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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 四

    这一番话说得茹争流如梦初醒:

    对啊,这是门生意呀,得用做生意的思路来思考问题。

    只要把这根弦理顺,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她兴高采烈怼了申东方一拳:

    “哥,你说得对呀!大哥还是大哥,还是这个!”

    边说边把大拇指高高举在他鼻子上。

    申东方竟然有点害臊,骂道:“恶心。滚。”

    说完自己背着手嘚瑟着走了。

    调整过思路之后,茹争流和赵开华商量一番,坐上长途列车,前往禾州电影制片厂。

    俩人都没来过禾州,茹争流还是在大学时候申东方寄给她的照片上见过禾州火车站。

    几年过去,这里已经和照片上大不相同。

    大街上人来人往,年轻人烫着卷发,穿着乞丐服破洞牛仔裤,腰上别着砖头一般的随身听,耳朵上挂着耳机,大墨镜一戴,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赵开华盯着刚过去那个女孩巨夸张的大耳环,好半天才说:“真的不一样啊!”

    两人要去禾州电影制片厂,不认识路,拦了个老头儿想问问,鸡同鸭讲半天,人家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又问了个时髦的小青年儿,这回倒是听懂了,但他冲赵开华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五毛!问路五毛!”

    赵开华这个气,扭头就走。

    俩人又回到火车站,找到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这才问到路。

    辗转了好几辆公交,找交警问了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找到禾州电影制片厂。

    这地方看起来很不起眼,一个大院子,两栋楼和十几间平房,冷不丁看上去像个小学校,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个老牌电影制片厂。

    俩人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生怕吃了闭门羹,这趟就白来了。

    看门的大爷不会讲普通话。

    两个人和他说了好多遍,他们是平省电影制片厂的,想要见见厂长。

    大爷也笑眯眯和他们说了好多话。

    他们一句都没听懂,只好又把想见厂长的诉求一遍又一遍说给他听。

    后来也不知道大爷听没听明白,丢下他们自己进去了。

    等了没有十分钟,大爷和一个干巴巴的中年人一起走出来。

    中年人见到他们很热情地一一握手,把他们往里边请,坐下来就摆上茶台烧上开水拿出盖碗,边泡茶边和他们聊天。

    聊了两句,他们赫然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厂长的秘书,就是厂长本人。

    赵开华立刻进入状态,盛赞黄厂长平易近人,寒暄几句之后,尽量委婉而又清晰地把他们来意说明。

    黄厂长笑眯眯听他说完,笑眯眯点头,也不说话,把盖碗里的茶倒进公道杯,又从公道杯倒进三个拇指大小的茶盅里,把两个茶盅推到他们面前:

    “试试,今年的秋茶。”

    茹争流和赵开华心里正七上八下,一看他这架势,心就凉了半截儿。

    茹争流以为,黄厂长这是对他们说的事儿没什么兴趣,根本不接话;

    赵开华以为,不说话只让茶,这就是端茶送客,是让你滚蛋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交流了“没戏”的想法,任命地端起了面前那杯茶。

    一口入喉,前苦后甜、茶香清神,茹争流忍不住夸:“好茶。”

    黄厂长也把自己面前的那杯喝掉。

    再次在盖碗里续上热水,用盖子压一压快要溢出来的茶叶,等了几秒,再把茶倒进公道杯。

    将三人的茶盅都蓄满,又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才问他们:“你们想买几个指标?买得多价钱便宜。”

    茹争流和赵开华:啊?

    黄厂长对他们想买电影拍摄指标这事,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还对他们的诧异表示很诧异:

    “我们自己拍电影,也是请导演请演员,请你们一样事情。

    人家盖个楼,都能把工程包出去,这都一样嘛。

    反正拍出来还是我们制片厂的片子。”

    赵开华高兴地拍大腿:“就是啊!谁说不是!”

    中午黄厂长还请他们吃了工作餐,给他们提供了员工宿舍,让他们好好休息。

    俩人高兴极了,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恨不得当场飞到天上去转两圈。

    但是等他们谈到合作细节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黄厂长精明极了,真是处处不吃亏,什么都想要。

    黄厂长首先提出,这个不仅仅是卖给他们拍摄指标的问题。

    这是个联合拍摄项目,因此得用他们制片厂的设备和职工——当然,用他们的东西和人得付租金和津贴。

    茹争流觉得,反正自己要拍电影也得用设备和人员,有现成的资源可用当然好。

    然后黄厂长又提出,剧本得先拿来让他们审核,审核通过了才能拍:

    “毕竟是我们制片厂出品,要担风险的啊。”

    茹争流表示认同。

    黄厂长又提出,他们会向摄制组派出制片主任和会计,同时会给茹争流派出一名助理。

    全程配合她的电影拍摄、后期制作、电影送审、发行等一系列事项。

    茹争流不太理解,我只是买个厂标,我花自己的钱拍电影,为啥要让你派个会计过来监督?

    ……

    各种条条款款层出不穷,这一谈就谈了两个星期,最后终于签订了合同。

    大概意思是:

    禾州电影制片厂委托宁市电影电视创作研究所拍摄一部故事片,为期半年。

    拍摄完成后,茹争流这边要保证电影过审。

    和国影结算完成后,无论盈利还是亏损,茹争流方都要一次性向禾影支付二十万元。

    同时,在拍摄过程中,茹争流方应使用禾影的设备和人员,需支付租金津贴若干,附明细表格……

    *

    在回宁市的火车上,赵开华感慨说:

    “这生意他们做得划算啊,一个电影拍摄指标白白赚了二十万。

    一点风险都没有,就这还要赚我们的租金和工资,换我我也乐意呀。”

    茹争流笑道:“你手里要是有厂标,我也让你赚这二十万。但是咱们没有啊,拿什么赚?”

    赵开华跟她一起无奈笑了会儿,说:

    “合同是签了,剩下就看你了。

    别的不说,拍电影最起码得有个三五十万吧,这个钱从哪来?”

    茹争流一下就乐不出来了。

    这实在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电影在电影院放完了,国影才会根据最后的播放情况结账,但拍电影的时候就要花钱。

    在制片厂的时候,这笔钱靠财政调拨和以前结余,现在自己单干了,这笔钱从哪来?

    拍一部能在大荧幕上播放的小成本故事片,即便再压缩支出,也得三五十万。

    何况还有二十万的厂标费,加上后期做拷贝和发行费用,总成本最低也得六十万……

    还好厂标费是结算之后再支付,那前期手上最少得准备四十万才能推得动。

    这年头,说起万元户都很稀罕,何况四十万。

    像申大中这样在727工作二十多年的老职工,一年下来工资也不到一千块钱。

    他在整个宁市也算高收入了,这四十万,也得不吃不喝干上四百多年才存得下来。

    茹争流冥思苦想一番:

    这么多钱,省是省不出来,借也不好借。

    去平省制片厂探了探口风,现在厂里的资金也非常困难。

    不能拍电影就没有财政拨款,大家都靠那点死工资,还要安排下岗转岗职工补偿。

    钱的事还是得和学金融的谷从跃商量,她把这个烦恼一说,谷从跃马上提出:

    “我觉得现在最可行的办法有两个:

    一个是民间融资,就是让有钱人在前期投资,许诺他赚到钱分红;第二是向银行贷款。

    我们做的是从来没人做过的事,你也算新导演,也没有成功先例,很少会有人投资,我们不妨把重点放在银行贷款上。”

    跑贷款的时候,茹争流更加体会到挂靠在国营单位的好处。

    这时候私人企业虽已不算是新生事物,但绝对是小众群体,并没有什么对它们的金融扶持政策。

    私企想从国有银行贷款,那简直难如上青天。

    但像宁市电影电视创作研究所这样挂靠在国营企业,性质有一些模糊的,假如领导们能说得上话,又有相应的抵押,数目不大的贷款也不是特别难。

    谷从跃帮茹争流分析:

    中农工建这种大行,和地方联系不太紧密,最好找一家本土银行。

    这种银行扎根在宁市,领导是土生土长本地人,了解宁市当地各圈层情况,对平省电影制片厂知根知底。

    而且这次贷款并不是一锤子买卖,拍电影回款周期很长,拍摄期间难免需要大量资金周转,应该和银行形成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

    在种种前提下,他们看准了宁市某某商业银行。

    几番交涉,牵涉太多融资事务,茹争流两眼一抹黑,实在力不从心。

    谷从跃又请假从兴市赶回宁市,亲自处理贷款事项。

    折腾许久,银行方面还是有顾虑。

    最终谷从跃还是请杜老头儿出面组了个局,约制片厂主要领导和银行行长等重要人物一起吃了顿饭,才大概定下了贷款意向。

    离开宁市之前,谷从跃还帮茹争流请了个出纳,后续事项他就可以远程遥控出纳,逐步进行,让茹争流不必在贷款方面耗费更多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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