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

    刘照君两根手指搭在郦婵君的手腕上,依旧是两条脉,只是其中一条变得有些虚弱,不仔细探根本察觉不到在跳。

    “看来我之前没有探错,郦姑娘,你确实有两条脉,不过其中一条变得有些虚弱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郦婵君收回手,自己也探,口中说道:“你的医术果然高明,我去找别的大夫看过,那些大夫看起来胡子一大把,年纪也一大把,可都没有把出我有两条脉,也没说我有什么病。”

    刘照君道:“这也不一定,兴许是我骗了你,反倒是那些老大夫医术高明。”

    郦婵君探不出自己脉象,她脸色不变,微笑着对刘照君说道:“我看人眼光很准的,你医术高明,将来一定是个悬壶济世的神医。”

    刘照君听了这话脸上却没有多大笑意:“那就借郦姑娘吉言了。”

    郦婵君对她眨眨眼:“你放心,我一向能出口成真。哎,我能看看你的右手吗?”

    刘照君不疑有他,将自己的右手递过去:“郦姑娘也想把我的脉吗?我们切磋一下医术?”

    郦婵君将她一双柔软细滑的手翻过来:“若论剑术道术,我还可以献丑,至于医术,我可不敢跟你切磋,那只会自取其辱。”

    刘照君这才笑出了声:“那你是要干什么?看我的手相?哦,你们修道的应该是会看什么手相面相的。”

    郦婵君用指腹点了点刘照君右掌掌心的朱砂痣:“让你失望了,这个我也不会,不过我知道这颗痣。”

    刘照君问道:“这颗朱砂痣吗?我从小手心就有,算命先生说我有前世的缘分,今生要凭着这颗痣找有缘人呢。”

    郦婵君道:“银老板就是你的有缘人吧,我看他手心也有一颗。”

    刘照君却并不像郦婵君想象的那样兴致勃勃。

    她抽回手,自己用左手抚摸着右手手心:“郦姑娘,其实我一直觉得缘分这种东西挺虚无缥缈的。我手心是有颗朱砂痣,可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这千千万万人中手心同样有痣的也不在少数,难道我就和这些人都有缘分吗?”

    “老实说,前世的事情,我一点都记不得。第一次遇见银华的时候,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们好像是见过的,可感觉归感觉,我那时也没有想过之后会与他做夫妻。”

    郦婵君好奇:“那你们后来是怎么成亲了呢?”

    刘照君此时依旧穿着男装,脸上的面具却是早已揭下,许是扎紧了头发,她的眉毛往上挑,一双眼睛光彩夺目,显得有些英气。

    她开口道:“我生在富贵之家,父母疼爱,兄嫂待我也是极好。我从小爱看些医术典籍......”

    照君从小就有夫子教书,识字开蒙用的是《千字文》和《三字经》,除此之外,夫子教她读的就是《女诫》。照君不懂,她哥哥比她大五岁,他上学的时候她偷听过,夫子教他读四书五经,什么《大学》《中庸》《孟子》的,怎么偏偏到了她这里,就读什么《女诫》?

    照君不敢质问白胡子的夫子,她去问爹娘,爹娘笑着说,你是个女孩子,自然该读《女诫》,四书五经男人读了要考取功名,女子又不用,要是真想读,等你读好了《女诫》,阿爹就让夫子教你四书五经。

    爹娘是宠爱,可照君心里觉得不舒服。哥哥知道她不高兴,还把自己读过的书拿来哄她,照君知道哥哥是好意,可心里觉得像施舍一般,她拒绝了。

    后来她站到十岁上下,总算识字识得多了,四书五经都读了一遍,但偏偏最感兴趣的是医书。

    那会儿她受了风寒,发烧咳嗽,父母请了一位大夫给她治病,两碗苦涩的药下肚,蒙着被子大睡一场,她再醒来时已经神思清明,睁眼一看,父母都在身边,摸她额头得知退烧,这才放了心。唯一那大夫坐在房中,捻着胡须,手中翻看着一本医书。

    她就此对医书着了迷。

    府上的家仆有个头疼脑热的,她扎几针或者开几服药,没什么治不好的。

    父母却并不同意她学医,说没有谁家的姑娘抛头露面去当大夫给人看病的。照君不服,说病人有男有女,凭什么大夫就不能有男有女。父母被她堵得语塞。

    照君十五六岁的时候,学着其余大夫在街上义诊,对面也有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大夫义诊,结果那天病人都挤在了那边,她这边门可罗雀,只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过来问她。

    这几位妇人有不便言说的隐疾,不能对男大夫轻易开口,她们本来不太相信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只能试试。

    照君把了脉开了药方,这才问出原委。

    她不信邪,隐疾是隐疾,可其余的疾病也没见人来找她啊,莫不成对面那个就除了隐疾什么都能看?

    第二日照君就化装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小少爷,脚上踩着装了棉花的鞋子,还长高了不少,她依旧在原地摆义诊的牌子。

    这回人就比昨天多得多了。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从此之后照君便经常化装成男的,溜出家门四处给人看病。

    她就是在一次义诊中遇见银华的。

    后来义诊的事情被她爹发现,照君不懂她爹怎么那么生气,吹胡子瞪眼把她锁在了房间里,还说隔日就把她嫁出去。

    没过多久银华就上门提亲,照君父母看他一表人才,腰缠万贯,就答应了下来。

    成亲前,银华在她房门外给她塞进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前世有缘,娘子勿怪。悬壶济世,任从你心。

    照君捏着那张纸条,把逃婚的念头打消了。

    洞房当夜,他们没有先喝交杯酒,照君一页一页撕了那本《女诫》,用喜烛的火苗烧了个干净。

    银华和她十指相扣,两颗同样的朱砂痣叠在一起,他说起他们前世的事情。

    照君心下有所触动,原来前世的她也喜欢看医书,怪不得她现在也这样。

    那晚她躺在银华怀里,累得没了意识,她听到银华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放心,我带你走,你想做的事情,我都陪着你去做。

    后来银华用要出去做生意的借口,带着照君离开了家,两人一路走一路行医,只是照君行医时,还得用男子打扮。

    “郦姑娘,我不像别人家的娘子,我这一辈子,就想行医救人,不做别的。我很幸运遇见了银华。可如果不做谁的妻子,我也能离开家,堂堂正正行医救人,这不更好吗?”

    郦婵君皱了眉头:“银华......是妖,这你知道吗?”

    刘照君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他早就告诉了我。说来惭愧,我知道他是妖那一刻,心里没有半分害怕,反而有十分的欣喜。我想他是妖,自然寿命比我长得多,那他肯定不在意我是否能为他生儿育女,我就能继续行医。而且他是妖,那所说的前世也十有八九会是真的,如果我这辈子死了,他重情,也许下辈子他还会来找我,那我下辈子也能继续行医救人,这不更好吗?”

    郦婵君看向门外,银华已站在那里多时了。

    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叹一口气。

    刘照君道:“郦姑娘,你叹气,是不是觉得我太过自私了?我也是时常这么觉得,我嫁给银华,虽然不能说对他全无爱意,可我更想借着他出来行医。什么前世鸳盟,我很少放在心上。”

    郦婵君心道这世上的感情真是复杂万分。门外的银华还隐在暗处。

    刘照君来回踱步,郦婵君忽而开口道:“你不用这么想,你想做的事情,我看银老板是十分愿意陪着你去做的。你欢喜,他才欢喜。”

    刘照君被这话触动:“但愿如此吧,银华他确实事事都以我为先,我想做的事情,他从不阻拦......”

    郦婵君心中一动,其实相里松对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两人叙话间,屋外忽然传来银华的声音:“仙长怎么来了?”

    接着是相里松的声音:“我来接婵君。”

    郦婵君和刘照君急忙一起出门,相里松撑着一把油纸伞,看到郦婵君,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婵君,我来接你。”

    郦婵君松开刘照君的手,跳到相里松伞下:“正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她转头对着银华和刘照君挥手:“那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夫妻俩也同时与师徒两人告别。

    郦婵君走出没几步,又被刘照君叫住:“郦姑娘!”

    “嗯?”她转头。

    “等我有一日能以女子身份真真正正行医了,我会再去找你的!”

    “好,照君,我在方丈山等你!”

    师徒俩告别离开,天上还飘着小雨,郦婵君一路上叽叽喳喳,跟相里松说原来这世上女子行医都这么困难,转头却发现相里松心不在焉,脸色也不大好。

    她想起银华站在门外,传音入耳,让她帮忙对刘照君说,不必感到愧疚,她欢喜便是他欢喜。

    此时相里松明显心情不佳,郦婵君的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阴沉。

    纵然她心底对他是那样肮脏的想法,可她对他,不也是他欢喜她就欢喜吗?

    如今他忧愁,她也就忧愁。

    郦婵君停住脚步,叫他:“师尊?”

    相里松像是才回过神:“嗯?”

    她走近一步,手指搭上他的额头:“你生病了吗?脸色不大好。”

    相里松正要摇头,胸中就一股血气上涌,他喉中腥甜,竟然吐出一口血,喷在了郦婵君肩头,接着身体一沉,直直晕了过去。

    “师尊!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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