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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五

    吃完饭之后,申自由麻利地收拾碗筷,茹争流见张乌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看电视,主动进厨房帮申自由收拾。

    申自由洗着碗,偷偷看客厅,张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有电视还兀自放着新闻联播,便小声问茹争流:“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茹争流明白,这时候绝不能和申自由站在对立面,否则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沉吟了下:“专业能力特别强,很有想法,也很有个性。”

    申自由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洗碗的动作都带着韵律,兴高采烈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看出他的才华,爸水平不行!”

    茹争流不说话。

    申自由继续轻快地说:“一会儿给你看我们新电影的样片。”

    “嗯。”

    收拾完,申自由飞到电视机旁边,打开橱柜,里头有个半旧录像机,又跑到里屋拿出几盘录像带来,塞了一盘进录像机里。

    茹争流有点惊讶:“不是看样片,怎么都有录像带了?”

    申自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就只有录像机……我想让你看一下,专门录的。”说着瞟了眼里屋,小声说,“他还不高兴”说着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凑到茹争流耳朵边,“姐也是专业导演,还是我的家人,我第一部电影,当然要让你先看。”

    说着她把所有灯都关掉,两姐妹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看起了电影。

    果然只是粗剪,片头还没有做,一开场直接就进入正片。影片是黑白的,从头到尾都处于一种奇怪而诡异的夜色之中,分辨不出是什么年代,也分辨不出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他们穿着宽袍大袖,服装既复古又现代,脸上涂得像R国艺妓一样白,根本看不出谁是谁。那些男男女女相遇又分别,在诡异的镜头中拥抱撕扯,茹争流用了很久才分辨出原来第一个镜头中出现的女人就是申自由。她的妆容和其他女演员一般不二,以至于她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就连亲姐姐茹争流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申自由。

    刚看了没有十分钟,沙发一沉,张乌在申自由旁边坐下了。他一边盯着电视审视自己的作品,一边偷偷注意茹争流的反应。

    画面以一种意识流的方式不断衍进,那些看不出面孔和身份的人妆容渐渐变淡,慢慢有点真人的样子,逐渐能分辨出来他们谁是谁了。镜头语言越发黑暗,明显受到黑色电影和恐怖片的影响,人物在强烈的明暗对比中逐渐由正常的人变成一种剪影,只看画面就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恐惧和暴力感,但莫名又有一种奇怪的美。

    很快,成为剪影的申自由一件一件脱了所有衣裳,在光明与黑暗之中不断展现着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是年轻健康而自然的,但在这种奇异的明暗对比中,却有一种妖异的、非人类的、超自然的炫目感。更多的剪影加入这个画面,人们疯狂舞动起来,给人一种游离在野性健康和病态诡异之间,捉摸不定的视觉印象,让观众对这个已知的世界产生一种模糊的不确定感。

    茹争流不禁轻轻感慨:“天啊,真是天才啊。”

    申自由听到她这么说,兴奋得不行,看看茹争流,马上转过去看张乌,见张乌没有什么表示,还使劲拍了下他的大腿,黑暗里发出“啪”的一声。

    张乌什么都没说,黑暗里只听见他揉搓大腿的声音。

    影片长达三个多小时,中间申自由换了两次带,看完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三人都兴致勃勃,到精彩之处,茹争流激动地握住申自由的手,两人小声地“啊啊啊”,张乌看她俩的样子,也得意地发出了轻笑。

    结束之后,谁也没有站起来开灯,任屏幕上雪花闪烁,打在三人脸上,泛着奇怪的光芒。

    张乌垂着眼帘,竟有些紧张地问:“怎么样?”

    茹争流毫不吝惜夸奖,语气笃定:“你是个天才。”

    申自由兴奋地扭头去看张乌,张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茹争流继续说:“我觉得你并不是特别贴近卡拉克斯,倒是比较贴近科波拉和斯科塞斯。”

    张乌微笑:“你看出来了。”

    “有几个镜头我以为我看见了《恐怖角》。”

    张乌有些腼腆地说:“我语言上比较认同的确实是新好莱坞派。”

    茹争流目光灼灼:“你这个景深是怎么实现的?”

    张乌一边嘴角翘起来,有些得意:“现场所有灯都打到最亮,同时把光孔弄到极限小,这样拍出来就所有景深都一致,可以达到完全透视的效果。”

    ……

    接下来两人对一些专业问题进行了一系列探讨,一直聊到差不多三点,申自由和茹争流才在里屋床上睡了,张乌在沙发上窝了一晚。

    第二天他们醒来已将近中午,张乌在和茹争流的对话中产生了一些灵感,抹了一把脸就急着出门去剪片子。申自由收拾完之后还准备随便搞点吃的,茹争流制止了她:“咱们出去吃。”

    接着便带着申自由出门,搭上出租车直奔市区,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吃了午饭,接着又带小姑娘逛商场,给她买了一大堆好衣裳。申自由从小就跟着姐姐,这些早就习惯了。俩人逛了一下午,又找了家挺出名的馆子吃了晚饭。

    华灯初上之时,姐妹两人漫步在中京街头,看着繁华的都市夜晚,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茹争流指着喷泉旁边的长椅:“累了,歇歇。”

    申自由拎着大包小包,蹦蹦跳跳就跟着她过去了,坐下来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和小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过了一会儿,申自由得意地问:“姐,我挑男人的眼光不错吧。”

    茹争流看了她好一会儿:“你让我说实话吗?”

    申自由看姐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好像要说正经话的样子,立刻就把笑容收住:“你不是对他评价很高吗?”

    茹争流纠正道:“我是对他的艺术水平评价很高。”

    “有什么区别?”

    “和一个人生活在一起,与和他谈论艺术、或者一起工作完全是两码事。我承认张乌有艺术天才,在这方面他绝对比姐姐我要强,天赋很高,但有天赋有天才的人很多,最终真正能成事的人却寥寥无几。当然他事业心非常强,在事业上我很看好他,他将来一定能拿出让所有人认同的作品。但是……我相信你肯定看过《朱丽叶与魔鬼》,你觉得费里尼是一个好丈夫吗?马西纳和他生活了一辈子,你觉得马西纳过得幸福吗?或者说直白一些,你觉得费里尼对马西纳忠贞不二吗?张乌会是一个好导演,但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你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受到很多伤害。”

    申自由张了张嘴,飞快低下头,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姐,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认为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并不仅仅是为了合适,或者是在一起能够更安稳地生活。我需要和我的爱人有共同语言,需要我们在交谈和相处中对彼此的艺术有所促进。坦白地说,我是有一些崇拜张乌的,我觉得在艺术上他远高于我,在现阶段我能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在进步。

    我们俩对爱情的看法并不一样,我很尊重你和姐夫之间的相处方式,但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们。我并不觉得爱情就是白头偕老。此时此刻我们在一起,能从彼此身上得到自己的需要,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就不再需要彼此了,那就分开好了,我们会寻到自己新的需要——我会从另外的人身上得到更多。他是我面对这个世界的一扇窗口,有一天我从这里看风景看腻了,我就换个位置看其他的风景。”

    她停下来看看茹争流,好像要把一些话吞回去,但还是说:“虽然我尊重你和姐夫之间的相处方式,但是实际上我不能理解你们。他一个学金融的,整天都在外边做生意,你是个搞艺术的,你们俩有什么共同语言呢?他天天在外面跑,一年在家呆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五十天,梦梦对他的声音比对他的人还熟悉,家里的事从来没管过,你们两个真的彼此了解吗?还是说因为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习惯了,所以就永远在惯性中维持这种温吞的生活?姐,你可以,但我不行,这样生活对我来说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茹争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你是这样看我和你姐夫的啊?”

    申自由倔强地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一直看进她心里,把她心底的想法给逼出来。

    茹争流轻轻笑了一下:“你真是太小看你姐夫了。也太小看我了。”

    申自由用有点可怜的目光看着茹争流:“姐,我是你亲妹妹,你不用强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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