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昕枂酒醉醒来,第二天就回宫,赶工做了一个新的荷包。

    是她精挑细选了一个模样相当威武的貔貅绣样,听说貔貅可以辟邪、驱灾,他这个人如今心狠手辣又毫不敬畏,外边的人都恨不得他死,她可真的生怕他有一天罪孽太重了会横死。

    做完这个新荷包后,她大大方方将“赵衍之”三个字绣在荷包外侧,特意用金线缝制,张扬又耀眼。

    紫衣过来看了一眼荷包,“咦?这小狗看着...”

    昕枂赶紧把荷包收起,很宝贝似的,“什么小狗,明明就是貔貅,不像吗?”

    紫衣不愿打击她,只得陪着笑道:“奴婢看错了,当然是貔貅了,殿下绣得真漂亮!”

    今日上朝的时候,昕枂特意早早过来,候在宫廊上等着。

    赵朗辞来到,愣了一下,行礼:“参见殿下。”

    “殿下今日起得真早,平时卯时过半,朝事开始了才赶到的。”

    昕枂没来得及喊他平身,自己快步走前来,“赵掌印,来,本宫给你系上。”

    一阵女儿家独有的馨香袭来,她突然凑得很近,赵朗辞想起在公主府用晚膳,她喝醉了他差点要吻上她的情景,指节不由自主掐紧,瞳孔骤大,“殿下你...”

    “好,系好了,喜欢吗?”昕枂这时已经系好荷包了,微笑着移开,手里握着的正是那个从陆廷志手里得来的荷包。

    “知道你也喜欢这个荷包,但就是想让你带这个,这是貔貅,可以...辟邪。”

    昕枂把旧荷包塞回他手,“这个你喜欢就收好,新的荷包也希望你喜欢。”

    她的表情熠熠动人,他差点看呆了,忘记去接荷包,下意识看腰间系好的荷包时,发现上面还用金光闪闪的线绣着他旧时的字。

    “这...”他眼神有些复杂,旁边的小太监看了也是赶紧低头。

    “好了,朝会要来不及了,赶紧走吧。”昕枂心情轻松地转身往前。

    赵掌印身后的小太监看着那个绣着像狗又像猫,还有一个闪瞎人眼睛的名字的荷包,有些难言:“掌印,这...要不要先解下来放奴婢这里保管?”

    赵朗辞停顿了好久,唇角轻轻勾出弧度,“不用。”说完,他也快速提步跟上长公主的步子。

    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进殿分两列站,赵掌印站在丹陛旁边,排前列的臣子一眼就看见他腰间那只可笑又张扬的荷包,一时都有些不敢确定地抬头看看是否赵掌印。

    赵掌印今日心情出乎意料地好,一整个早朝下来,也没有过多为难六部的人。

    最后,由兵部的闵大人上前汇禀一件关于西州士族近日异动的事。

    “西州那些老士族前朝以前在中原一带威望很高,其中姜氏还是前朝时期的大庆皇族,大庆虽然被灭了,但当年的大庆盛世在史书上是有目共睹的,我们的太`祖皇帝虽然忌惮,但一直都没敢动姜氏,以及那些拥护姜氏的老士族,只把他们驱逐到西州一带,到现在依然对中原地方颇有影响力。”

    这时候有臣子插口问:“姜氏一族一直子嗣单薄,出下的大多是女儿,先帝以前都有陆续联姻,可是崇德太后之后,姜氏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崇德太后是贞武帝晚期才娶的皇后,也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

    “不知道他们的打算,但他们西州几大士族这些年一直供奉着姜氏族长的灵位,近日边境隐隐有些风声,说是这些士族为首的姚氏和夏氏有在偷偷练兵,而且,他们突然上书说梦见姜氏族长,想进京来探望太皇太后,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防范的事。”

    “先帝时期之前一直不允许他们西州士族踏足中原一步,可如今的大晋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晋了,西州那边因为靠着海,与大悦相邻,他们的兵力情况、实力如何一直不能完全窥见。”

    “你说他们此番想见太皇太后是为了什么?”不等小皇帝发话,底下那些臣子就忧心忡忡自顾自交头接耳起来。

    “肃静。”赵朗辞凛然一声,殿阶之下又恢复了安静。

    “陛下,臣认为,姜氏一族在大庆时期就出过女帝的,他们会不会是自崇德太后死后,就一直耿耿于怀,现下想把唯一的姜氏血脉接回去,这样对我们大晋可大大不利啊!”

    闵大人接着道。

    闵大人口中的唯一的姜氏,毫无疑问便只有姜氏庶室一派的太皇太后了,这也是太皇太后这些年一直避退朝事,退居寺庙的缘故,如果崇德太后还在世,以如今这样的局面,西州士族肯定会以姜氏嫡系的崇德太后为尊,把持现在的朝政,可崇德太后不在了,太皇太后又是个年迈不理朝事的。

    “西州那些士族也太大胆了吧?!以为我们大晋是他们大庆那样的毫无尊卑男女纲常的族人吗?先不说太皇太后已经年迈不理事,就算不是,难道他们还妄想在大晋弄一个姜氏的女帝吗??”

    有臣子十分气愤。

    “或许他们只是想让太皇太后控制陛下,好受他们西州控制。”又有臣子道,“可他们以忠义孝道的理由前来拜见,太皇太后又年事已高,不答应他们恐怕...”

    说到这里,大家想起终于是有一件事能够让内阁六部和司礼监站同一阵线的了。

    司礼监也不会希望把手里的傀儡拱手让人,所以此番内阁和六部压根不必烦恼,恶人自有恶人磨。

    于是,闵大人看向皇座旁的赵掌印,“掌印一直帮扶着陛下,不知道这件事你有何看法?”

    赵朗辞笑得很让人生恨,道:“咱家一介奴婢,能有什么想法?人家是奉陛下皇舅祖父的命来探望长辈的,哪里拒绝得了?”

    他说完,大殿中陷入安静,是啊,拒绝说不过去啊,如今就连司礼监都无计可施,只能见步行步了。

    “殿下觉得呢?”他的手轻轻抚挲腰间的荷包纹样,很是温柔地看向帘内,“想不想见见这些叔伯们?”

    昕枂一想到都是太皇太后娘家的人,太皇太后虽然常年不出自己住处,但她身世有疑被禁锢狱中的时候,还派了宫人来给她送了一首她抄写的小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那一刻,真的给了昕枂无限的安慰和支持。

    所以她一口答应,笑道:“是太皇太后那边的叔伯呀,那自然是要见一见了,大家一家人怎么能生分了。”

    下朝后,许多臣子都为长公主的不懂事气愤不已。

    大家都觉得,放西州那些豺狼进来,那是件多危险的事,可长公主竟然答应放他们进来!

    “愚蠢!简直愚蠢至极!”有臣子骂道。

    “看来殿下这次,不但让六部彻底失望,司礼监那个魔头虽然刚刚表面看着没什么,但肯定也气坏了,想来定然不会给这傀儡公主好颜色看的。”

    正当这两个臣子边走边议论的时候,却看见他们口中的司礼监“魔头”在顺清门那边给长公主挽裙。

    “赵掌印,对不起还得麻烦你,都怪本宫走路不看路,那么大一滩积水竟没看见,糟蹋了这裙子!”

    手揽重权,笔尖一挥就能瞬间决定人生死的活阎王,司礼监的大魔头,竟然在用他那双好看得过分的手,在给长公主一点一点拧干裙摆。

    “臣是内侍,又是驸马,伺候殿下本是分内的事。”

    那两个臣子:“......”

    记得先前小皇帝在金銮殿前不慎下辇时摔了,他也只是严厉责罚了伺候的宫人,并且让别人去扶小皇帝,他则像个大爷似的站在一旁冷眼观着,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安慰哭泣流泪的小皇帝,何时这样贴心过?

    “这奸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讨好一个傀儡,还是一个多余的傀儡有何用?”

    二人说话期间,面前突然暗了下来,是秦思朗迎面朝这边走来。

    他明显眼睛也在看那边顺清门的二人,眉头轻蹙道:“局面或许有变,现在想想,西州那帮人怎么来得那么巧合?司礼监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那说明什么?说明极有可能就是司礼监一手促成的。”

    那两位臣子慌忙行礼,“阁老...”“秦阁老...”

    “秦阁老意思是?司礼监为何要促成西州那群人?这难道不是对司礼监不利的事吗?”

    秦思朗若有所思道,“许是他疯了,又或许...”

    “听过螳螂交`尾后,雄性愿意让雌性吃掉的事吗?”他想起赵朗辞做的点点滴滴,还有今早在朝上看着他不时抚挲腰间那个走线粗糙张扬的荷包,突然笑了一下,

    “或许这样的事也会在人身上发生。”

    ·

    西州士族进京的那天,宫中特意筹备了宫宴接待。

    许久不曾步出过自己宫殿半步的太皇太后也终于走了出来,昕枂自幼缺乏长辈关爱,太皇太后是自郑舅舅之外,对她好的长辈了,所以她见到太皇太后格外亲昵地上前挽住她手。

    “曾祖奶奶!”昕枂甜甜地叫唤。

    太皇太后相当喜欢这个没心眼的丫头,她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丫头要留在宫里,她就该一直无忧缺心眼地活下去,那张笑脸永远开开心心才好。

    “臣参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见一旁躬身行礼的绯色蟒袍男子时,脸上慈祥的笑容收起一些,瞬间成了雍容大气的太皇太后。

    “平身吧。”太皇太后看赵掌印的时候,没有其他臣子眼中的厌恶以及忌惮,反倒像是一个洞悉世事后,睿智看待小辈的老者。

    “你叫衍之是吧?好几回都机会亲眼见你,就连上回也是你派人来哀家宫中的,这次总算见着你了,倒是长得...和其父一样伟正啊。”

    赵朗辞低着头不说话。

    太皇太后又道:“你这次这么做,可有想过后果?”

    赵朗辞笑了笑,“那臣斗胆问一句,臣如果不这么做,他日陛下长大后,太皇太后是否能不将此事告诉陛下?”

    太后皇后沉思片晌,缓缓摇了摇头,“哀家办不到,阿芷是哀家亲侄女,她死得那样冤,无论如何哀家得让陛下知道那些事。”

    “那就是了。”赵朗辞笑。

    昕枂看着这二人暗涌交锋的对话,脑子里是懵的,“曾祖奶奶...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没事。”“殿下,没事。”二人默契地道。

    这就更让昕枂摸不透了。

    西州那边派来的是大世家姚氏和夏氏的长老,两位长老拜见完太皇太后,含泪叙旧完一番后,目光又转向昕枂。

    二人的眼神顿时迸射出丝丝光芒,在逐渐放大似的。

    “臣等,久仰公主殿下已久!!”

    昕枂莫名有种被卖上贼船的感觉,她看了看两位长老,又看向赵朗辞,“姚将军和夏将军言重了,快请起吧。”

    宴席前的臣子看着长公主同这些西州士族如此亲近,都一副鄙夷和唾弃的样子。

    “这位假公主,是真的想把我朝卖给这些老狐狸啊!”

    “当初她被羁押在邢部时,邢部的人就不该对她手下留情的...”

    这些人说话很小声,可常年在西州边境同外敌征战的两位将军耳力可不是常人可比,姚长老耳尖一动,禀道:“臣等这次来京,除了要替姜长老见一见太皇太后外,还想留下替殿下效力!”

    话头一转,他突然转向席座最末尾那几个小言官,“我们大晋是不是有规定,臣子不得私下妄议君主?既然殿下是摄政长公主,自然也是君,你们背后议论君主,还说殿下是假的,想通贩卖国,我想问问,可拿得出证据?”

    那几个被排在最末席的小言官压根没想过姚长老说的是自己,还一脸看戏似的抬头张望。

    “头别抬了,说得就是你们,国字脸嘴角有痣那位和尖嘴猴腮装模作样那位!”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