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曦他应该不骗人吧？
再想想，程雪胆敢质疑总监。
她不要命了？
于是彻底没了脾气。
上菜了。
尽管不饿，为避免尴尬，程雪还是装模作样地挑了几筷子放自己碗里。
一边偷瞄着对面李谨曦的动作和神色。
李谨曦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神情和仪态依旧雍容典雅。
他握着筷子的手指白皙修长，微微阖眸时，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下，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另一边，程雪一面暗中观察一面感叹：
怎么会有人干饭都能这么好看。
纠结了片刻，她的唇角轻微动了下，还是决定主动开启话题打破饭桌上的沉默。
“那个，你怎么会想到在家收养那么多宠物的？有点挤……”
救命，这话一出口程雪就后悔了。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虽然她开口的初衷是想着借小朋友的活动空间会不会不太够打开话题。
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听都像是在暗示家太小了，你表弟的房子太小了，太小了……
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程雪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她看见李谨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一颗分明利落的喉结在颈间上下滚动了下。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片刻后，他只是放下了筷子抿了口茶说：
“原本它们安置在我自己家其实还好，活动空间是够大的，搬过来后，确实有些挤了。”
“之前因为空间够用，我一直没有急着给它们找领养，只是偶尔会送一两只给信得过的朋友。若是送不出去，就养着，反正也负担得起。”
“现在的情况，我会尽快联系靠谱的领养人的。放心，这事我会处理好。”
“好……”程雪略微松了口气，刚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
又听见李谨曦淡然说：“食不语,寝不言。还有什么事情回去再问吧。”
“好的，好的。”
想着这样一直盯着他看也怪尴尬，程雪心不在焉地夹起碗中的一片雪白晶莹的酸菜鱼片放入口中咽下。
一股意料之外的辛辣猛然来袭——
大概是鱼片下还沾着些许辣油的缘故，程雪吞得急，辛辣混合着花椒的刺激气味呛进嗓中，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刚咳两句，程雪想起李谨曦还在对面，怕“误伤”到他更为尴尬。她又立即一手捂住嘴弯下腰去。
一面摆手示意说：“我，我没事。”
程雪不是不能吃辣。
只是没料想到这玩意怎么会这么辣？
这么辣李谨曦他是怎么吃下去，还吃得这么快的？
泪水不受控制地漫上了程雪的眼帘，刚想顶着模糊的视线摸来桌上的茶水缓解，却感到背上两下轻拍落下。
与此同时一杯茶已经送到了她嘴边。
程雪顾不上说谢谢，赶紧先喝了一大口。
一旁李谨曦又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
“好些了吗？”他问。
“嗯……嗯。不好意思啊……还有，谢谢你。”
“不必这么客气。”李谨曦稍抬了下眉：“公司外，你当我们是互相扶持的合租室友关系就好。”
程雪：“……咳，好，我明白了。”
心下却告诫自己，千万千万别把老板的客套话当真……
另一边，李谨曦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抬手示意服务员。
一边和程雪解释：“这家店的口味如果不特殊说明，是会做得偏辛辣。但有几种能解辣的甜品可供选择，你看看你要什么。”
程雪刚想开口说不必了，又不合时宜地没忍住连连咳了几声，赶紧侧过头去。
五分钟后——
最终，程雪还是捧上了一杯李谨曦推荐的红糖酒酿冰粉。
随着凉丝丝的冰粉带着柔和的甜和些许米酒味在嘴里化开，果然口腔和喉中残存的麻辣味也被冲淡了不少。
恰好此时，李谨曦也用完了餐。
看着面前像只小兔子般乖巧地捧着冰粉一勺一勺挖着吃的程雪，他随口问道：“好吃么？”
“好吃！谢谢你。”
“那你先吃着，我去结账。”
李谨曦转过身去时，程雪好像看见了他的唇角浮现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不自觉地一激灵，然后又摇了摇头。
小小声对自己说：错觉。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李谨曦他哪会笑啊。
*
到家后，程雪帮着李谨曦和王叔将猫猫们搬上了楼。
安置好一切后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十二点。
果然最后工作日也还是没能好好休息啊。
算了，程雪叹了口气。
趁着李谨曦还在客厅里，她匆匆走进房间，又拿着个小袋子折了回来。
那是她今天逛街买的，准备送给“周先生”的见面礼——
一个浅紫色的猫咪八音盒。
如果，程雪知道她心中温文尔雅又善良的“周先生”是李谨曦的话，她是万万不会选这个温馨可爱到显得有些稚气的八音盒作为礼物。
它看起来怎样也跟李谨曦的气质不搭嘎。
可买都买了，她实在不想浪费。
越往后拖再送出来只会越尴尬，程雪索性一咬牙将礼物袋递到了李谨曦近前。
“给我的？”李谨曦有些意外。
“嗯，算是见面礼吧。因为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好。那我就收下了。”
礼物袋的袋绳有些细，李谨曦接过袋子时，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程雪感受到微微温热的触碰，一股异样的感觉蓦地腾起，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抽离。
待李谨曦拿稳后，程雪立即抽手。
“那我先回房间啦。你先去洗漱吧，我一会儿去。”
然后飞速逃离现场。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未免过于魔幻。
程雪在房间内陀螺似地转了好几圈，又反复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捱到一小时后，程雪探头探脑地打开了房门。
客厅内的灯熄灭了。黑夜中，是她熟悉的六双绿盈盈的眼睛。
看来李谨曦已经去休息了。
程雪赶紧轻手轻脚地抱着自己换洗的衣物溜进了公用卫生间内。
因距离上一次使用还未间隔太久，淋浴间蒸腾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
玻璃门和镜子上是一层细密的水雾。程雪站在镜前随手将它们擦去，很快一层新的细小的水珠又重新铺满了镜面。她在镜中的影子便变得模糊。
浴室内，暖色的灯光，湿漉漉的雾气和接近体温的温度多少带来了些暧昧的气氛。
程雪莫名便联想到不过一小时前，李谨曦便同样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内。
再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和无血缘关系的男子公用浴室……
还是自己的上司。
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中驱逐出去。
只是合租室友关系罢了。
合租就是会有公用空间的，没事没事，别多想。
程雪今天洗漱结束得比往常要快很多。
一来时间不早了。
二来，她总有种私密空间不完全属于自己的不安感。
洗漱完毕后，她将换下的衣物收拢。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来到阳台。
惯性地打开洗衣机时，程雪才发现里面已经静静躺好了李谨曦换下的衣物。
他那身昂贵的西服没有在里面，想来可能是怕机洗洗坏，之后会送出去干洗。在里面的，是那件他贴身穿着的白衬衫。
程雪：……
四五月份的天气，加之她又在外跑了一天，如果不及时洗，衣服会臭掉的吧……
和他的衬衫一起机洗，多少有点尴尬……可要是手洗，现在已经快一点半了，她手洗完要到几点？
咬了咬牙，程雪将自己的衣服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里，倒上洗衣液定好开始机洗的时间合上盖子落荒而逃。
回房间后，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措辞，才给“周淞言先生”发去了消息：
棠梨煎雪：“衣服我放洗衣机了，定了明早七点开始自动洗衣服，我早上起来晾~”
棠梨煎雪：“这样可以吗？”
一面祈祷着，他已经睡了他已经睡了他睡了……
程雪只是想着擅自洗了他的衣服给他报备一下，可没想凌晨和上司聊天。
然而事与愿违。
消息发出去几秒后，“周先生”回道：“好。”
程雪嘴角一抽，握着的手机险些掉到了地上。
啊啊啊——
他怎么这个点还不睡。
然后内心尖叫着一头扎在了床上。
在床上阴暗扭动了好一会儿，程雪才缓了过来，再抬头看了眼手机。
算了算了，她叹了口气。
看这回复也没啥实质性的内容，估计也不用再聊什么。
最后，程雪只是礼貌性地回了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就火速将手机丢开，关灯睡觉。
与此同时，李谨曦的房间内，书桌上一盏台灯正散布着暖色黯淡的光。
微光下，李谨曦刚刚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事物合上电脑。
刚想关灯，视线又落在了灯下那个浅紫色的猫咪八音盒上。
很可爱，
是他能想到的她会买的东西。
不觉眉眼弯了弯，然后拍了张照记录下来。
*
三分钟后，
周淞言的手机上响起了一条微信消息提示音。
他随手划开了手机，发现是他那位表哥给他发了张照片。
一张……造型可可爱到根本不像是李谨曦会摆弄的八音盒的照片？
周淞言：“？？”
李谨曦：“她送的，好看吗？”
周淞言：……
忍住了想要摔手机的冲动，他咬牙回道：
“所以，我是你们play当中的一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