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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 二

    周惠风觉出事情不太对,连忙抢白:“你还收人家钱呢!”

    茹争流眯着眼睛问她:“所以呢?”

    “宁市照相馆一张照片也只收一块钱,你这儿也收一块钱,你还说你这不是生意?”

    茹争流正色道:“这我可得说道说道了……我正想找人说这事儿呢,正好王主任来了。照相本来就是件特别费钱的事儿,我这还是个单反相机,胶卷就必须比普通的用得好些,自然就更贵一点儿。我们不仅拍照还要化妆,完了还得自己买相纸自己洗。

    咱们街道国庆组个秧歌队,还凑钱买了服装和鼓镲呢,能说这就是做生意了?我们小姑娘们一块拍几张照片,那肯定得花钱呀。”

    这时,刚拍照被打断那姑娘插嘴说:“我去宁市照相馆,就穿着自己的衣服往那一站,什么都没有,‘咔嚓’一下就一块钱。她这边帮我设计造型,洗出来的照片还比那边大一寸,效果还比那边好,而且隔天就能拿,也是一块钱。宁市照相馆要想隔天要,还得收加急费呢。”

    王主任也不说话,笑眯眯看着她们吵。

    茹争流扫了眼王主任手里的报纸,又说:“别说我这不是开私人照相馆了,就算我真的就开了个私人照相馆,现在政策也是允许的嘛。”

    她这话一出,屋里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周惠风睁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现如今,中京就有不少私人照相馆,国家不仅允许,还支持呢。XXX那条街,咱们都听说过吧,挺有名的一条街,现在就是小摊一条街,每天都有人在那边摆摊卖小东西,街道还配专人给他们维护秩序呢。咱们宁市就是离中京远,现在自己做生意的不多,恐怕要不了几天,咱们也会有自己的小摊一条街。”

    说到这里,王主任竟然笑着点了点头。

    周惠风一看就急了,指着茹争流:“你强词夺理……你、你胡说八道!”

    茹争流用一种“你好可怜”的眼神儿看着她,语重心长说:“周惠风同志,咱们也是一起长起来的,你,唉,多出去看看吧。你看你也没有考上大学,高中一毕业就嫁人了,接着就进工厂。现在世界变化得快,尤其大城市,一天一个样,你……就算去不了那么远,在邻市转转也行。要不就像咱们王主任,多读书看报,多学习文件,也不至于这么闹笑话。”

    这话就很难听,周惠风越介意什么,她就越要说什么。

    周惠风不知道那份报纸上写了什么,见王主任变脸变得快,心里就发虚。现在被茹争流明着说到脸上,也不敢上纲上线地撕回去,这一下就失去了最有力的武器和盾牌,要骂几句难听的,这么些人,又顾及面子,想动手那肯定打不过。最终话在喉头滚了几滚又咽了下去,变成眼泪流出来,呜呜咽咽哭了。

    这时候王主任站起来,背着手笑眯眯说:“年轻人在一块儿拍几张照片玩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转头对周惠风,“多大的事儿,这么冷的天,我们就不在这儿挨冻了。回去吧。”

    周惠风气得直跺脚。

    王主任都要出去了,又拐回来,揣起那张报纸,什么都没说,冲茹争流点了个头,领着人走了。

    等这群人呼啦啦都出去了,小院重归安静,茹争流才瘫在椅子上,累得不行。

    还没照完照片那姑娘说:“他们走了,咱们快开始吧,搞快点,我中班,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茹争流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进入工作状态。

    等她终于给这姑娘拍完了送走,一回头,谷从跃举着个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塞给她:“歇歇吧。”

    茹争流接过来咬了一口,很甜。

    一连忙了好多天,直到除夕那天,还有姑娘来拍照。家里打扫准备年饭的事,茹争流什么都没过问,反倒是谷从跃帮着做了不少。

    除夕那天,请了谷从跃和谷西玉过来,七个人热热闹闹吃了顿年夜饭,又拍了一张全家福。

    忙碌的1979年就这样过去了,留下许多珍贵的回忆。

    等到年过完,卖房和买房的事又提上了日程,申大中那套房现在还没卖掉,新房也一点影儿都没有。

    茹争流感慨:“我下回放假回来,下了火车,都不知道要往哪儿走。”

    申东方趁机表达意见:“这种事,都要看缘分。你看咱们凤羽街,又不止咱们一家卖房,结果就数咱们卖得最快,还不都是碰上了。——新房的事,咱们是不是往城南找一找。这块卖房的越来越多,说明大家都不爱住在这儿,咱要是买了,将来万一想换套房都没人接手,那多不自在。我才听说主街最里头有套二进的院子正往外卖呢,那块地房都要出手了,是不是就是说这一块的房不能买……“

    茹争流越听越不对劲,突然站起来,凑近申东方,问:“‘主街里头那个二进的院子’,那边不是只有一套二进的?其他都是三进的!”

    申东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就是那套,有个小阁楼,后边还有个小花园那套。好多年没人住了,说卖就要卖,还挺突然的。”

    茹争流一拍桌子,转身就往外跑,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她一口气跑到小书房那家大门前,大门紧闭着,少了封条和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门前也有打扫过的痕迹——但打扫得又不是那么干净,积雪扫掉了,残余的雪下还能看到积年的落叶。

    她迫切地想求证这套宅子是不是在出售,直接扣响了门环。

    等了一会儿,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便加大力度,嗒嗒嗒猛扣门环,拍了恨不得有三分钟,才隐隐听到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拔高了嗓子说:“等等。”

    又等了好一会儿,门“吱呀”打开一条缝,里头探出一张老脸来,这张脸干枯得像树皮一样,沟壑纵横,头发也剩得不多,脑门亮闪闪。

    老头儿哑着嗓子问:“干什么?”

    茹争流顾不了那么许多,直接问:“请问,这套宅子是要出售吗?”

    老头儿上下看了看她:“卖是要卖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茹争流连忙说:“我家正打算买房,听说您这边卖房子,想来看看。”

    老头儿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就你自己吗?”

    茹争流笑道:“我就是在咱们凤羽街长大的,就住在前面没多远,这边街里街坊都认识我。您别看我长得小,我今年都20了。我爸妈在727工作,他们上班忙,我正好放寒假,帮家里挑房。”

    老头儿又多看了她几眼,才把门打开一人多宽条缝,让开身子:“进来吧。”

    这是这么多年来,茹争流第一次在青天白日从正门进这套宅子,里边还是老样子,积雪也没有打扫,一些破水缸烂木头还扔在原来的地方。

    老头儿也不说话,带着她慢慢往后头走,穿过月亮门到第二进院子,又慢悠悠绕到后边的小花园。

    然后站住说:“就这个样子,三千块。”

    茹争流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手都要抖了,忍了又忍,还是也没忍住,直接说:“我要了。”

    这回老头儿面无表情的脸终于裂了,轻轻说:“什么你就要了?”

    茹争流也觉得自己十分唐突,连忙找补:“我是说,房子我很喜欢,我还想再好好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能不能先帮我留着,我让我爸妈过来再看看,要是他们也同意,说不定咱们就成交了。”

    老头儿看看她,“呵呵”笑了两声,伸手让着她往前头走。

    茹争流陪在他旁边,两人一起慢慢走回前院,到了大门口,老头儿才站住说:“你走吧,这房我不卖给你。”

    茹争流马上就急了:“为什么?”

    “非让我说明白吗?”

    “让我明白明白呗。”

    老头儿挠挠蹭光瓦亮的脑壳,说:“反正我年纪大了,也不怕得罪你们。你自从进得门来,根本就没想看房子。从这儿走到花园,一路上你都熟,可见你来这儿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年为了这套房和房子里那些东西,我没少受罪,好容易熬过来了,又找个小姑娘来算计我……

    你走吧!回去告诉他们,我就这一把老骨头,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话让他们自己过来跟我说!“

    茹争流一听这话,心里翻了好几个来回,懊悔不已:

    这老先生当年肯定受过不少罪,自己这样的表现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倘若她不能在老头儿面前洗清自己的嫌疑,那老头儿绝不肯把这房卖给她。但是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对这里如此熟悉呢。

    老头儿看她备受打击的样子,更加笃定她被自己戳破,打开门赶她:“你快走吧。”

    茹争流想想那间心爱的小书房,终于下定决心,转回头叫住他:“顾伯伯,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头儿冷笑一声:“你看,你连我原先姓顾都知道。”

    茹争流又吃了一惊,“原先”什么意思?他不是顾荐民吗?书房里每本书都盖着顾荐民的章啊。

    老头儿看她张口结舌,冷笑了两声,扬扬下巴,示意她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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