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毒

    相里松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子里也黑漆漆一片,他喉咙又干又痛,正要支起身子,就发现床头卧着一个人。

    他眼力本就不差,平时在夜里也如白昼一般,不需点灯就能行动自如。

    相里松定睛一看,郦婵君双手叠着垫在脸下,侧脸挤出一点肉肉,睡在他的床边,不知是坐在地上还是跪在地上。

    床头是淌干凝固的烛泪,和在一起有一大摊,也不知道点了多久。

    相里松心头一动,轻轻去拍郦婵君的肩头,郦婵君迷迷糊糊抬起脸,很快就清醒过来:“师尊,你醒啦!”

    还不等他回答,眼前忽然一亮,也不知道郦婵君从哪里找来的蜡烛。

    她把新蜡烛放在床头的烛台里,屋子里有了光亮,相里松才看清她的脸,眼下青黑,显然这几天没有睡好,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

    “师尊,你可算醒了,你都躺了两天两夜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相里松知道她这两天都守着自己:“我……没事儿,辛苦……咳咳你了……咳咳……”

    他喉咙痛痒难当,五脏六腑隐有火灼之感,本想撑着不让她担心,还是没撑住。

    郦婵君立马拿出茶壶茶杯:“师尊先喝点水吧,不着急。”

    相里松连饮三杯,才发觉茶水是温的:“这茶怎么还是温的……”

    郦婵君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怕师尊醒了口渴,一直抱着呢,没冷就好。”

    “你……”相里松心头被压下去的燥火死灰复燃,他的心尖变得又麻又痒。

    让茶水保温施个法术就好,哪里需要一直抱在怀里……思及此处,相里松的喉咙又开始发痒,那些吞下去的茶水都带着郦婵君的体温,让他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郦婵君哪里知道他这么多心思,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活动了活动发麻的双腿:“师尊,你感觉好些了吗?”

    相里松扯出一个笑,点了点头。

    郦婵君扑到他跟前,眼睛瞪大,神情严肃:“师尊,是谁害你成这样?我去杀了他,给你报仇!”

    她眼珠又要变色,相里松手上运气,凝于指尖,往她额心一点:“婵君。”

    郦婵君一怔,眼睛缓缓眨了两下,随后头一歪,倒在了相里松身边。

    相里松探她侧颈,顺着探手腕脉门,只觉指下脉弦犹如火烤,烧得只剩一丝,心知郦婵君是将自己所中妖毒转移一部分到了她自己身上,于是立即点住她周身大穴,掌心凝气往她后背拍去,要帮她逼出妖毒。

    一逼之下郦婵君醒转,顿觉周身如火烤,奈何大穴都被点住,动弹不得,只得侧躺在相里松身边。一盏茶功夫下来,郦婵君额上热汗如流水,她被烧得迷糊了,嘴唇也干裂,喃喃开口:“师尊......你是不是也......这么难受......”

    她声音不大,可相里松听了个清楚,却不敢分心回答,生怕一不小心让妖毒走了岔路。

    他掌心所催灵力越积越多,郦婵君额上的汗也越来越多,他逼着妖毒聚到一处再一起排出,两天时间妖毒已经走遍郦婵君脉络,只是剂量不大,不会对她有太大的危害,随着郦婵君修为精进,她自己逼出也不费力,但相里松是被惊了的草蛇,不敢再让其余东西在郦婵君体内停留。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郦婵君呛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相里松收手,解开她的穴道,极为怜惜地将她半抱起来,用袖口擦去她嘴角血迹,见她一张小脸在烛光下惨白,额上覆汗,眼下青黑,连肩头还有干涸的血迹。

    是自己妖毒入心那日晕倒,将血吐到了她肩头,她为了照顾他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相里松喟叹一声,忽略自己心头的感觉,拭去她额上汗珠,默念清心咒,将郦婵君安置睡下,这才吹熄蜡烛,去了屋外。

    屋外刚刚雨歇,空气清新,檐下滴水,把相里松的心滴了个七荤八素。

    他抚摸自己的心口,那里依旧燥热,再大的雨水的也浇不凉。

    他的妖毒没有排干净,剩下的一点凝聚在心尖,化作细细一根银针,只要跳动,就是隐隐约约的酸痛。

    金华并不难寻找,方圆百里只有这一株金樱子成了精,他很快就找到了金华原身所在之处,草木修行总有局限,修为不到,不能离开原身太远,不出他所料,在他假意要毁去金华原身时,金华出现了。

    “仙长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相里松回头,语气冷硬:“昨晚你引我出城,到底所为何事?”

    金华垂下眼睛,朝他拱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仙长,引你出城确是那位女仙多年前指点的,至于到底所为何事,我并不清楚。”

    相里松继续道:“你们兄弟两个使了一出调虎离山,你把我引走,银华对婵君做了什么?”

    金华垂手:“仙长果然聪明,银华也受那位女仙所托,可我兄弟二人受女仙所托,各自所做之事彼此并不知晓。我只能承认昨晚是我引仙长出城。”

    相里松手心金光乍现,他昨晚回来之后首先检查了郦婵君的身体,并无异常,这才是最大的奇怪之处,明明这兄弟两个都出现了,怎么会把他引开而对婵君什么也不做呢?

    金华看相里松似有杀机,又道:“仙长,那女仙是我兄弟的救命恩人,我兄弟二人感恩戴德,至死不敢忘,仙长不必再问,在下所知已尽数告知仙长。”

    相里松背过手去:“我不问你这个,金华,你只需告诉我,那女仙年方几何,何等样貌,使得是何门仙法。”

    这女仙似乎算到了一切,相里松不敢大意,生怕会对郦婵君不利,于是转而要问这女仙的形貌仙法,再找江逢春推算她的来历。

    金华没想到相里松真的会问这一节,那女仙离开之前,曾经留过一句:“若有人问起我的相貌和仙法,你只需说个大概,不需备细详尽。”

    他急忙在脑海里寻找形容词:“那女仙生得楚楚动人,美貌惊人......仙法路数在下是看不懂的......仙长,事情过去太久,其实在下,记不太清了......”

    相里松哪里肯信:“你口口声声说那女仙是你救命恩人,万分感恩戴德,却连她的形貌如何都记不清楚。好,你不说,我亲自来看!”

    他说罢就施法,手心金光耀眼,周围狂风大作,金华毫无还手之力,直直被相里松吸了过去,脑门正好贴在他的掌心处。

    金华只觉得一道金线直入他魂魄深处,逼得他将过往之事一件件回想起来,郦婵君当初如巧儿三魂,用的也是这一招,只是金华为妖,比起巧儿魂魄更为稳固,相里松颇费了一番功夫。

    他闭眼在金华记忆深处急急搜寻,只见一熟悉的背影,正在对着金华银华两兄弟说些什么,他正要靠近,那背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接近:“谁!”

    一声震喝,相里松看不清那人的脸,竟然被喝退,令他直接飞出了金华的记忆。

    金华甫一释放,手中喷出一股白雾,阻了相里松的视线,急急逃走了。

    相里松虽然立即闭气,可还是吸入了少量白雾。

    那女仙实力着实深不可测,竟然算到他会进入金华三魂寻找她,在金华魂魄深处留下一道灵力,把他逼退。

    金华情急之下释放的白雾就是他的妖毒,几乎倾尽毕生妖力。

    金樱子本可入药,可药力过多也要人命。

    相里松没有再追究,看了看天色,想起郦婵君去找刘照君,生怕银华那边对她不利,急急下山去接她了。

    回想至此,相里松唤出一只小小纸鸽,点着鸽子嘴道:“你回山去,找掌门师伯,将此处发生之事都告诉他,请他帮我寻一寻这女仙的来历。”

    鸽子点点头,飞远了。

    相里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们,甚至他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他心头的那一点燥热始终不熄,说是妖毒,对他来说却如同魔障一般。

    回想起昏迷两天里的绮丽梦境,若不是耳边能隐隐传来郦婵君的呼喊,他到底什么时候醒来也未可知。

    郦婵君也睡得不太安稳,她迷迷糊糊到了一个雾气漫漫的山洞,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走着走着,听到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急忙朝着声音来源过去,就见相里松手脚皆被锁链所缚,躺在雾气深处。

    “师尊!”她跑过去扶起相里松,相里松并无丝毫反应,她摇晃几下,相里松缓缓睁眼,郦婵君正想要将束缚他的锁链砍断,却不知为何收了手。

    她手心多了一个鲜嫩的蜜桃。

    “师尊,饿不饿,吃个桃子。”

    相里松就着她的手轻轻吮吸桃汁。

    这头相里松在屋外听到郦婵君呼叫了几声“师尊”,急忙进屋看她情况。

    只见郦婵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嘴里喃喃叫道:“师尊......师尊......”

    相里松正要叫醒她,就见郦婵君忽然睁眼,双手抱住他的肩膀:“师尊,做我的鼎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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