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死也不分开！”
沈辞的话回荡在耳边，沈淮之瞳孔微缩。
除了妻子早早去世，他还从未遇见过像今天这般脱轨的情况——无论是发现早逝的妻子变成十八岁的年轻状态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是他一直反对轻视的儿子女友竟然是妻子。
以上任何一种状况都足够让他陷入无序，更遑论两种情况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而沈辞宣布完“真爱”，便忐忑等待着他爸的反应，却没想到他爸陷入沉默，拧眉盯着乔岁，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沈辞握紧拳，索性右手一张，将乔岁揽进怀里，无赖说道：“爸你这什么眼神？对你未来儿媳尊重点！”
沈淮之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上沈辞的后脑勺，随后沉沉呵斥：“你才该对你妈放尊重点。”
我妈？谁？乔岁？！
沈辞被迫松开揽住乔岁的手，踉跄几步站稳。听见这话，他彻底绷不住了。看向沈淮之的目光，仿佛被刷新了认知下限。
他从没想过他爸居然是一个衣冠禽兽，一眼看上了乔岁，还想让乔岁做他妈？
他不敢置信：“你疯了吧？我妈早死了！”
沈淮之再次强调：“她是你妈。”
沈辞气红了眼，怒气上涌，说话突突往外冒：“我跟你说，少在这里跟我随地大小妈，我绝对不答应她做我妈！我亲妈只有一个！”
从来没有哪一场谈话令沈淮之如此心累，他与沈辞的谈话像是陷入一种怪圈。
他看向沈辞，冷下脸：“她就是你亲妈。”
“行啊，那我叫她妈，她会应吗？”对于他爸妄图让他认后妈为亲妈，掩盖他爸看上儿媳妇的丑陋事实，沈辞一身反骨，愈加反感。
“哎。”乔岁笑眯眯应道。
经年未听的声音再度响起，沈淮之垂放在身侧的手轻颤。
沈辞听见乔岁脆生生应了，呆怔好半晌，活见鬼般指着乔岁，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你……”
正好管家准备好午餐，走过来请示。
“先去用餐吧。”沈淮之稳住场面，避免沈辞对着外人说出不当的言语。
好在沈辞即便内心已经震惊得螺旋升天，不想乔岁被人指指点点的想法与他爸一样，于是他按下心底井喷般的疑问，乖乖听话。
管家的眼眶都快瞪掉了。
刚才还一副要把小妖精赶出门外的沈总，此时亦步亦趋跟在乔岁身后，就连没人能治的少爷看上去都顺从不少。
管家看着乔岁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祸国妖姬，眨眼间就将父子俩一锅端了，厉害啊……
餐厅内，沈淮之挥退所有外人，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他本想走到乔岁身边落座，但看见她眼底的警惕，体贴地在对面落座。沈辞倒是没什么忌讳，一屁股坐在乔岁身边，直盯着她瞧。
沈辞还是不信，凑近小声埋怨：“你刚才瞎应声什么？吓我一跳。咱们不是说好只装假情侣，怎么还装上了假母子？我们不兴加戏啊。”
顿了顿，他的视线从他爸俊朗的外形上一闪而过。
想到乔岁叛变的速度，他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真相：“你不会是看上我爸了吧？”
不等乔岁说话，沈辞不客气地揭短：“好好的喜欢我爸做什么？老男人比得上真少年吗？”
耳聪目明的沈淮之眉眼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想把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逆子就地家法的冲动。
乔岁侧头，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沈辞心下一沉，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推了推乔岁的手，僵硬地牵起唇角：“这又不好玩儿，你别闹了。”
乔岁神色未变。
沈辞心里越来越慌，直接问道：“之前你不是说过你和你儿子在你的时空相处过一段时间吗？那你说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回答不上来了吧？”他得意洋洋，越发觉得她在瞎说。
乔岁不紧不慢地说：“你未来想做一个真正的演员。”
她儿骗过她许多的事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乔岁早就分辨不清了。但是她不能忘记的是，在某个深夜，两人聊嗨了，她儿看着某部获奖电影，眼神里有着某种向往。他当时说，要是没开公司，他应该想去做一个好演员。
现在回想起来，这也许是她儿为数不多的真话。
沈辞信誓旦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些许的惊慌，以及真实的一面暴露在父母面前的羞恼。
沈淮之微诧：“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大忙人能知道什么？”沈辞讽刺，说完，他有些懊恼，干脆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房间。
留下沈淮之与乔岁。
沈淮之好似没有被沈辞离席影响到，他贴心地将乔岁爱吃的菜式挪到她面前，并且为她倒上一杯芒果汁。
乔岁淡淡看了一眼，推开果汁：“我不爱喝芒果。”
“是我疏忽了。”沈淮之就像猜到她会这么说，及时为她更换新的果汁。
任劳任怨的体贴中，乔岁却品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懒得与他绕圈子，直接将自己的来历交代得一干二净，说完两手一摊：“……所以你不用拿芒果试探我。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验证DNA都没问题。”
被揭开心里所想，沈淮之愣了愣，丝毫不觉得尴尬，随即说道：“不用，我相信你。”
乔岁翻了个白眼：“这样能满足你满肚子的心眼子？”
沈淮之失笑：“毕竟能做到如你一般坦诚的人，我还从未见过。”
乔岁耸耸肩，满不在乎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她还是和高中一样，真诚坦率，却足够机敏，但高中时代他能慢慢填平他们之间的天堑沟壑，现在——
沈淮之望着乔岁，长久以来的某种执着似乎不得不放下了。
他克制地说道：“乔岁，欢迎来到未来世界。”
房间内沈辞弯腰贴在门板上，但房间隔音太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他放弃地直起身体，将自己抛到床上，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脑子乱糟糟的。
难道乔岁真是他妈？
可在他记忆中，他妈一直都是温柔大方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乔岁这样跳脱的人？但他想做好演员的梦想，从未对他人说过，跟他时间最长的何必都不知道。
哪怕是上次去演技综艺当临时嘉宾，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为了钱。不是他说的话，乔岁是怎么知道的？
更何况他爸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尤其是不会拿他妈撒谎。
沈辞试图从过往与乔岁相处中找出不同点，然而绝望的发现，除了性格不同，其余的越找，越觉得乔岁是他妈。
等等！
乔岁是他妈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在她面前犯的各种蠢，她都默默看在眼里？！
杀了他吧……
沈辞翻过身，将枕头蒙在脸上，长腿胡乱蹬着被子，不愿意再去面对这一切。
“……你在干嘛？闲着无聊在床上游泳？”乔岁敲敲门板，无语。
“……”
沈辞的腿僵硬地蹬在半空中，佯装镇定地慢慢收回来。
他站起来，用背挡住被蹬得凌乱的床：“……你怎么来了？”沈辞对前面的称呼含含糊糊，始终说不出口。
乔岁倒也不在乎，装作没发现他的异样。
她晃了晃手中的游戏机：“玩吗？”
*
挑明了关系，沈淮之便让乔岁与沈辞在家住下来。
夜半时分，沈淮之难得失眠。
虽然乔岁回来了，但有许多问题尚未搞清楚，也就意味着她可能还会回到她自己的时代。
沈淮之起身下床，披了一件外套，便来到乔岁的门外。
里面静悄悄一片，他放在门板上的手犹豫一会儿，到底没有敲下去。
就在沈淮之要放弃回到自己房间时，耳朵一动，朝着沈辞的房间走去。
沈辞和乔岁打游戏，连跪三把。
他泄气地将手柄往地上一扔，直接仰躺在地上，视野里出现一双黑色拖鞋。
再往上，是熟悉的睡衣颜色。
沈辞浑身炸毛，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忙用后脚跟将手柄踢进角落。
来老宅之前，他对乔岁说他爸坏话倒不全是瞎编。他爸原则性的确强，深夜为了打游戏不睡觉这种事，在他爸眼中约等于找死。
看见他爸越来越凝重的神情，沈辞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拉她打游戏的，和她没关系。”
沈淮之冷声：“沈辞你的规矩呢？你不睡觉，你妈……”
“是我找他玩游戏的。”乔岁关掉游戏。
沈淮之话锋一转：“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你要放松一下是应该的，需要我让人做点宵夜吗？”
沈辞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随即在心里冷笑。
爸，你滑跪的姿势还可以再标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