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争流干净利落地处理了卫诗禾打着自己妹妹名义骗角色这事，一时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周围全是好消息。

    谷从跃才进入股市没多久，就遇上全线暴涨，手上资金在几个月内翻了好几倍，还有持续极速上涨的趋势，炒股能赚大钱这个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祖国大地上传播开来。

    申东方杨梅发现身边好些炒地皮的都急着把手上的地出手回笼资金要转投股市，这段时间地价有所下降。他俩和谷从跃商量之后，认为这其实只是个小波动，随着政策的进一步放开，地价还会上涨。于是他们逆向操作，反而从股市的盈利中抽出一部分资金转回地产，趁低价收购了一批土地。

    没过多久，长崖岸果然出台了更进一步的城市规划细则，他们手上那几块地在一夜之间身价暴涨，同时，股市中的资金也在打着滚赚钱，这钱赚得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申东方在电话里跟茹争流感慨：“我这辈子头次知道能这么赚钱。以前就觉得摆个摊儿当个倒爷就已经能过得不错了，现在才涨见识，这人啊，只要赶上了潮流，那钱根本就不用去赚，它自己就会往你口袋里流。这关键就看你找不找得准那个潮流，和你努不努力关系其实不大。我现在晚上睡觉都不太踏实，你说这一闭眼，再一睁眼，我什么都没干，钱就自己翻了好几倍，这跟做梦似的。我都觉得自己还没醒，心里这个不踏实，就怕哪天再一闭眼一睁眼，一分钱都不剩。”

    茹争流笑道：“哥，这话你可别出去说，小心人家套你麻袋。”

    申东方：“我自己都想套我自己麻袋！你大嫂现在一惊一乍地，说我们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非要我雇几个保镖……”

    “那你雇了吗？”

    “那还能不雇？要不雇她不得天天担惊受怕。反正公司也得招人，招几个保安助理也是应该的。”

    又劝茹争流：“你说你拍电影电视剧，整天苦哈哈地到处跑，又操心又费力，也赚不了几个钱，还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给人家送礼拉关系，还不如跟我们去买地炒股，咱正缺自己人帮忙呢！你研究所不是有好几个导演吗？让他们自己先拍着，你先来把钱赚了再说，赚完钱再回去拍嘛。”

    茹争流沉默了一会儿：“哥，我就不是那块材料，你们好好干，我等着将来你们给我投资。”

    申东方当然明白她意思，但还是说：“唉，你能力眼光不比我强？现在炒股赚钱多容易啊，兴市不识字的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家带着买了几只股票，莫名其妙就赚了几辈子的钱，咱不比她们强？”

    茹争流不说话，好一会儿才笑着说：“嗯，容我想想啊。”

    申东方马上就听出来她不愿意，也不好再多说，只是说：“我给家里寄的东西，你让爸妈记得取啊，挂了。”

    茹争流不打算炒股，但郑文汇的心思动了。她和宋文州商量过后，把还挺赚钱的酒楼卖掉，两人前往兴市和谷从跃会合，跟着谷从跃学炒股，刚入市没多久，就赚了不少钱。

    茹争流觉得，好像身边所有人都被激活了，每个人都躁动不安又充满活力，大家从原本的位置脱离出来，去寻找一个新的适合自己的位置。连她以前觉得很难会有什么改变的丁改兰，做了几年生意以后也逐渐老练甚至精明了起来。早餐店里的包子特别受欢迎，她索性把改兰早餐店改为改兰包子铺。经营几年来，“改兰包子”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成为宁市一种小有名气的小吃，每天早上小店里都人挤不动，还有不少转好几趟公交慕名来尝鲜的。

    茹争流和丁改兰聊天，得知有不少原本727的老职工下岗之后生活艰难，找过丁改兰帮忙找工作。但改兰包子铺一共就那么点儿地方，用不了多少人帮忙，丁改兰最多是借他们些钱周转，心有余而力不足。

    茹争流问她：“咱要不要再开几家包子铺？这样就能多请几个原来727的叔叔阿姨。”

    丁改兰连连摇头：“一个包子铺就能把我累死，再开几个我还活不活了？”

    茹争流笑她：“哪用你自己去管，咱们可以请人啊。到时候请个经理管着这些店，你什么都不用干，没事到各家店里坐坐，教他们怎么包包子就行了。”

    丁改兰担心：“哪有这种好事？我教了别人，他们学会了出去跟我抢生意，何必呢？”

    “这个不用发愁，有的是办法解决。调料什么的咱都可以提前打碎配好，到时候让他们按比例放就行了。再说，光‘改兰包子铺’这个招牌就值不少钱呢。咱们宁市也是省会城市，这么大这么些人，养活几家包子铺还不容易？你要愿意开分店，我帮你找人。”

    丁改兰原本还犹豫，后来又有几个下岗的阿姨找她帮忙，她陪着人家哭了一场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分店。

    这时候已经有人才市场，茹争流请老戴帮忙招包子铺运营经理，他摆了几天摊儿，收上来一大堆简历，挑了几个觉得合适的给茹争流看。

    茹争流一个一个看过去，突然发现有张照片挺眼熟，看名字叫梁金奇，三十多岁，以前在机械厂当车间主任。想了想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但身为导演的茹争流对人脸特别敏感，就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便让老戴约他和另一个还不错的一起见一见。

    等到一打照面，茹争流刷一下就想起这人是谁了：这是当初和自己打过一架的高原红呀！

    那时候还是八零年左右，这个高原红从边疆回到宁市，被他表舅舅茹凡达骗着买了离婚时分给丁改兰的老房子。他带着人上门收房，和茹争流他们家人打了一架，还进了派出所。后来他把钱从茹凡达手里追回来，最终还是买了茹争流家的老房。

    十来年过去，高原红的颧骨上早就没了那两坨高原红，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正直憨厚有点儿愣。

    他倒是没认出茹争流，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西装，束手束脚往她面前一坐，不太流利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很简单，从边疆回来就分配进了机械厂，一直努力工作，做到车间主任，现在机械厂倒闭了，工人全部下岗，他只好出来找工作。

    茹争流听他说完，笑着问：“你还住在凤羽街xx号吗？”

    梁金奇惊讶地张大眼：“你怎么知道？”

    梁金奇人虽然有些愣，做起事来倒是干脆利落，学东西还快。没过多久，改兰包子铺就在其他街区开了两个分店，招的工作人员都是下岗职工。丁改兰现如今也不总在一家店呆着了，这边跑跑那边跑跑，总担心人家用的菜和肉不好了，做的包子不过关了，生怕砸了自己招牌。就她这个监督力度，那两个加盟店也不敢偷工减料，很快，知道“改兰包子”的宁市人更多了，包子铺的名气越来越大。

    现如今全家最闲的人是申大中。他有了自己的专业练功场，这场地还不是租的，是申东方花钱给他买的，各种专业器械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每天一大早，申大中领着那帮徒弟们沿着宁河跑步，跑完了就去练功，练完功还不到八点，基本上这一天的活就干完了。

    原本申大中吃完早饭就要去727上班，现在吃完早饭无所事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他父爱暴涨，把多出来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申自由身上。每天送她上学上培训班，接放学接下培训班，问完作业问考试，见了老师见教练，送了艺考送校考……申自由烦不胜烦，天天盼着考上大学离开亲爹控制，这狠狠地刺伤了申大中的心。

    茹争流劝申大中没事儿别净盯着申自由，叛逆期的小女孩儿需要独立空间，有那时间还不如去找谷从跃他爸聊天。

    申大中不愿意去，说现如今的谷西玉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和年轻时候完全不一样。“一去他家就客客气气端茶倒水，你说话他就看着你笑，也不跟你聊。脸上就写着‘你咋还不走’根本就呆不住！”

    茹争流特别明白申大中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只要不出去拍戏，每周都去看谷西玉，谷西玉和申大中说的一模一样：礼数周到，却让人感到他对你和对这场谈话完全没有兴趣，盼着你赶快走——但茹争流不能和申大中这么说，只能一个劲儿地劝他：你们一辈子的老朋友还挑这个，多去几回，自然就好了。

    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谷西玉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一个朋友了。

    在这个极速变化的年代，茹争流周围的亲友都变得越来越好，好像只有她自己在原地踏步。电影市场并没有什么大的转机，茹争流知道很快会有改变，但这个“很快”是在什么时候呢？具体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呢？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