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昕枂也没有闹明白赵掌□□狠手辣、手眼通天,为何让她知道了呈给周昱的药膳后,还不杀她。

    他是这么笑着同她说的。

    他说:“药性毒性一中和,一整个太医院都没法查得出来个究竟,更何况,殿下你傻里傻气的,找不到证据光你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这些东西确实可以做膳食用。”

    昕枂有些哑然,他的意思是不是,觉得她太笨了,让她知道这些也翻不起风浪?

    大概是还有一点,他给她分析得透透的:“殿下如今已经是被内阁抛弃的人,只有臣能护着你,殿下要是把臣干掉了,你说内阁会要一个他们拥有把柄,可以牢牢把握住的张昕馨,还是一个左右摇摆的你?”

    昕枂算是看清楚了,他不是以前那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读书初心的大哥哥了,他现在正在走着一条,与以前的他所走的截然不同的路。

    在这一条路上,他需要更加的心狠,不能对任何事物或人心存仁慈。

    他可能真的会逐步杀掉周昱,和她。

    “掌印,你让殿下知道了这些,那最近陛下的药膳需要停吗?”冯玉安从明公公那里回来,问道。

    “不必,你继续送。”

    “是。”冯玉安心有戚戚,从小皇帝第一天登基,他就每天安排给他送药膳,他知道,这些药累积到最后,会让人死得不明不白,但没到最后,小皇帝的生死还是掌握在掌印手中,若掌印突然仁慈,毒性有可能全解,但死的,就可能是一整个司礼监还有掌印自己了。

    冯玉安会怜悯小皇帝,但更加不希望自己死。

    “掌印,公主殿下的药膳也好了,今天是荷叶粳米粥。”

    “好,”赵掌印的眉眼柔和下来,“她爱吃杞子的,多加点,这样身上的余毒才能排快些。”

    “是。”

    ·

    昕枂在麟趾宫疯狂地翻阅医籍,企图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殿下,你午膳还没用呢,膳房刚送了药膳粥,殿下下来喝一点儿吧。”

    爬梯上的昕枂一听“药膳”二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

    “药...药膳是哪个膳房送的?御膳房吗?”

    自从殿下在东厂回来,御膳房一直每天送不重样的药膳,殿下从一开始四肢无力,到现在能攀爬梯子,大概也有药膳的功劳在,她一直没问过,今天怎么突然在意起来了。

    “是呀,一直是御膳房送的,司礼监那边叮嘱着做的。”

    昕枂脸上突然浮出了青色。

    “这...”她走到药膳前,用勺子翻动了几下粥水,就看见一些熬得已经看不清形状的红红的东西。

    “这怎么跟灵鲜草那么像?”她哭道。

    “什么灵鲜草啊,殿下还是赶紧趁热喝了吧,冯公公亲自送来的,说是一定要盯着殿下喝完,不然回去交不了差呢。”

    自从昕枂在朝中被内阁和六部的人出卖,入狱后,紫衣已经不去想什么国家大义,宦官祸乱的事了。

    她进宫后前后侍奉过先帝不少妃子,每次都被虐待受尽屈辱,只有跟着长公主才有安乐日子,现在她只要谁对她家主子好,她就对谁态度好。

    昕枂手一顿:“他...他还要交差的吗?”

    紫衣粲然一笑:“那当然,他叮嘱奴婢一定要亲自侍奉殿下喝完,只要有剩,他回去就被受罚呢。”

    昕枂一听,眼眶里蓄满了泪,一想到冯公公平日里对自己颇是照顾,总不能让他遭罪啊!

    她看了眼微笑着的紫衣,又看了眼熬得绵烂的药膳粥,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喝了下去。

    一碗见底,听着紫衣畅快的笑,她苦涩地掉了几颗眼泪,又擦掉。

    “紫衣,本宫的日子不多了,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千万别因为本宫而难过啊。”

    紫衣被她的话吓住:“殿下你在说什么啊??”

    ·

    张昕馨如今郡主身份被剥,又没有俸禄,在宫中行走,连请人帮忙递个书信都不行。

    “张姑娘,不是奴婢不肯帮忙,而是宫中规矩森严,你不能随随便便跟宫外传书信的。”

    “岂有此理,我是陛下义姐也不可以,那张昕枂为什么可以?”张昕馨用手指了指正在端门运货上马车的麟趾宫宫人。

    “小心一点,这些都是公主殿下要送到宫外给友人的东西,特别贵重,可别摔了。”紫衣在马车旁边叮嘱指挥着。

    紫衣叮嘱完这些人做事,回头看见张昕馨,欲行礼,又止住:“奴婢参见元庆郡...哦,见过张姑娘。”

    “奴婢都差点忘记,元庆郡主的金册已经被收缴了,我们定下是堂堂昕枂长公主,陛下的亲姐姐,当然可以随意送东西出宫了,张姑娘也有东西要送吗?要不要奴婢去请示一下殿下,看能否顺便帮张姑娘把东西一块捎出去?”

    紫衣脸上噙着笑,嘴里恭敬,可面上却一副得春风得意。

    张昕馨把身上的布衣领子敛了敛,侧过身把信件收回,很高傲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不必劳动宫中人,宫里的人每天那么多事,出宫一趟多费劲啊,我才不想做这些劳民伤财的事,得替陛下着想。”

    她这话里是在暗暗指责昕枂劳民伤财。

    可紫衣听了却更得意,笑道:“张姑娘你就别跟我们殿下客气了,出宫一趟送个东西能有多劳累的?殿下是陛下长姐,尊贵的长公主,莫说是出宫送趟物品,就算让人搬掉一整个宫殿进公主府,那也是应该的,你可知道我们殿下能为天下做多少事?随便批一份折子,就能拯救水患,说减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多少民众收益?谁会说我们殿下劳民伤财啊,替长公主办事,那是荣耀啊!”

    之前被张昕馨那宫中宫女欺压得很厉害的宫人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替公主殿下办事是荣耀,一点也不劳累!”

    这下张昕馨听得更生气,一拂袖转身就走。

    ·

    昕枂得知郑舅舅近日就要启程回南都,自己又忙得抽不开时间,便让紫衣准备些盘川和东西给郑舅舅送去,顺便将周昱每日服用的药膳配料写下,偷偷送到秦思朗手里。

    自从内阁和六部放弃她,开始拥护张昕馨后,她就不跟陆阁老联系,秦思朗当日在大殿上是唯一帮她求过情的人,她如今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只敢去找他和陆廷志。

    她希望秦思朗能帮她找到替周昱偷偷解毒的法子。

    她如今除了上朝外,就天天待在周昱的宫中,陪他一起勤读书。

    “陛下,你要打起精神来,今日我陪你把篇文章背完!”

    周昱已经呵声连天,水雾迷蒙,“皇姐,乳母和罗公公说朕还小,读书的事不宜操之过急,一天看一段已经够了,你怎么还让朕背啊?”

    “不够,你知道赵掌印小时候一天能背多少吗?一部诗经三百一十一篇文章,他只花了一个月不到,就整部书倒背如流了。你算算他一天背多少篇?”昕枂像足了一个长姐的架势,叉着腰训道。

    小周昱迷糊地掰着手指数:“一、二、三...每天背...呃...好像是七篇?啊,不对,八篇好像...”

    “不对不对!”昕枂敲着案桌道:“一个月背三百多篇,那他一天就得背一百篇!”

    一旁的宫人:“......”

    “啊,对对对!阿姐你太厉害了,这么难算的数也一下子就算出来!”

    “那当然,”昕枂有些洋洋自得,“我也是每天很努力学习才能这么厉害的,所以我们都要努力些!”

    “嗯,阿姐,你说朕如果再不读书整天玩乐下去,就会被赵掌印杀掉,那如果朕好好努力了,就不会像母妃一样被杀,是真的吗?”

    “嗯,”面对小皇帝彷徨无助的眼神,昕枂摸摸他脑袋,“阿姐向你保证,无论如何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阿姐!”周昱破涕搂住昕枂一只手,“阿姐你又会做草编猫儿,又会玩陀螺,还会读书,朕很喜欢你当朕的皇姐,但为什么郑次辅说要朕把元庆郡主当皇姐,说你不是皇姐呢?”

    昕枂眼眸黯了黯。

    ·

    张昕馨守在午门附近等内阁的人。

    先前她为了能跟宣安侯世子在一起,不惜豁下脸皮勾引,怀上世子的骨肉,结果却被侯夫人得知,找了杀手要杀害她母子性命。

    后来,她侥幸得救,可她的胎儿却...

    容氏为了救她,悄悄同内阁达成了某种协议。

    可她一点也不想被内阁利用,正面同那个权倾朝野的当朝大奸宦对抗,那不是当人肉盾牌是什么?

    可宣安侯的杀手日夜在府外徘徊,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也找不到世子。

    想着进宫后就能找到世子,让他摆平一切,谁知道信根本送不出去,容氏也悄悄在宫外打点捎人把话带进宫中,说世子他已经成亲了。

    张昕馨哭着不肯相信,可如今她连金册都被收缴了,宫里的又多是见风使舵的人,她根本联系不到世子。

    万念俱灰,又被张昕枂的宫婢刺激之下,她生了报复的心。

    既然她如今在宫里出不去,过得生不如死,凭什么张昕枂一个野丫头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她就不信,如果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那个奸宦还能这样捧着护着她!

    等来了陆钟后,张昕馨就把她的计划告诉他,让他配合着她。

    可陆钟听后,只是避嫌地退后一大步,活像遇见什么脏东西似的,鄙夷道:“郡主怎能这样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样做太阴损了!!”

    说完他拂袖离开。

    张昕馨气得脸色发青,只能去找郑次辅。

    结果郑次辅听完立马答应。

    ·

    留竹院是京城人流量最大的茶肆,这里白天总有一些说书先生,讲一些妙趣横生、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

    “话说仙元帝姬乃神武帝一夕风流,同一个落难士族女所生的女儿,金国仙域在一次宫变中,拥有神族血统的皇族被魔族一举歼灭,仙元帝姬是金国唯一的希望,可是,殊不知这个帝姬竟是假的!”

    茶肆里的人听到这里,俱是一惊:“假...假的?那真的仙元帝姬呢?”

    说书先生葵扇一扇,又说道:“真正的帝姬,其实一直被世家保护得很好,就是源清郡主,而假帝姬,却是魔族从浊气中提上来的一团污秽之气,会让整个金国大难临头啊!”

    冯玉安跟着赵朗辞出宫办事,在留竹院等人的时候,突然听见这一段,尽管一开始听不出来,如今也听了个究竟,惊诧道:

    “掌印...他们说的金国、仙元帝姬和源清郡主是...”

    “胆敢映射大晋和长公主殿下,好大的胆子啊。”赵朗辞面上笑着,手里的杯盏不知何时碎在掌心,滚烫的茶液从烫红的腕间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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