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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 三

    “现在很多制片厂都没有故事片拍摄权,大量的设备人员闲置,他们也像我一样急于寻找出路。

    就比如我们制片厂,刚买没多久的全新设备,现在根本用不上,就扔在那里落灰。

    我要是去租,他们应该很高兴能有一些收入……”

    ……

    她滔滔不绝地计划着,整个人都发着光。

    谷从跃笑眯眯看着她。

    她说啊说啊,整个计划越来越完善。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茹争流迅速挖好了地基搭起了框架,眼看着一座金光闪闪的宫殿就要拔地而起。

    谷从跃一直等她兴奋劲儿过去,才提醒她:“现在政策允许这种私人影视公司存在吗?”

    茹争流一下子沉默了。

    谷从跃才慢悠悠说:

    “我有个想法,给你参考参考。

    我有个课题正好是市场经济研究方面的,现在出现一批新形式公司:

    以前各种倒爷从政府机关手里拿到批文再去倒货,钱都让倒爷儿们赚了。

    现在不少机关自己开公司,不用倒爷,自己赚这个钱。

    这些公司,你要说它是私人单位吧,它挂靠在机关,但你要说它是有关部门吧,它是企业,独立核算。

    这样的好处当然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

    它的性质很模糊,怎么理解的都有。

    有些国营工厂的负责人胆子小,不愿意和私企合作,但他们又想挣这个钱,就特别愿意和这种挂靠在机关单位下头的公司合作。”

    “你是说,我可以开一家挂靠在平省电影制片厂的公司,这样我也有半个官方身份。”

    “这种公司一般都会给上级挂靠单位一些经济利益,比如说分红、解决家属就业问题等等。

    你们制片厂现在也没有拍摄指标,基本就剩个空壳,我想他们应该会很愿意有你这样一家公司,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从你们制片厂借设备借道具借人……”

    茹争流思考了下其中关窍,立马频频点头:

    “这事儿想要办成,得杜老师出面。

    他听说我们不能拍片,当场就犯心脏病送医院。

    别说是他,换成我也扛不住,这几年全白费了。

    尤其准备大半年的那个史诗片,投了那么多财力物力人力精力,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谷从跃感慨:

    “这也是很奇怪的事,想拍电影的没有指标拍,拍不了几部电影的指标多到用不完,电影院里也没有几部好片子。

    大家也不是不爱看电影,现在兴市那边开了不少录像厅,就像个小电影院。

    不过它们放的是录像带:各种玲甲的、外国的电影,票价也不比电影院便宜多少,场场爆满。

    电影院里为什么不能放这些呢?你们为什么不能拍这种大家都喜欢看的电影呢?”

    茹争流这时心中充满了创业的热情,反过来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只是一个过程。”

    这天晚上他俩回家吃饭的时候,茹争流已经是身形轻快、两眼放光、时不时哼两句小曲的状态了。

    丁改兰和申大中对视一眼,丁改兰拍着胸口说:

    “唉呀,还是得我们小谷。你俩要是天天能一块儿呆着,我们什么心都不用操了。”

    自由嘿嘿傻乐:“姐夫,我姐还得你管着,我们说话都不管用。”

    茹争流拿筷子敲她头:“吃你的饭吧,闭嘴!”

    第二天,谷从跃坐火车回兴市,茹争流颠颠儿跑去医院看杜老头儿。

    才几天工夫,杜老头儿看起来比入院前老了十岁。

    两腮都塌陷下去,满脸灰败,神情木讷,眼睛里一点儿神采都没有,看见茹争流,点个头都费力。

    茹争流刚安慰他两句,让他放宽心好好养病,杜老头儿突然毫无征兆地流下了眼泪。

    抓着茹争流的手说:“丫头,我现在真后悔把你从学校要到这边来,要不你现在不管是在中京还是在凉川都还干得好好的……”

    茹争流任他握着,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

    杜老头儿很费力地喘了几口气:“等过两天,我给你问问,看能不能调到其他制片厂去……”

    茹争流实在等不下去,打断他的抒情,直接说:

    “师父我有一个想法……”

    便把想开一家挂靠在平省电影制片厂下影视公司的想法跟他很详细地讲出来。

    杜老头儿毕竟是个三十年代就开始在电影圈儿浮沉的人。

    虽然不太熟悉目前公司运作的流程,等茹争流跟他讲了其中关窍之后,立刻产生了兴趣,一双死鱼样的眼睛里渐渐重新燃起了火花。

    听到后来,干脆让茹争流把他的床摇起来,一老一小就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展开了一系列讨论,直到值班护士过来制止。

    护士看看床尾的标签:“杜尚宏,杜老爷子是吧,心脏病病人可不能这么兴奋啊!”

    杜老头儿正在兴头上,被打断很不高兴,白了护士一眼。

    到底在医院,人家说了算,不情不愿躺下了。

    躺下还跟茹争流客气:

    “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我们不行了,老了。

    你想干什么就去干,我就彻底退居二线了,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说句话。”

    茹争流笑嘻嘻:“那不行,我还要请您当顾问呢。”

    办公司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要办起来很难。

    它不像照相馆这样是单纯的个人行为,想挂靠在制片厂,还得向上级部门打报告,逐层审批。

    王厂长和孙书记现在自身难保,也在忙着找出路,并不想管这事。

    还是杜老头儿拄着拐棍儿堵到办公室说了好几回,才把审批拿到手。

    公司的名头也不被认可,名字改了好几回,最终定下来的名字叫做“宁市电影电视创作研究所”。

    谷从跃听到这个名字笑了半天:“这听起来哪像个拍电影的公司,倒像是大学里的学术研究单位。”

    茹争流也乐不可支:“这听起来多有文化有水平,人家一看,就觉得我们肯定能拍出好东西。”

    再往下走,和买厂标的事情比起来,成立公司这点儿难处反而不算什么了。

    茹争流好说歹说,借调赵开华过来帮忙。

    赵开华一个办公室主任,天天应付那些突然下岗的制片厂员工及其家属,头都要炸了,正好趁此机会躲一躲。

    便和茹争流一起前往邻省一家电影制片厂,开始了他们买厂标之旅。

    过程异常艰难,比茹争流想象中难得多得多。

    说是有十六家制片厂可以选择,但那些大型制片厂的指标自己都不够用,只能去中小制片厂试试。

    也就是说,最多也只有不到十次机会,都不行也就怎么都不行了。

    于是他们慎重行事,从平省周边开始,先去兄弟省份制片厂探探路。

    那家电影制片厂的负责人听说是平省电影制片厂派人过来才接待了他们,等到听明白了来意,马上一言不发站起来走人。

    茹争流和赵开华相互看了一眼,只能搭上长途车,前往另一家电影制片厂。

    这家电影制片厂里有个导演和杜老头儿关系不错,把他们引荐给了负责人。

    负责人比上家态度好了很多,听他们说完之后,首先肯定他们的想法不错,然后迅速而明确地拒绝了他们。

    人家说得也很坦白:这种合拍卖指标的事情史无前例,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假如他们能成功,希望以后可以合作,自己电影制片厂每年都有不少用不完的指标。

    *

    茹争流和赵开华把周边几个电影制片厂都拜访了一遍。

    有些制片厂根本不搭理他们,连见都不见,那些好不容易见到的,聊过之后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

    他们手里都有用不完的指标,但没有人敢开这个口子,把这个指标卖出去。

    他俩跑了一个多月,什么都没办成,只好灰溜溜回到宁市。

    茹争流又闷在家里发愁,和谷从跃打了好多个电话讨论这件事,并没有商量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

    这天,申东方杨梅回家吃饭,申东方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调侃她:

    “哟,你也能这么发愁啊,我以为就我会呢。

    平时都是你给我出主意,这回你说说,说不定我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茹争流便把没有电影制片厂愿意冒风险卖给自己厂标的事儿一股脑儿都说给申东方听。

    申东方听完,想了想问她:“你都去了哪儿?”

    茹争流把那几个制片厂一一报给他。

    申东方笑起来:“你要能做成就有鬼了。平时看着挺聪明,现在看起来,也就是个傻子嘛。”

    茹争流怒目而视:“出主意就出主意,怎么还带人身攻击?”

    申东方问她:“你为什么只去周边那几个省,我们这块儿有优惠政策?”

    “那倒没有。我们和周边几个制片厂平时接触比较多,有认识的人可以引荐,聊起来比较方便。

    其他地方从来没接触过,别再千里迢迢跑过去,人家连门都不让进,先找希望大的嘛。”

    申东方点头,说出一番话来,让茹争流醍醐灌顶:

    “啊,你是这么想的。

    我不了解你们拍电影的事儿,但我做了好几年生意,觉得买电影指标这事儿说到底也是门生意。

    从做生意这一块儿来说,咱们这地方,人老实、本分、能吃苦、仗义、讲人情、能交心,但是保守、胆子小、讲规矩、怕官。

    你这事儿说是以前没人干过,多少算是擦边儿。

    制片厂还都是国营的,领导都是国家干部,对他们来说,安稳比别的都重要。

    这种事想在咱们这儿开口子很难,你不如去东南沿海试一试。

    那边人胆子大、把钱看得重、脑子活。

    像我现在卖的家电,都是从那边倒腾过来的,他们想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你往大街上一站,说能合法赚钱,用不着你一个个去找,他们能扎堆儿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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