国，一点点找回自己，还幸运地找到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情，如果要他再次离开故土，陪爷爷前往异国他乡，不知什么能回来，他一时很难做出抉择。
老太太看出他的犹豫，轻声说：“你可再考虑考虑，如果实在不愿，奶奶也不勉强你。要知道，在你爷爷和我心里，你其实一直是我们最珍爱的孙儿。”
洛寒川抬眼看向老太太，这个儿时的他最喜欢绕膝撒欢的长辈，那些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洛寒川表示自己会考虑，未再言及其他。
之后没多久，宋星曜同洛寒川去了趟国外。
陪他为父亲扫墓。
两人从墓园出来后沿步道散步，两边是笔直参天的落叶松林，树冠呈伞状，叶片如粗针细长，一根根静美有序地立在枝头，阳光穿过松林洒在路上，绿荫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别有一番意境。
洛寒川在这时跟他说了祖母的提议。
宋星曜跟他自幼相识，对他的事情不说是完全清楚，很大部分都了解的，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没办法帮洛寒川做决定。
“换个角度想的话，如果你没有陪老爷子去国外治病，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自己？”宋星曜问他。
洛寒川在心里做出假设，答案显而易见。
无论祖父或祖母，如果没有陪他们走到人生的终章，他会遗憾。
“我想，你会有答案的。”宋星曜留意他的眼神变化，如此说道。
洛寒川不置可否，提起另一事：“我想托你帮我找套房子。”
他从两本书获取的版权收入十分可观，打算换套住宅，从父亲留给他的房子里搬出来。
宋家也涉足地产业，宋星曜记下他的要求，应了此事。
暑假期间，林霜染和陆涵颖去看过几场电影，其他时间都在家练题或翻唱。
日子一天天过着，几次她想发消息问洛寒川，最后都作了罢。
或许真如于文告诉她的，他和缪缨在一起了，毕竟他们曾经就是很般配的一对。
偶尔泛起的微酸心事在转移注意力的过程里与日俱减，心动也如云烟般散去。
高三如期而至。
新学期开学后，林霜染没见到夏屿阳，几经询问才得知他转去了年级里唯一的艺体班。
她和徐歆怡、邓云筠的联系依然不多，偶尔听说的消息都是徐歆怡旷课了，成绩越来越差，还总一个人跑去锦明找程彬。邓云筠和男朋友的关系很稳定，虽然被家长发现，但她写了保证书，家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国庆期间，林霜染独自去了趟“今非”，没想到的是老板竟还记得她，可夏屿阳的乐队没在那驻唱了，老板也不知道他们是解散了，还是去了哪里。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