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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 六

    直到这个学期快结束,茹争流才收到了郑文汇的回信,在信中,郑文汇千回百转地承认了自己正在和男搭档谈恋爱,并对男搭档的为人做了一番简直非人类的描述。在她的描述中,男搭档是个上进的文艺青年,不仅舞跳得好,还会弹琴、写诗,平时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都非常有水平。他有着诗人惯常的忧郁,对社会和人生都有独到的见解——当然诗人和这个世界是不太兼容的,因此在团里的人缘不太好,这可能就是诗人的宿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根据她的说法,茹争流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在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她一定要回去亲眼看看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放假之前,他们小组成员之间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下学期开始不久他们的短片就要实拍了,万一在这中间有什么变动也好通知彼此。

    茹争流大肆收购各种幕布和道具,几乎是把美术系同学的作业都买来了。张蕾看着她那满满6大箱东西,觉得不可思议:“老六,你是要搞批发吗?还好多都是一个题材,拍照片用不了这么多吧?”

    茹争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聪明。”

    这次又是申东方帮忙,等她考完试回到宁市,那6个大箱子已经安安稳稳等在家里了。

    新家收拾得很像样子,因为都是照着老样子修,丁改兰和申大中的审美没有发挥余地,这结果让申东方和茹争流都十分满意。茹争流的房间,就在书房那个阁楼下边,现在连阁楼带房间都属于她,一个人占了上下两层,住得别提多舒坦了。大家还专门给她在第一进院子留了间光线很好的房间用来拍照,这样来的客人就不必走进去很深彼此都方便。

    茹争流这次就没有那么着急,她慢悠悠把拍照的房间布置起来,先把郑文汇请来当模特给她拍几组艺术照。

    拍完之后,茹争流自然要问起她那个男搭档罗柏荣。郑文汇竟羞得满脸通红,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羞答答说了一大堆这个罗柏荣的好处来。不知道是不是郑文汇描述得有问题,她的描述使罗柏荣的形象十分模糊,听起来好像一个故作深沉的伪文艺青年。但茹争流当然不敢这么跟郑文汇说,对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女人说她男朋友的坏话,再没有比这更蠢的事了。

    茹争流又听她说了不少罗柏荣才华横溢的事迹,终于问她:“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可不可以让我们见一见?”

    郑文汇低下头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他很清高的,不太喜欢应酬,不过这个礼拜天他要参加一场诗歌朗诵会,你有没有兴趣?”

    这个时候大伙儿对诗歌的热情空前高涨,诗人也有着超出常人的地位,每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身边都有不少拥趸。那些著名的诗人,比起半个世纪后那些明星,受欢迎程度有过之无不及。社会上也会举办各种诗歌朗诵会,自发地和有关部门主办的都有,通常是一些诗歌爱好者当众朗诵自己的作品,有些朗诵会会有评委,还会评出名次,给予一定奖励,但绝大多数都是爱好者们自发的。

    茹争流当然有兴趣,就算不是为了去看看罗柏荣,她也要体验一下这种沉浸式的诗歌欣赏。

    到了周日下午,郑文汇早早就来找她,茹争流一看,她穿上了火红的连衣裙,头发稍微带点波浪,身材凹凸有致,看着就像个小号的卡门,能引燃所有人的心,不由暗暗感慨: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们文汇这么优秀的姑娘啊。

    这次的诗歌朗诵会是那种爱好者自发组织的,就在宁河边一处小公园的草坪上,大概三十多个人,围成一个圈儿席地而坐,轮到谁谁就站到中间朗诵自己的诗。

    郑文汇和茹争流按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围成圈坐好,朗诵会就要开始了,她们只得在外围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郑文汇捅捅茹争流,指着里圈坐着的一个人说:“就是他。”说着脸就红了。

    从茹争流这个角度看过去,罗柏荣是个身形瘦弱有些女气的男孩子——她下意识就用“男孩子”这个词来形容他,甚至不愿意称他为“男人”。这个男孩儿留着到肩膀的长发,烫成爆炸式,就显得头颅很大,身形更纤细,还带着一副当时只有极少数时髦青年才拥有的□□镜,条纹T恤,阔腿裤,小白鞋,整个人简直是80年代时髦青年标志性穿戴的画报模特。

    正看着,朗诵会开始了,有个操着宁市口音的男人站在圈子中间,很严肃地跟大家说:“首先我们有请诗人晴天朗诵她的诗歌《我有一只云雀鸟》,大家欢迎!”

    在噼里啪啦的掌声中,有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红着脸站到中间,细声细气照着手里那张纸念了几句介于诗歌和歌词之间押韵的句子。读完之后,对大家鞠了一躬,害羞地跑回去了。

    如此一个一个进行,在场几乎每个人都读了自己的小诗,人们都报以掌声鼓励。

    快结束时,主持人拔高声音激动地对大家说:“下边有请我们今天的重量级嘉宾,仗剑天涯,朗诵他的作品《大海啊,你是我梦中的新娘》!”

    大伙儿热烈鼓起掌来,明显比那些鼓励性掌声热情很多。

    这时候,郑文汇激动地拽茹争流袖子,小小声说:“快看快看快看!”

    茹争流就看见罗柏荣面无表情走到圈子正中间,清了清嗓子,左手拿着稿子,抑扬顿挫地念起了那首现代诗,情感十分投入,右手还随着音节的拖长不住地上下移动。

    茹争流对他戴着墨镜看稿子不能理解,这能看见个啥?

    诗歌本身十分平庸,充满了高山、大河、蝴蝶、花朵、大海、河流等等随处可见的意象,却没有什么意味,甚至为了押韵,有几句分明就是胡扯。

    但郑文汇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她把两手放在胸前,虔诚地听着罗柏荣朗读,眼神烁烁放光,脑门儿上“崇拜”两个大字一闪一闪。

    罗柏荣念完他的诗,意气风发,隔空冲郑文汇和茹争流浅浅点了个头,又坐回了他原来的地方。

    郑文汇拽住茹争流袖子,趴在她耳朵上小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气质?特别有才华?”

    茹争流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不直接把自己对罗柏荣的看法说出来。

    朗诵会结束之后,郑文汇正要拉着茹争流上前和罗柏荣说话,就看见几个年轻女孩儿拿着本子和笔涌到罗柏荣面前。

    刚才朗诵《我有一只云雀鸟》那个晴天,羞红了脸,捻着衣角对罗柏荣说:“仗剑天涯,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诗,因为你才特地来参加这次诗歌朗诵会。你的才华激励我也拿起笔来,一起投入诗歌的神圣海洋。谢谢你。请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罗柏荣还带着他的□□镜,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把头扬得高高的,等到女孩把本子递到他脸前,才施舍似的点了下头,拿起笔在那本子上不知道写了什么,写完往女孩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任其他女孩子不停地叫:“仗剑天涯,仗剑天涯,给我也签个名呗!”连甩都不甩她们,直走到郑文汇和茹争流面前。

    郑文汇浑身冒着红心,正要和他打招呼,有个女孩子突然插进三人中间,举着本子,面色潮红,对罗柏荣恳求道:“仗剑天涯,我为了你从东城专程过来的,求求你了,给我签个名儿吧!”

    茹争流看到罗柏荣的眉毛跳出了墨镜的范围,跳了两跳,仰着头,傲慢地对那女孩说:“你所付出的代价并不应由我承担,你已经打扰了我和朋友的会面,请自重。”

    那女孩一下子僵在原地,眼泪瞬间涌出来,哭着跑走了。

    郑文汇把茹争流介绍给罗柏荣,罗柏荣冲她点了点头,矜持地伸出了手。

    茹争流看了看他的手:修长、消瘦、青筋清晰,的确是一双舞蹈演员的手。

    郑文汇要做东请茹争流和罗柏荣吃饭,罗柏荣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她俩,说:“与佳人相伴这么有情调的事,我们不如去喝茶吧。”

    茹争流胃里涌上一股酸水儿,好容易才压下去,郑文汇竟然显出一种愧疚之色,好像自己刚才说一起去吃饭有些上不得台面似的。

    三人在茶馆里坐定,直到服务员把茶叶和暖壶放在他们桌上,罗柏荣才把□□镜摘下来,终于显露出了真容:这确实是个秀气的男孩子。

    他显然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冲茹争流挑了挑眉毛,又挑起一边嘴角,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仿佛在说:女人,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茹争流低下头,努力忍住自己翘起的嘴角。这个小男生要是不动不说话,只拍拍硬照的话,还算能看,但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略显夸张,使得一个20出头的男生看着十分腻歪。假如猜得不错,他马上要开始装X吹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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