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

    20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法师学徒遇到了繁茵,学徒激动地跪下来,询问这位人族最伟大的法师——

    “你是最强大的法师,求你告诉我,要学习哪一条咒语,才能变得像你一样强大?”

    繁茵却摇了摇头。

    “我并非最强大的存在。”

    “学习法术的过程,不过是要寻求更接近这世界——只有距离,而没有绝对。”

    ……

    “……是否强大或许早已注定。”】

    ——《繁茵法师事件簿·卷一·相遇》

    隆洛握着完整的剑,望着面前木剑断了一截的安克兰。

    周围也一片寂静,许久后,终于有人爆发出了第一声欢呼。

    “安克兰大人输了?”

    “奇迹!真是个奇迹!”

    人们七嘴八舌的声音让安克兰缓缓回过神,接着大笑起来。

    隆洛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只是按照平时的教导,在“训练”结束后收起剑,笔直地站好。

    “真是奇迹……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安克兰看他这副与刚才截然不同、甚至十分乖巧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还在东部老家的妹妹,于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由感叹,“或许你的身上流淌着某位古英雄的血?”

    隆洛似懂非懂,轻声回答:“……谢谢您。”

    “真想知道你这家伙是从哪来的,”安克兰看着众人,挠了挠头,“可是让我丢了个大脸!”

    众人纷纷笑起来。

    “是你太轻敌了!”

    “再来一次!”

    “哦别别别,今天就到这吧,隆洛这几天也辛苦了,”安克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说道,“正好要丰收祭了,大家该松一口气了!”

    他的话引来了大家的欢呼,连珀尔娅看到了,唇角也微微勾起来。

    安克兰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过来同她打招呼,随后吩咐了几句,又和隆洛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你今天下午还有课吗?”人们纷纷离开,各忙各的,珀尔娅看了看四周,走过去朝站在原地的隆洛问。

    隆洛倒是和阿斯诺忙得“不相上下”,她每趟出门买些什么东西,回来便会看到他还在上课。

    可珀尔娅已经在考虑该怎么让他翘掉没有意义的课了——她此刻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刚才是最后一节课,其他的是老师们给我留的作业,”隆洛回道,“他们得准备丰收祭。”

    珀尔娅被提醒,才想起来安克兰也说了丰收祭——哪怕西奈家族名声再大,大家这几天都要准备过节了。

    那么倒是正好。

    隆洛于是看到,最开始有些跃跃欲试的女人在短暂疑惑后回过神,接着又恢复了往常那种神采奕奕的模样。

    ……似乎还多了份紧张。

    她问:“你想学法术吗?”

    “法术……老师们没有教过我这个词。”

    隆洛认真体会了一下这个词汇:“但薇拉让你教我——我想和你学。”

    珀尔娅:“……”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并拉着他走到了树下,解释道:“他们之所以不提,因为这在王国里是禁忌……不,或许最根本的原因是,王国里如今已经没有正统的法师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西奈公馆其中的一座小花园。

    西奈侯爵十分照顾他们,除了他们起居的房间,还在附近提供给了他们一些“专属”的房间,其中有一个单独的餐厅、两个花园,一个小一些,另一个大一点——这是大一点的那个。

    它就在公馆的角落里,站得高一些能眺望到远处的王城的一角,同时还比较空旷,站在中央能够一眼看到靠近此处的人。

    隆洛跟着她走到了树荫下,表示:“我不明白。”

    “繁茵——就是人族最伟大的法师,认为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由四元素构成,只要能够理解万物的构成公式,并且在这基础上与其沟通、召唤,理论上就能创造和运用万物……这就是法术的基本原理。”

    珀尔娅摊开手掌,她的手掌上面有一片树叶,此刻正随着她的话缓缓浮起:“就像这样……如今我在和风‘交流’,唤醒了周围的风元素,让这片树叶飘了起来。”

    少年看得十分认真:“要怎么和它们沟通?”

    他能感觉到,珀尔娅这番话里的关键在于“沟通”。

    珀尔娅所说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它是人人认可的“万物理论”——大陆上的人们都知道世界由这四中元素交织构成,也知道法师是能召唤运用它们的存在。

    可该如何做,也就是所谓的“沟通”确实才关键。

    “让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也就是正统的基础法脉——简单来说,法师们最开始要学会感知每件事物上元素的流动,了解它们如何构成。”珀尔娅说道。

    隆洛指着她手心里的风:“就像这样?我‘看到’了一些流动着的东西,它们本不该在那。”

    在他的眼里,在这片环境中,原本平稳的某些东西被珀尔娅搅动,虽然不剧烈,可却真实存在。

    珀尔娅意外于他的敏锐,心脏有一瞬漏了一拍,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有人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看透世界的“本质”吗?

    等隆洛再次看过来,她才重重“嗯”了一声:“既然你能感受到,那么便拥有了和它们沟通的资格……”

    事实上,不管是法师学院或者某位独立的法师,他们都将“沟通和召唤元素的方式”当作机密,因为这毕竟是法师们力量最本质来源。

    然而珀尔娅并不是这种人,她有着大多数法师所没有的乐善好施和助人精神。

    “快看。”

    珀尔娅手里的树叶一点点被她升上高空,并平稳地落在树梢上。

    这时她才低下头,扭头看向隆洛:“在那之前……你刚才和安克兰对决,挥出的最后那道剑就带着相当强的‘风’,你当时感觉到了什么吗?”

    隆洛沉默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感觉,我当时只想赢。”

    珀尔娅更为惊讶。

    她本以为隆洛能感知元素或许是曾有人告诉他该如何做。

    可他做那一切竟然是凭借本能?

    隆洛看着她:“怎么了?”

    “没关系,那我们试试吧——从我最喜欢的‘公式’开始,”女人摇头,并让他跟着自己张开双手,“你要‘回忆’元素最直接的模样,比如一阵风、一滴水、一块土或者一团火,你一定见过它们,感受过它们的触感、温度。”

    隆洛张开手,并听着她的声音在自己“做好准备”后继续响起:“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去想象它们在你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模样,然后……呼唤它们。”

    隆洛乖乖闭上了眼睛。

    珀尔娅看着逐渐陷入冥想状态中的隆洛,心跳因为紧张和激动跳得越来越快。

    基础法脉之所以是公认的正统,是因为它直指万物的基础,要求法师不借助外物,也不借助他人,仅凭自己的力量去衡量和书写世界。

    然而这也意味着,从打基础到成为能够释放法术的法师,这个过程因为所谓的天赋,可能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人族是法术天赋很弱的一族,感知不到任何元素流动的人占据了绝大多数,像是丽塔顿这样只接收“天赋者”的地方,想要顺畅的使用法术,至少也得好几年。

    隆洛是否真的,在接触的一刻便能理解“世界”?

    珀尔娅想入非非,却在这时听到一声火苗窜起的声响。

    她有些茫然,等寻到了声音的来源,便发现那一簇火苗在少年的手心里涌现、飞舞,直接扑向了最近的树!

    “停下!”珀尔娅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快停下!”

    在丽塔顿里,学徒们每次进行尝试的时候身边都会有老师在,因为初学者最开始根本控制不住那些被召唤出来的元素——就像是现在的隆洛!

    ——根本来不及了,法术点燃的火苗都带着纯粹的力量,瞬间点燃了那棵树,眨眼间它便被火所吞没!

    周围有不少仆人,这火势迅速引来了他们的注意,公馆上上下下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起火了!”

    “快救火——水井在那边,快去取水!”

    众目睽睽下,珀尔娅不敢用大规模的法术,只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跟着用最原始的办法灭火。

    倒也算发现得及时,哪怕忙活了好一阵,到底是把火扑灭了,不过这一出“火灾”也惊动了许多人,连外出的西奈侯爵和赫莫娜都回来了,亲自过来询问情况。

    “我们其实……”

    珀尔娅用尽了毕生的智慧才搪塞了过去,只觉得筋疲力尽。

    解释解释着,她的脑海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了薇拉的脸。

    等等……该死!薇拉不会早就知道这个少年有着极为可怕的法术天赋,所以让她教,自己跑了吧——

    现在根本没人知道那女孩现在在哪!

    ……

    ……

    此刻的薇拉走进了巴兹利亚的又一个角落里。

    眼前是藏在某条窄巷里的一家店,却不是她常去的某座酒馆,甚至……大部分人并不会来这种地方。

    ——那黑铁质地的牌子上刻着一个钟表的标志,显示着这里是一家钟表店。

    钟表是一种平民很少用到的东西,它造价高昂,唯独贵族们能负担。

    然而这座钟表店的位置也并不会受到贵族欢迎。

    它被塞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此刻巴兹利亚的每个地方都被彩球花束和鲜艳的事物装点起来,但这里却一点节日的痕迹都没有,灰蒙蒙的,像是被遗忘在了一处名为时间的废墟之中。

    薇拉哼着歌,轻松地推开了那扇木门。

    陈旧的木门发出了吱嘎的声音,店内没有灯,大大小小的钟表被厚厚的灰覆盖,像是一层层的阴影,迎接着此刻的来客。

    薇拉看向了立在正中央的落地钟——它是唯一一个能看清“面目”的钟,可惜却似乎坏了,表盘上的指针一动不动。

    这时,角落的一扇小门被人推开,一道人影忽然钻出那在外面看来仿佛柜门的地方。

    室内太暗,等他完全现身,人们才能看清他的模样——那是个矮个子的老头,他有一头乱糟糟的粽红色头发,甚至连胡子也是棕红色的。

    老头用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朝站在那儿的女孩哼了一声:“薇拉。”

    “上次来到这儿是什么时候了?抽芽之月,还是祝福之月?”薇拉的手从某个柜子上的怀表拂过,扫去了一层灰,将它拿在手里把玩,“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为自己多添置一盏灯呢?老普利。”

    “反正没有人会来这里。”

    老普利哼了一声,又走进了那扇门里:“别说那些废话了!”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开一家灯具店。”

    薇拉耸了耸肩膀,也朝那扇门走去。

    狭窄的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走廊。

    老普利走得很快,薇拉慢悠悠地穿过走廊,过了一会,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亮着赤红光芒的出口——走进去后,一座熔炉就摆在房间里,它仿佛一个巨兽的心脏,散发着赤红的光芒,吞吐着叫人畏惧的热量。

    老普利站在炉子前,他为自己戴上了一副单片眼镜,开口就问:“让我看看,你这次出去又惹了多少麻烦?”

    薇拉收回视线,她摘下了右手上的手套,露出那只机械臂,老普利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你这是去挖煤了?!”

    “本来以为今年的情况会好一些,但在莫比埃尔遇到了一些小意外。”

    薇拉的忏悔毫无诚意,手上的动作也不停,说着话时,她握着右手的手肘,轻轻一掰,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响声过后,整只机械臂便被她卸了下来。

    老普利听到“莫比埃尔”四个字后,眼中的神情闪过一丝晦暗,回过神便发现女孩已经将那只制作精巧的手臂递了过来。

    他对上那双添了丝红光的金色眼眸,顿了顿,才稳稳接过那只手臂,恢复往常的表情。

    机械臂转头就被他放在了特制的橡木架上。

    它看起来确实是一把极为精巧的机械,却并非纯粹由青铜、黑铁做成了各种部件再组装到了一起,在那完全符合人体的流畅弧线下,隐隐约约显示着无数复杂、精密的符文。

    符号彼此组合,本质上是一种文字形式的法术,它们脱离法师单独存在,也是一门在王国几乎已经无人得知的精妙学说。

    对于了解法师墓的法师而言,最精妙的符文只会出现在法师墓里,这些符号如何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一座法师墓最本质的价值所在。越是复杂繁琐,它便越反映了一位法师知识的厚度和与“世界”的距离。

    那密密麻麻遍布的符文与各种细小齿轮相咬合又无比和谐。从某种程度上说,它甚至能与最宏伟的法师墓相当。

    由此可见,制作它的人不仅是一位铁匠,更应该是一位强大的法师——

    “让我看看……内部储存的法术被耗尽、手指上有两道Ⅱ级裂痕、还有八个齿轮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磨损……”

    老普利将它拆解开来,一边扶着眼镜一边观察,一一细数薇拉制造出来的“麻烦”,最后忍无可忍地怒吼了起来,“你是把它当锤子用吗?!你真的是法师吗?那些战士可没你能搞破坏!!”

    “哎呀。”

    薇拉用仅存的一只手继续把玩怀表:“真是辛苦你了。”

    “我应该再晚些回来!你这么糟蹋我的作品,我连歌颂之月都不得安宁!”

    “哈哈哈,你什么时候也过起了平原人的节日?”

    老普利重重地哼了一声,埋头开始了工作。

    薇拉悠闲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耐心等待。

    老普利上了年纪,可仍然技术高超,不管是抡起铁锤还是动手修整机械臂里的精密部分时都显得游刃有余。

    这也要托了薇拉的“福”,她每次来时都会带着伤痕累累的机械臂,老普利也早有准备。

    可它太过精细,也得花上一番时间——薇拉甚至还歪在墙边睡了一觉。

    到了最后,老普利为它刻下需要储存起来的法术时,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多装两个防御法阵。”

    “防御?”

    老普利停了停,单手扶了一下眼前的镜片:“你不是从来不用防御术吗?”

    薇拉的指尖缠起一缕发丝,又往下捋顺:“想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对别人而言,她才是那个“一”。

    老普利瞥了她一眼,腹诽一句,但还是改变了原来的布局,拿起了另一枚工具,开始在机械臂上雕刻另一个法阵。

    薇拉脸上笑意更浓。

    “我不知道你又准备去挑什么事,可最近最好不要往地下城跑。”片刻后,正专注于工作的老人忽然说。

    薇拉“哦?”了一声。

    老普利说:“我用来巡查的兽群发现地下城混进了很多以前没有的陌生面孔。”

    他忽然顿了顿:“你知道的,有人在那里经营一些东西,本来只是一些小打小闹,但是最近那里多了一些……很危险的法阵。”

    薇拉微微歪过头,想起了索比说古德雷德的人最近出现在了地下城,缓缓弯起眉眼:“古德雷德发现了什么吗?真了不起。”

    “古德雷德?那个东部来的大臣?那东西可不是他们能解决的!”老普利有些不屑,“国王们不堪大用,克雷多想要得太多了!”

    “哈哈——说起来,我还没和这位陛下打过交道呢。”

    薇拉并不在意这一点,反而摸了摸下巴,有些高兴:“大家都有趣一些,我才不会每天都困得想睡大觉。”

    “……”

    老普利刻下最后一道符文,大声道:“我再警告你一遍,再拿它当锤子用,我下次直接给你做一个锤子接在手上!”

    薇拉说:“那喝酒的时候可不方便啊。”

    老普利:“……”

    他翻了个白眼,将完好的零件装回去——它终于恢复如新。

    “那么,辛苦你了。”薇拉走过来,将手臂重新安上,并慢条斯理地戴好手套,“下次再见。”

    “先等等,”老普利说着话时正在收拾工具,头也没回,“丽塔顿可是个麻烦的地方,你为什么带着他们那两个学生?今年注定不会安稳,他们在荒野上挖泥巴差不多了。”

    “他们……?哈哈。”

    薇拉想了想,笑着回答:“他们在努力寻找答案呢。”

    老普利一阵沉默,女孩却没有离开,反而像是察觉到了他还有问题,微微歪着脑袋,安静等待。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片刻后,他又问,“除了那些,我还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薇拉:“先度过一个愉快的丰收祭。”

    “……”

    “不过他们现在好像惹了一点小麻烦,”薇拉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挑了挑眉,笑得戏谑,“我先去嘲笑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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