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争流 > 1980 三

1980 三

    +

    茹争流刚走出门,“咣当”一声,大门就摔上了。

    她晕晕乎乎站了好一会儿,脑袋里乱七八糟好多东西在打架。

    这时天上又下起雪来,还是那种特别大的雪,跟棉絮似的,她出来得急,只披了件大衣,没有戴围巾帽子,一片雪絮正钻进她脖子,把她冻得激灵一下,立马清醒了。

    自己刚才实在是过于激动,从头到尾就没有做对一件事。可以说,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把原本水到渠成的事给搞砸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件事:问题出在哪里,还有没有补救的余地?

    当她脑子开始转动,重新回归理智,很快发现自己刚才的懊恼也是情绪激动时不理智的产物——这不过是个很容易说清楚的误会。

    老人的心结是:他从茹争流对这房子过于熟稔的态度,判断自己是对头派来图谋不轨的人,自己只要把这一点讲清楚,就能打消他的顾虑;而自己的心结是:自己白白霸占了人家主人的书房这么多年,现在又意图把人家的整个房子占为己有。虽然是正常交易,但总有那种逛超市时渴得要死,从货架上拿瓶水直接喝了,出去再拿空瓶结账的既视感。而且对读书人来说,书房是绝对私密空间,在人家书房里一呆这么多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那种专偷人内裤的变态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其实只要诚实一点,坦诚告诉老人家自己为什么对这套宅子如此熟悉,就能打消他最大的顾虑。偷用人家书房虽然确实是个在道德上有缺失的行为,而且被人知道会社死,但比起失去那间书房来说,社死就社死吧。

    想好之后,她给自己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鼓足勇气,转身又去啪啪啪拍门。这回等了更长时间,才听见那老头儿嘎吱嘎吱走过来,来了也不开门,先问是谁。

    茹争流刚应了句“我”,那老头儿就很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你走了吗?就想听点难听的是吧?”

    茹争流连忙解释:“您误会了,我是诚心来买房的。”

    里头那老头儿也不回话,只听得脚步声又响起来,是越走越远的意思。

    茹争流急了,大声说:“我在您家书房看过十年书!里边每一本书我都翻过,我差不多算是在您家书房长大的!”

    里头没有声音了,茹争流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知道老头儿是站住不动了,还是已经走远了,她失望地走下台阶准备离开。

    这时,又听见往门这边来的脚步声,老头儿把门开了条缝,探出光溜溜的脑袋来,皱着眉问她:“你刚说什么?”

    茹争流眼睛发光,一步跳上台:“您书房进门左手第一个书架第一排上放着《XXX》《XXXX》……第二排的书有《XXXX》《XXXX》……”她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突报出了一连串的书名。

    刚开始,老头儿一脸不可思议,到后来,听到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报出一连串不那么正经的书名,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生硬打断茹争流:“好了好了好了,不用再背了,你进来,慢慢跟我说。”

    茹争流进了门,老头儿慢慢往后院走:“我去那边看过,堆了一大堆东西,和我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你是怎么出来进去的?”

    茹争流陪着他往小书房那边走,老头儿走得慢,一路上,她把这些年自己和谷从跃怎么用书房的事大致讲了讲。

    老头儿停下来看看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高来高去陆地飞腾啊。”

    茹争流不好意思低下头:“对不起。”

    俩人到了阁楼下边,通向阁楼的楼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过,老头儿踩上去试了试,略微有点摇晃。

    茹争流喊住他:“您,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先上去把路清理出来。”你这么大年龄了,万一摔个好歹可咋办呀?

    老头儿看看她,点了点头,把脚收了回来:“那你先收拾着,好了喊我一声。”

    茹争流连连点头。

    当初应当是为了尽量保证书房的安全,阁楼里放了不少破家具,而且这些家具用的木头特别好,搬起来那叫一个重。茹争流只是把它们从书房门前搬开,就搬了两个多小时,即便她是个练家子,也搞得满身满脸都是灰尘,身上汗津津。

    搞得差不多了,才大声往楼下喊:“顾老师,顾老师您上来吧。”

    喊了好几声,老头儿才慢悠悠不知从哪里晃出来。

    此时,楼梯已大致清扫了灰尘,露出红漆的底色来,老人家顺着她打扫出来的那条小路一路来到小书房门前。封门的木条已被茹争流拆得差不多,就剩最后一根,等着主人来了再打开。

    老爷子也不客气,来到被封的书房门前,背着手站在旁边,冲茹争流点头:“开吧。”

    茹争流拿着根椅子腿,塞进木条和门的缝隙里,猛地一使劲儿,“咣当”一声,最后一根封条落地。

    茹争流后退一步,把门让给老人家。

    老头儿从口袋里掏出好大一串钥匙,捡来捡去,捡出一把黄铜的钥匙来,插进锁孔,只轻轻一拧,“咔嚓”一声轻响,锁头竟然轻易就被打开了。

    这时候,老头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推开门,可能为了躲避想象中的灰尘,还缓缓向后仰着头,但他想象中的灰尘并没有出现,书房中的空气既不潮湿也不沉闷。

    书房窗户被木板遮着,几条光线透过木板射进来,形成丁达尔现象,光束从窗户那头一直照射到两人身上,仿佛从天国降下的圣光。

    这一刻,两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忍心破坏这种神圣和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儿才伸手拉动墙边的灯绳,整个小书房被照亮。

    这里还是前几天茹争流和谷从跃离开时的样子,当时他们走得匆忙,茹争流坐的那个垫子还原样扔在地上,上边还有个浅浅的凹陷。

    老头儿在书房巡视一番,还打开书柜下边的门拿出两本书来翻了翻,然后去试着推窗户,推了两下,没推开。

    茹争流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得从外头开,等一下啊。”

    说着飞快跑出去跳上墙,三两下爬上阁楼,把挡窗户那块木板摘了下来。

    老头儿推开窗户,就看见茹争流逆着光站在外头冲他笑。

    雪早就停了,这会儿又出了太阳,冬天并不强烈的阳光从年轻姑娘背后射过来,直射进小书房里。与此同时,刚被雪花洗礼过的冷冽空气带着寒冬的气息一股脑钻进了书房中,让老头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茹争流连忙从窗户跳进书房,转身把窗户关上,嘿嘿笑道:“实在对不住您,没经过允许看了您的书、用了您的房。”说着给老头儿深深鞠了个躬。

    老头儿也不客气,受了她这一礼,转身坐在书房里唯一那张椅子上,跟她说:“那我们来谈谈卖房子的事吧。”

    茹争流就坐在平时她经常坐的那个坐垫上,和老人家聊了很长时间。

    老人家的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也很简单,不过是时代大潮中的一朵小浪花。只是人生在世,又有谁不是这样一朵小浪花呢?

    ……

    现在老人家终于可以回家,他的儿子已在兴市定居多年,不可能再回到宁市来,他身体越发不好,只能卖掉这所宅子去兴市和儿子一起生活。

    茹争流试探着问:“那您为什么不留着这房子,说不定您儿子也很喜欢它呢。”

    老人家叹口气:“我这一生也没攒下什么家当,蹉跎到这把年纪,只能用这房子换些依靠。”

    这话说得便有些悲切,茹争流心中百感交集,仰起头对他说:“顾老师,我是真喜欢这宅子,您就把它卖给我吧。”

    老头儿看看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当年我有个同事,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吧,和我家关系走得近,正是因为他看上了这套房,才有了后头许多事。刚才我就以为你是他找来谋取我这套房子的。倘若你真想买这套房,不妨去打听打听他现在什么状况,万一他还存着惦记这套房的心,你买了反而惹祸上身。”

    透露这种消息,对老头儿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这就是他比许多人多出来的那点良心。

    茹争流肃然起敬,记住那个名字告辞回家,转头给他送了些丁改兰做的花样面食来。

    家里人就看见她一整天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晚上大伙一块吃饭的时候,茹争流才把想买那套二进院子的事告诉大家。

    大伙儿都愣住,申东方问:“多少钱?”

    “大概3000块。”

    丁改兰:“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申大中:“就算现在我原来那套房现在就卖掉,也凑不够3000块啊。”

    茹争流笑眯眯:“我有二千多块。”

    “什么?”“啥?”“啊?”

    屋子里鸦雀无声,一个个都把眼睛瞪得像铜铃,全都看着茹争流。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