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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三

    茹争流心里“咯噔”一声,刘大军还是在中京、在学校里呆久了,不熟悉这些南边来的记者的行事风格:他们就怕你没情绪,一旦发现你的情绪敏感点,就会不停地戳,最好把你引爆——然后他们就能搞个大新闻。最后这几句话一说,前面那些话就白说了,记者只会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兴奋。

    这时曹伟明轻轻咳嗽一声,补充说:“我们这次聚会和上次聚会一样,完全是同学之间的聚会。我们实际上完全不愿意公开我们同学的私人聚会,但是,我们也考虑到在座的诸位对我们都非常关心,需要知道一些我们不愿意公开的事。为什么安排这次见面会?刘大军同学跟我说过:第一,如果我们把这次见面会捂得太紧,反而会传出许多对我们八二届误解的传言;第二,文化总是多方面一块儿做的,因此我们充分理解。”

    我们之所以要开个记者见面会把我们干的什么事都公布出来,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些记者胡说。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记者们一片骚动。他们窃窃私语,脸上显出讥笑,显然都已经子弹上膛,做好了攻击准备。

    这时有个头发花白的记者举手提问:中京电影学院八二届影人作为我们电影的中坚力量,曾经有过很大的辉煌,今天吸引了这么多人来,说明八二届还是有它的魅力,但是后来还有八三届、八四届、九三届九四届,到今天,零三届也马上要毕业了,他们有一个特点,就是开始转向电视剧领域,而八二届中,包括茹争流导演、曲红香导演、张军生导演也在转向电视剧领域,只有曹伟明导演等一些人还没有进入他们不屑的领域,我不知道这是八二届的悲哀还是我们电影的悲哀,将来进入WTO以后,电影八二届还能受到这么大的关注吗?

    台上台下一片沉默。

    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他等于直接就攻击“你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过时了”,但他巧妙地利用了台上这些导演之间的矛盾,拿他攻击群体中的某些人作为例证,这就堵住了台上另一些人的嘴——假如他们想要回击,就得先从同伴的身体上踩过去。

    茹争流被点到名,想要说点什么,但左思右想怎么说都不合适。人家说的也不是不对,他们坐在台上这些人已经好些年没有拿出过有分量的作品了,而自己确实是拍过不少电视剧,还是这些人里第一个拍电视剧的。

    这时刘大军出来救场,台上这些人只有他现在还在学校任职,得罪记者对他的威胁不大。他拿手指头点着那个记者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说的“悲哀”这两个字,因为现在马上要过新年了挺喜气的,你这一连串说了这么多“悲哀”,我不认为我们大家会觉得这件事悲哀。我替曹伟明说说,他愿意拍电影,他就去拍电影,什么时候他想去拍电视剧了就去拍呗,都是个人创作上的需要,没有什么固守阵地,为了某种悲哀在努力悲哀。(注)

    这话很不客气,头发花白的记者直接呛回去:那请问你们十年之后的聚会,是否要改成八二届视人,而不是八二届影人了?

    刘大军:你觉得影人和视人的区别大吗?

    记者:很多导演都说不屑拍电视剧,认为电视剧不是艺术。

    刘大军:谁说的?

    记者:曹伟明蓝晨都说过。

    刘大军:不不不,伟明你说了吗?

    曹伟明:没有。

    刘大军挺直了脊梁骨,大声说:我在这儿正式宣布,八二届影人从来没有说过不拍电视剧,或者是不屑拍电视剧。

    曹伟明:现在有一种不好的倾向,我不知道你怎么一口咬定我们说过这些。

    记者:在座的记者年龄长点的都听见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双方直接指责对方说谎,要么有一方退一步,要么直接打起来得了。记者是不可能退的,他巴不得打起来搞个大新闻,而像茹争流这样的也没法代表大家出来退一步,她分量不够,能出来退一步的只有国影的中层干部曹伟明或者拿过国际奖的蓝晨。

    蓝晨一言不发,大家都知道他是坚定的电影派,在各种场合不止一次说过坚决不拍电视剧。

    曹伟明不负众望清了清嗓子:我觉得电影也罢,电视剧也罢,还是其他任何文化娱乐也罢,都是时代发展到今天,所有观众所有人的需要。所以我们都不会厚此薄彼,不会有什么高尚卑贱。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本身这种提法也不科学。如果你真是听到有人这么说,那也是个人观点,没必要把这种错误观点拿出来讨论,这实际上是通过媒体对观众进行了误导。

    曹伟明这话也很有水平:他先是退了一步和了个稀泥,说记者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把针锋相对的局面打破,然后又批评了轻电视重电影的说法,同时反手一击,把产生这个说法的责任都推到了记者身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个头发花白的记者一听这话眉毛就挑起来了,他正想张口,主持人连忙说:好,让我们把话筒递给旁边那位记者,对就是穿粉色羽绒服的那位。

    那位女记者开口就是纯正的中京口音:十年前你们聚会的时候还设计了专门的T恤,坐着大巴车去学校吃食堂,在操场上打球,还参观了过去住过的宿舍,有很多煽情的东西,这次聚会好像和过去关联的东西不是很多。另外,茹争流导演作为一名女性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茹争流被点到名字,笑着说:我还挺激动的,两次聚会我都来了,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我已经人到中年不再年轻了。看看我们台上这些同学,有些发福了、有些头发都没了,变化真的是很大。昨天我在同学会上还说十年之后我还来,这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们一起上学才四年时间,但友谊却是一生的,这在现在的社会里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我们这些同学不管现在还做不做这一行,每个人都在很用心地生活,到现在这么多人还能聚在一起,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真是让我心里特别感动。

    这个问答进行得就比较顺利,现场氛围明显缓和下来,大家本来以为刚才和记者的小冲突已经就这样过去了,那位头发花白的记者突然站起来问茹争流:请问茹争流导演,你参与拍摄的《走过年华》等电视剧,比一些国产电影的视觉效果还好,是因为你独有的女性视角,还是电影导演注重的一些东西?另外拍电影和拍电视剧有什么区别?

    茹争流汗都要下来了,想了想说:今天不说片子的事,我们改天再说,好吗?谢谢。

    主持人看看她,笑着走到主席台中间: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今天就进行到这里。

    结束之后,大家兴致都不太高,曹伟明直接黑脸走人,一刻都没有耽搁。

    茹争流回到宁市,立刻着手准备《潜河》开机,但接连几天都接到老同学们的电话,好几个“正好”要到宁市出差,都想请她吃饭和她聊聊。

    茹争流当然知道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和谷从跃商量怎么办。

    谷从跃笑道:“欢迎啊,同学更好。不如安排个饭局,碰一碰,说不准就有合适发展的新方向。”

    茹争流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社交方式和谷从跃的社交方式已经完全不同:他是敞开式的,到处寻找机会,想接触更多东西,发现更多可能,自己是筛选式的,院门一关,里头就留那几个,再想进来的得观察很久。

    谷从跃看她表情,说:“你是艺术家,我是商人,咱俩刚好互补。”

    茹争流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谷从跃:“你听我说完就眯着眼偷偷瞄我,接着脑袋的角度向上而目光向内,显然在分析自己,就是说你在我们之间进行比较。综合刚才的话题和你不爱应酬的性格,我觉得你在分析我们之间社交态度的差异……”

    “啊……”

    谷从跃:“咱们都在一块儿大半辈子了,你一抬头,我就知道你想什么。”

    茹争流笑眯眯看着谷从跃,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谷从跃摸着脸摇头:“但是你不像我了解你这样了解我。”

    茹争流思考了下他这句话的意思,觉得并不是抱怨,也不是撒娇,只是在陈述一种事实,斟酌后她说:“我的长处不是理解你,而是信任你。我永远信任你。”

    在几次饭局之后,茹争流的老同学们顺利成为谷从跃的新朋友,从此不必再通过茹争流就可以和谷从跃单线联系。其中那位做广告的李垚,还成为谷从跃的商业伙伴,后来和谷从跃一起开拓了中京市场。

    茹争流一身轻松开拍《潜河》,这回她攒着劲儿,不再考虑观众喜欢不喜欢,就要拍一部纯粹自己喜欢的电影。

    2003年,茹争流43岁,她认为自己终于有资格抛开商业因素,拍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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