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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 五

    过了一段时间,她又看到了选择农家小院那个场景的本子,这个剧本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其中蕴含着那种宏大的历史观和悲天悯人的情怀,让茹争流很轻易就看出自己和这本子作者的差距——假如这本子是大江大河,自己写的东西就是山间溪流,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

    她被这本子震得脑袋嗡嗡响,连连问:“这是谁写的?”

    王欢欢想了想:“他们好几个人攒的,主要是蓝晨还有郎勇。”

    “郎勇不是摄影系的吗?”

    “可说呢,他各方面都拿得出手。”

    茹争流把这个本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生出一股强烈的自卑感,但并没有要向这种宏大叙事靠拢的冲动。这就好比对着一种极为壮美的风景,会自然产生一种敬畏欣赏之情,也会觉出自己的渺小来,却并不会希望自己要成为这样的东西,或者自己也要做这样的东西,因为自己本来就和这种东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通过不停地修改剧本、和组员们交流想法、分析其他组的剧本……茹争流不断觉察出人和人的不同来:本来大家都是同学,这两年都被同样的老师教授同样的课程做同样的作业,大家还都住在同样的寝室楼里,吃着同样的饭,这段时间大家输入的东西基本都相同,但等到输出的时候,就显示出个体与个体、或者群体与群体的不相同来。这两年的教育,更多地是学习了一种表达的方式,而表达的内容,还是在每个人的血液中,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带着自己的烙印了。

    很显然,并不是只有茹争流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原本以寝室为主划分的各个小组渐渐分散开来,重新组成了组员之间更有认同感的新小组。

    像茹争流她们寝室的王欢欢和于萌都加入了讲述文艺社团成员之间故事的小组。她们都出身于文工团家庭,对这个故事更有认同感,也更能把握这个故事细节中的微妙之处。而将要和茹争流一起拍摄工厂背景故事的,几乎囊括了所有城市普通工人的子女,将要拍摄蓝晨那个农村背景本子的,很多都是二代子弟,他们是茹争流眼里的大牛,将来成长起来很可能是国家队的。

    在不断地改动剧本和人员变动中,大家逐渐对自己的艺术风格与偏好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当然他们并没有给自己归类,只是比较明确地知道“我喜欢这个\"“我适合这个\"“我欣赏那个却不适合那个”。

    到了三个月以后,茹争流手上的本子已经和自己拿出来的初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故事,而她所在的团队成员好像集合了整个年级想法最跳脱、行为最古怪、最让老师头疼的一群人。比如任刚、周玄平、卞清辉等等,有时候茹争流自己看着自己的合作伙伴都有些头疼。

    让她觉得比较意外的是,大帅哥谢言言也在他们这个组里。

    剧本里有对年轻情侣,要求外貌较好、形象阳光,齐明玉本来就是他们这一组的,自然会饰演其中的女性角色。他们准备再找个大帅哥和她演情侣,谢言言自己找上门来要求加入这个组,这真是意外之喜。

    都说谢言言背景深厚,茹争流原以为他会去蓝晨那个组,他更适合那种忧国忧民的范儿,来到自己这种不太正经的组有点可惜。但通过一段时间接触,茹争流发现谢言言是个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上思想行为有些离经叛道的主儿,和自己剧本里那个角色很相似。他很快和自己组里这些不正经的人打成了一片,有时候还领着他们胡闹——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在别的组尤其是大牛们那个组每天深沉地思考人类命运的时候,他们这个组天天就想着吃吃喝喝如何玩耍。这伙人凑在一起说是排练,细算起来,恐怕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相互打闹,盘算着怎么干坏事儿。茹争流曾一度担心,别在还没开始拍,他们这伙人就要被学校来个一锅端,通通记个过。

    任刚发现,南楼那边一间器材室有扇玻璃碎了,许多麻雀整天从这扇玻璃里边进进出出。他这样热爱自然地自然要去观察一番,发现麻雀们把这间器材室当成了窝,里边密密匝匝住着上百只麻雀,这些麻雀白天飞出去觅食,晚上就从这块碎玻璃再飞回去睡觉。

    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立刻告诉了同组里平时一起捣蛋的男男女女,大家马上把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关注度从剧本转移到了麻雀,七嘴八舌开始讨论怎么才能抓住他们。

    这个说:“拿网兜扑。”

    那个说:“找个簸箩,拿个棍儿支着,棍儿上栓根绳儿,簸箩下头撒把米。”

    还有的说:“先绑架小麻雀,□□雀就会来救小麻雀,这样它们就会自投罗网。”

    ……

    他们叽叽喳喳讨论成一片,茹争流十分不理解,“为啥要捉麻雀?”

    大伙一齐停下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吃啊——这都是肉啊!”(注)

    在一片众说纷纭中,谢言言说:“天黑以后麻雀看不见东西,我们把那块儿碎的玻璃堵住,直接进去抓就好了。”

    大伙愣住:“这么容易的吗?”

    谢言言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们小时候经常掏鸟窝。有经验。”

    大家采纳了谢言言的方案,当天晚上成功抓获上百只麻雀,塞在床单改的口袋里,扑棱扑棱有那么多!不知道谁从家里提了桶油来,给它们都炸了,茹争流还分到了三只。

    茹争流写信跟谷从跃说:“没想到谢言言这样一个人,竟然对捉麻雀这么在行,可见小时候没少淘气。”

    谷从跃的回信很简短,并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照例讲了讲他接下来每天都要做什么,十分无趣。

    倒是郑文汇的来信,突然之间变得缠绵悱恻多愁善感起来,让茹争流十分不适应,怀疑她中了邪。

    在这封信中,郑文汇告诉茹争流,省歌的巡回演出已经结束了,她已回到市文工团。因为省歌演出的经历,她很受团里重视,准备给她某个重要的角色,团里上上下下对她都挺好,尤其跳对手戏的男演员,对艺术认真负责,每一场对手戏都要和她一起细细揣摩。另外告诉茹争流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宁市新开了好几家私人照相馆,形式都和茹争流差不多,让她心里有个数。

    宁市会开私人照相馆的事茹争流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她前期能那么赚钱,也是占了胆子大点子新的好处,现在社会风气逐渐放开,大伙看到她赚钱,自然也会跟进,自己只不过是放假之余小打小闹,并没有打算靠这个吃饭。

    在信的结尾,郑文汇突然发了一通人生感慨,说自己平时忙于练功忽略了身边人对自己的善意和爱,现在想起来人生并不只重视结果,路边的风景也很重要。在信结束之时,她还抄录了一首流行的朦胧体现代诗。

    茹争流对郑文汇的变化一时难以接受,她俩算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人生的每一次重大经历和选择都彼此参与,对对方的性格了如指掌。郑文汇一直是一个目标明确、性格大方、该哭哭该笑笑,情绪表达十分直接,做事也非常果断的人,可说是敢爱敢恨也不为过。突然婉约起来,那只有一个可能:她谈恋爱了,或者最起码也动心了。鉴于她的信中只出现了一名男性,那么对方是她这个搭档的可能性非常大。

    茹争流直接写回信问她:是否对她这个男搭档动了心?

    这封信寄出去之后,过了很久也没有收到郑文汇的回信,倒是得到了家里的消息。

    申东方写信告诉她:申大中那套婚前房已经卖掉,卖得的钱都投到了新房子的修整中。

    他特意提到,来修整房子的师傅说,这所宅子原本所用的材料十分金贵,只那些坏掉的家具,绝大多数都是红木的。与其买些不值钱的新家具,不如直接修一修,可比现在市面上的那些新式桌椅强多了。别看这宅子不算很大,地上铺的青砖、房上用的瓦,都是现在难寻的好东西,现在就是花再多钱,也找不到这些了。因此他们修改了装修方案,尽量在房子原本的基础上用相似的材料修整,保持原状,争取修出来和原本的样子没有区别,可以修旧如旧。

    申东方感慨:“3000块钱能买下这样的宅子,真是占了大便宜。”

    另外,茹争流告茹凡达要求支付抚养费的案子也已经审结,法院判决茹凡达要付给茹争流一笔相当数目的抚养费,这个数目远远大于卖老宅子他拿走的那一部分。但丁改兰找茹凡达要钱的时候,他又不见了。据说也不是专门为了躲这笔抚养费,好像是和米爱凤有些关系,具体是什么不太清楚。申东方让茹争流放心,他一定会对这笔抚养费上心。

    茹争流对自己的生父早已没有什么期望,因而也没有什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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