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辞晚了一步。
等他走到门外时，乔岁与沈词已经打了照面。
一直以来悬在沈辞脖颈上的铡刀此时猛地落下。正主都出现了，他这个拙劣的替身也该退场了。
站在不远处的沈辞眸光微黯，他转身要回到房间，留给他们母子俩一个团聚的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沈词仿佛从没见过乔岁一般，上下打量她许久，然后不带停留地从她身边走过，来到自己面前。
沈词捶了捶他的胸膛，挤眉弄眼小声说：“行啊沈辞，一段时间不见，你还玩上金屋藏娇了。”
“？？？”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把自己的亲妈和自己的兄弟凑一堆，沈词是嫌他爸的棺材板扣得不够严实吗？
“你清醒一点啊，这是你……”妈。
最后一个还没说出口，沈辞便见乔岁走过来，淡定地将沈词手上的外卖接过去。
他想象中母子跨时空相认痛哭流涕的感人画面根本没出现，乔岁的神情全程如一，就仿佛沈词不是她儿子，而是大街上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
乔岁对他，都比对她儿沈词亲近。
沈辞卑鄙地欣喜于这种区别对待，但乔岁诡异的态度，也彻底将他弄懵了。
“喂？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不就折回来看看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吗？”见到兄弟面色不好，沈词有些尴尬。
沈辞从恍惚中回神，目光仔仔细细扫了一圈，不放过好友的任何变化。
不仅是乔岁，就连沈词都对她毫无反应。难道是沈词对亲妈的长相忘了？可他明明说过他妈是在他大学时候过世的，不可能他对年轻版的乔岁毫无反应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辞将疑点放进心底，专心应付好友：“滚！什么女朋友，这是我长辈，你放尊重点。”
沈词惊讶地看着女生年轻的脸庞，表达了综艺嘉宾们第一次听见时的敬佩：“你家某代的祖宗还挺老当益壮的哈。”
无从辩驳的沈辞：“……”
知道说错了话，沈词拍拍自己的嘴：“抱歉抱歉，阿姨，你瞧我这张破嘴。”
阿姨……
沈辞眼皮跳了跳，不用专门看，他已经感受到乔岁发来的死亡凝视。
熟悉的生无可恋再度席卷而来，沈辞扶额：“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吧。”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僵，沈词明智地扯了个理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留下沈辞与乔岁大眼瞪小眼。
沈辞犹豫踌躇，反复斟酌好半晌，开口问道：“你不认他，是不是觉得沈词对你的出现没有任何的反应？所以……”
乔岁无语地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她担心要再不澄清一下，她儿恐怕会把她脑补成祥林嫂。
“他不是我儿。”乔岁淡定地抛下一个炸弹。
“怎么可能？”沈辞震惊得沉沉的声线都提高了：“你不是一直坚称沈词是你儿子吗？”
“哦。”乔岁语气淡淡：“刚才见了面，发现他不是。”
沈辞脑瓜子嗡嗡作响。
如果沈词不是乔岁的儿子，这段时间他岂不是替身替了个寂寞？？？
*
一晚上，沈辞都沉浸在一种纠结的状态。
一方面他可惜乔岁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竟然不是她儿，一方面他又有些不可言说的窃喜，庆幸乔岁没有找到儿子。
在床上摊了整夜的煎饼，听见外面有了动静，他索性起床。
“嗬！”何必看见他的黑眼圈吓得后仰：“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沈辞哼了声，从冰箱拿了一罐牛奶喝。
刚喝到一半，何必问道：“过段时间就要开始录制第二期综艺，你跑不完的通告要送给沈词吗？”
牛奶卡在喉咙，沈辞呛得直咳嗽。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就想起之前自己做的蠢事——为了消除霸占沈词亲妈的愧疚，他疯狂塞给兄弟资源。
做了这么久冤大头，他脸色臭臭表示：“不给了。”
何必一副他终于不发神经的欣慰表情。
沈辞：“……”
这时，乔岁打着哈欠出来。
沈辞终于想起了正事。
今天他要带着乔岁去给他爹添堵。
乔岁身上穿着的紫色吊带和短裙，沈辞暗戳戳想到一个好主意：“要不我也和你穿一样的颜色？好像这叫什么情侣色？”
“要装情侣，我们就装得像一点。”
乔岁看了看他的腿。
沈辞不明所以：“你在想什么？”
乔岁：“没什么，看你腿挺长。”待会儿打断可惜了。
沈辞骄傲地站直，不着痕迹地秀自己的大长腿。
何必开车送他们过去。
一路上，沈辞悄悄看了她许多眼。
乔岁被看得烦了，直接问道：“有话直说。”
虽然他对乔岁有信心，但他爸长得人模狗样的，万一乔岁真像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样，是个外貌协会，被他爸迷惑了怎么办？
他可不想去一趟老宅，就多一个妈。
想了想，沈辞决定先给她打个预防针保险点：“去见我爸之前，我先给你说说我爸吧？”
乔岁不太感兴趣，毕竟沈辞是他儿，肯定会往好了说。
沈辞：“别看我爸长得帅，在一众老总里面算是一枝独秀，但他控制欲极强，饭桌上规定吃三碗饭，你就不能少吃一碗。”
“？”
“还有呢，我爸人到中年，潮流追得溜溜的，霸道总裁玩起来，天天对人霸道得很。不是壁咚，就是地咚。”
“？？”
“总而言之，我爸不是个人。”
“？？？”
乔岁听不下去，出声打住：“你爸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辞扬起锋利的下颌线，谦虚表示：“那是，俗话说儿不嫌爹丑。”
“呵呵。”乔岁只能用最新学到的词语，表达自己的心情。
*
沈家老宅。
管家带着私家侦探，来到书房门口：“沈总，侦探有消息了。”
原本沈淮之埋首于公司事务，听到这话，他往后一靠，沉声道：“说说吧。”
语气平淡得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会面，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尾指微颤。
留下侦探，管家退出去，正要细心地带上门，佣人跑过来耳语几句。
他向沈淮之请示道：“沈总，少爷带着他的女友回来了，在楼下候着。您现在要见见吗？”
沈淮之淡淡瞥他一眼：“急什么，让她等着。”
不疾不徐的一句话，管家瞬间明白沈总是打定主要晾着少爷女友了。他微微鞠躬，为他们带上门。
见多余的人都出去了，侦探大致叙述了调查的结果。
因为雇主没有给出被调查人的详细样貌，所以侦探仅能靠着沈淮之的口述找人，总算找到点踪迹。
他说道：“那个女孩现在应该住在花间别墅，具体位置尚且不清楚。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是，这个女孩居然找不到任何在世界上生活的痕迹，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凭空出现。
沈淮之双手紧扣，指尖发白。
“沈总？”侦探唤道。
沈淮之眼睫微颤，他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对侦探说道：“带我去花间别墅。”
此时楼下。
沈辞知道他爸是想向他们施压，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还有闲心和乔岁来一把游戏。被连杀三次，他愤愤丢下手机。
“不玩了！”他看向乔岁：“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随便。”乔岁眼睛盯着手机，头都不抬。
沈辞放心地走向厨房，反正依照他爸的脾气，现在还不会下楼来。
与此同时，沈淮之来到楼梯口。
西装外套规整的搭在他的手臂上，他步履不停地朝楼下走，视线滑过楼下背对着他的女生，毫不在意地收回。
他大步往外走，一点都不避讳被女生发现他轻视的态度。
经过女生身边时，似乎她玩游戏久了，身体僵硬，于是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伸出来的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手上。
沈淮之顿住脚步，管家适时奉上一张干净的手帕。
他一点点擦拭被女生碰到的皮肤。
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女生：“沈辞的女友就这教养吗？”
乔岁蹙起眉头，到嘴边的抱歉也咽了下去。
她转过身，看见一张与沈辞高度相似的脸庞，只是更加沉稳和内敛，是一个让人望之生畏的男人。
看管家恭敬的态度，不用多想，这人肯定是沈辞的父亲。
乔岁在心里冷哼一声。
倒是她错怪她儿了，沈淮之果然如他所说——不是个人。
见到女生转过身来，沈淮之漫不经心地扫过儿子的女友，酝酿许久的训诫，在看清楚她面容的那一刻，惊愕之下变成：“老，老婆？”
“爸，你对乔岁做什么！”沈辞愤怒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手里的饮料被他随便丢在桌上，忙不迭跑到乔岁身边，在看见她不爽的表情后，沈辞恼意更重。
一定是他爸趁着他不在，对乔岁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沈辞一把牵起乔岁的手，高高举在他爸面前，如同每一对被父母反对的真爱那样，浑身充满了与世界为敌的坚决。
沈辞欠欠说道：“爸，不管你接不接受乔岁作为你的儿媳妇，我这辈子就认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