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不是吗？”
“我当然是啊，但你……”
“快说！”
“嫁给了那个有背景的做续弦，那人还是她死去丈夫的上级。”
茹争流连连摇头：“这米爱凤，可真是一位奇女子。”
申东方也点头：“听说也是咱们凤羽街出去的姑娘，啧啧。”
茹争流打了个激灵：“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听说上次中京来的那俩男生家境都挺不错，而且里边有个长得还挺帅。”
“咱别自作多情哦，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特别优秀的女生追他吗？”
“我的意思是，他要是追你，可以考虑一下。感觉人还行。”
“拉倒吧！且不说我对他没有什么感觉，他学表演的啊，而且成绩非常好，将来一演电影，那肯定是全民男神。就算他真的眼瞎了喜欢我，我脑袋一抽，答应了，那得有多少情敌？我没事干天天就盯着他防人家小姑娘，那不得累死？我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申东方上上下下瞄了她好几眼：“怕什么？你也是小姑娘。”
“我才……哎？你今年24了吧？前两天我还听爸说，想给你介绍个对象，你怎么想的，说说呗。”
“滚！”
“哎呀，害什么羞啊。爸在你这个年岁都有你了，咱大小也是个人物，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
“滚滚滚！”
“哎呀哎呀，爸！大哥打我，你快点出来，快来救我——！”
假期快要结束之时，郑文汇终于再次来到茹争流家。
她作为舞蹈演员，本来就已经很瘦了，现在看来又瘦了一圈，脸上颧骨突出来，手指头就像竹枝子。
茹争流看看她，等着她先说话。
郑文汇沉默地坐了好久，终于说：“你是对的。”
“嗯。”
“他并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而且觉得和我是两种人。”
“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总之就是很明确地告诉我，他不会和我在一起。”
……
“那你们……天天在一起排练岂不是很尴尬……”
“嗯，所以我调到省歌去了。”
茹争流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啊。”
郑文汇瞪她：“我昨天刚把关系迁过去，今天就来找你，我妈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你怎么这么记仇？”
“我记仇，你才记仇呢，你多少天没来找我了？”
“那你怎么不去找我？”
“姐姐，万一你失恋了，心里不舒服，把气都撒在我身上，跟周惠风那样，那怎么办？我就剩你一个了。”
“呸，这么小心眼儿，你才像周惠风。”
俩人拌了会儿嘴，又打闹一番，终于和好如初。茹争流突然想起来：“周惠风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生了个女孩，王处长一家对她也不错，工作又稳定，过得挺好。”
茹争流点头：“我在中京电影学院读导演，你在省歌跳芭蕾，周惠风在727当文书，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郑文汇听了她这话，想了想：“这话要说也没什么问题，但为什么听起来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茹争流把头埋在枕头里，嘿嘿笑个不停。
谷从跃比茹争流开学早两天，茹争流去火车站送他。
两人站在月台上，茹争流向谷从跃抱怨：“你给我写信内容充实一些，整天都是做了什么和要做什么，除了学习和看书，你也不做什么，这也太没意思了。”
“我坐在图书馆看书就很高兴。倒是你，每次给我写信，不是抓青蛙，就是逮麻雀，要么就是偷菜，我要不是知道你在中京电影学院学导演，还以为你去中京周边农村插队了。”
“我跟你说专业上的事情你又不熟悉，说了有什么用？你看你跟我讲高数，我是真听不懂啊，咱们就不要彼此折磨了。”
谷从跃抿着嘴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努努力，尽量搞明白你在做什么。”
茹争流其实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此时月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吹响了哨子，挥舞着小旗，提醒乘客火车马上就要进站，只好也笑着点了点头。
等她在学校收到谷从跃这学期第一封信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他在自己的阅读计划中加入了一些导演方面的专业书籍，并询问她哪些书比较适合入门。
茹争流心头涌起一阵感动，回信告诉他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能收到他来信已经非常欣慰，请忽略自己那时的抱怨。
谷从跃很快寄来了回信，告诉她这也是自己缓解学习疲劳的方式，想看一些与自己专业无关的书籍来调节一下。
茹争流无奈，只好给他寄去了一份参考书目，很快在谷从跃的来信中就能看到一些关于导演方面的问题请教和探讨。
茹争流拿着这薄薄一张信纸，心中感慨，自己何德何能，能有谷从跃和郑文汇这样的朋友，真是此生大慰。
此时他们的短剧已经初具雏形，剧本最终敲定。
三十分钟左右的短片，五个导演，为了公平起见，他们采取了每个人负责其中一段的办法，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拍上6~7分钟——这就产生一个如何分配的问题。
一个故事，里面当然也有最精彩的段落，和尚未展开的铺垫部分，这在吸引观众程度上是明显不同的。
这个本子的高潮部分有紧张的搏斗和惨烈事故，这段无论谁来拍，只要不偏离剧本，都应该很出彩，比较容易出成绩。而故事的开头，一切都没有展开，观众先要进入情境熟悉人物，一般来说都是展示，故事推动有限，这就不太容易看出好来。
茹争流这个剧本，虽然是个典型的四幕剧，只有半个小时，但她还是设计了一条重要副线，在主线不断前进展开的第二幕达到了副线高潮，这样就使第二幕不至于那么无趣，其精彩程度，仅次于第三幕的主线高潮，极大增加了故事的紧张度。
因此，这个故事最容易出彩的是第三幕主线高潮和第二幕副线小高潮，比较难拍的是开头、结尾。考虑到第三幕的时长和重要性，他们给这一部分设置了两名导演，其他幕各一名导演。
在分配故事环节的时候，大家都想拍第三幕，再不济也想拍第二幕，最不愿意拍的就是开头：拍好了给别人做嫁衣，拍不好就说是你赶客。
大家都清楚，这次的拍摄成绩直接决定了大四上学期能不能进入最优秀的那个组，在最优秀的组里才有更多机会拍出最好的毕业作品，而毕业作品决定了分配去向——此时，大家都认为分配进一家国营单位就能端一辈子的铁饭碗，分配到哪里等于二次投胎，所以都对这次拍摄都非常重视。
大伙儿虽然平时关系都不错，到这种时候，也是分毫不让。而且这个年纪的少年很直接，并不屑采取那些拉帮结伙、暗中下绊子、走上层关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阳手段——他们都是直接明着撕。
曹伟明首先直截了当说：“我想拍第三幕，我对这段是这么分析的……”
任刚毫不让步，立刻说：“凭什么你来拍？我对这段也有想法……”
其他人一看他们把话挑明，也直接表示：既然你想，那我也想，大家都想，怎么办吧。
谁都不愿意说话，这会儿肯定说什么都会被埋怨。
这时，曹伟明扭头问茹争流：“茹争流，本子是你写的，你觉得谁最合适？”
茹争流看看他：“本子是我写的，可中间的修改意见，都是大家一起提的。你问我，那我当然想自己上啊。你说本子是我写的，那我肯定对这段的理解最充分。”
曹伟明一听她这么说，立刻把头扭回去，不接话了。
大伙儿僵持在这里，谁都不肯让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茹争流说：“要不然这样，咱们抽签吧，抽到谁就是谁。”
大伙儿都不说话，又僵持了一会儿，拖到肚子咕咕叫，最后只得同意抽签。
很不走运地，茹争流抽到了开头，曹伟明也不走运，抽到了结尾。
茹争流看看手里的字条，站起来：“那就这样喽，我拍开头。这部分我得再细化下做做分镜，具体的咱们下回大组开会再说吧。”说着也不管他们作何反应，扭头走了。
剩下这几个人肯定对抽签结果有诸多不满，尤其是曹伟明，一定会作妖，与其留在这里看他们吵架，不如溜之大吉。
果然到了第二天，上课之前，任刚跑来神神秘秘跟她说：“你知道不？昨天你走了之后，曹伟明立马不干了，暴跳如雷啊。非要和我换……”
“你答应了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傻。”
“就是。哎呀，想想一会儿咱们开小组会，他不会找事儿吧。”
任刚无奈摇头：“啊，怕他作甚，跳梁小丑，就他那水平，第三幕给他他也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