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蒙的云遮蔽着太阳,让本就寒冷的冬日更显萧索。
凉州一过,便到了荆州地界。
近日荆州刺史府里出了件事儿,刺史大人孔处淮的女儿走丢了,孔大人动了大半个刺史府的人力在找,四日过去,依旧未果。
荆州的雪不同凉州那般猛烈,却也铺了厚厚一层。
在雪屏山歇息的时候周煜铖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冬青和夏荣立马跟着:“铖爷儿,虽说身子好些了,但还是要注意点。”
周煜铖轻嗯了一声。
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小孩哭声传入三人耳中。
“走,去看看。“周煜铖说罢便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哭声是从一个山洞里传出来的,本该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脸上尽是污垢,一只巨大的白虎站在她身旁。
小女孩儿似乎不怕白虎,两只小手儿一只抹着眼泪,一只指着地上死掉的兔子放声大哭,任由白虎舔着她的脸蛋儿。
周煜铖和东青、夏荣三人看到这场景不由一愣。
白虎见有人来,“嗷呜“一声站在了洞口朝三人嘶吼。
冬青和夏荣立马拔出剑挡在周煜铖身前,与白虎对峙。
小女孩见状立马带着哭腔道:“你们不要伤害大白!“
周煜铖清清嗓子:“你是哪家的小姑娘,这冰天雪地的怎会在这深山之中?“
那小姑娘紧贴着白虎,看着三人不说话。
“你这女娃儿刚才哭得挺大声的,现在咋不理人呢。”夏荣说道。
冬青看了一眼夏荣,小声道:“人家女娃儿小,你这样说话谁会理你。“
冬青放下手中的剑:“小姑娘,我家公子路过此地,闻有哭声便来看看,你若想回家我们可以送你回去的。“
那小姑娘迟疑会儿才说:“我家在荆州城清水巷子里。”
“正巧我们也要去荆州城,你要同我们一起走么?”周煜铖问道。
小女孩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点了点头。
“大白,我会回来看你的。”小姑娘伸手摸了摸白虎的耳朵。
白虎凶狠的眼神一下子耷拉了下来。
冬青伸出手想抱起这小姑娘,谁知这小姑娘指着周煜铖道:“这个哥哥长得好看些,我要他抱我。”
冬青无奈看了看周煜铖,周煜铖一笑,伸开了手。
沈姨娘身边的孙嬷嬷刚走,柳雁儿就小声骂道:“这个沈姨娘的算盘倒打得好,让小姐去捅娄子。”
陈千玑已经把孔馥姚有孕的事情和柳雁儿说了,她现在需要帮手,无疑只有柳雁儿是最可信的。
陈千玑也冷笑一声:“老爷和老夫人重清誉,事情出来肯定想要先压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孔馥姚和忠毅侯府的五少爷成亲,到时候我这个闹事儿的反而比犯事儿的更遭人白眼。”
上一世孔馥姚有孕的事情是被二夫人秦知夏揭发的,沈姨娘就借力将事情闹大,在她眼里嫁个高门第比脸面重要多了。
所以想要借此来要挟孔馥姚说出隐情是不大可能。
或许得先和二夫人秦知夏通个气儿。
陈千玑正想着,张太医过来请脉,只道:“千玑姑娘脉象还是有些虚滑,今年冬日要少出门,免得受寒落下病根。”
陈千玑应了一声:“多谢太医。”
“三夫人安。”沈姨娘走进豫园主殿,毕恭毕敬行了个全礼。
三夫人曾清竹理好面容,也是笑盈盈道:“快起来坐着,都在一个屋檐下,讲这么多礼数做什么?”
沈姨娘也堆起笑意:“老是来夫人这里,是因为喜欢同夫人说话,夫人莫厌烦才好。”
“我倒希望你常来陪陪我呢,我家老三成天在外头会他的诗友画友,我一个人在院中也无趣。”曾清竹道。
“我家二爷也是,外出一趟少则十天半月,长则三两月都见不着,二夫人又忙着给大姑娘和二姑娘说亲,可没空搭理我。”沈姨娘叹了口气。
“那是二哥本事好,听大嫂提过,现在府内的入账有一半都是你们二房的悯怀堂。不比我家老三一肚子臭墨,还拉着嫆儿作画,偏嫆儿不喜这些书画,倒是不如三姑娘。”曾清竹仿佛苦笑了一下。
沈姨娘见说道了子女,眼神挑了挑:“那有什么用呢,庶女身份在这儿,定是比不过四姑娘以后出息。“
“这话不对,女子有点本事在身上才会被敬重,不然嫁得再好也没用。“曾清竹知道沈姨娘要把话往前事上引,偏就不着套。
沈姨娘见状,立马称是:“有见识自然好,就像夫人,太医都差点认不出的西沙鸡血铃,夫人不仅能立马认出还知其药效。“
曾清竹笑笑:”论聪明妯娌几个都比不上你,炭里面掺药粉,河边石子路抹油,可都是你的手笔。“
“但这回我着实没主意了。“沈姨娘撤去笑容,换上一副愁容。
曾清竹问道:“这是怎么了呢?“
沈姨娘眼睛看看四周,曾清竹便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屏退后,沈姨娘才把孔馥姚有孕,且二夫人和陈千玑已经知晓的事告诉了曾清竹。
曾清竹听了后:“你这不是有主意了吗,等他们闹起来,老爷和老夫人为了脸面定不会不管的。“
“一来怕事情闹太大,到时候可得三夫人帮一把,二来姚儿面皮薄,听不得那些风言风语,我母家远在衡州,还望夫人母家可安置一下姚儿。“沈姨娘这才把来意说明。
“我笨嘴拙舌的,不知怎么帮你好呢,置于安置一事,你越过二嫂来找我,她怕是会有意见。”曾清竹转圜道。
沈姨娘眸子一转:“小唐的老家就在京郊的观云镇,我家二爷正在那边,大房已经去信了,你说二爷是该找到他呢还是不该找到他呢?”
“你……”曾清竹一时间语塞。
“三夫人好好想想,是谁指使小唐做的这些?”沈姨娘说着起身了,“我就不叨扰了,有些事可迫在眉睫,三夫人还是尽早做决定的好。”
“这贱婢居然威胁起我来了!”曾清竹拍桌怒道。
“夫人,小唐是老奴指使的,大不了老奴去顶罪。”施嬷嬷道。
曾清竹看了她一眼:“我是你的主子,定你的罪和直接定了我的罪又有何区别,只怪我当初心软,留了小唐一条命。”
“那是主子待下人仁厚,”施嬷嬷道,“难道真要送三小姐去曾府吗?”
曾清竹叹了口气:“你先去拿纸笔来,我去封信给母亲。”
“二舅母安!”陈千玑一到行蘋院就装作以前活泼的样子。
“千玑来了呀,舅母正想着去看你呢。”秦知夏勉强地不把心事放在脸上,“你身子才刚好些怎就跑来跑去,小心老夫人教训你。”
秦知夏母家也是商贾之家,上一世虽没有帮过自己,也没对自己下过手,凡是她只看利弊,只要与她利益无关,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样子。
“大姐姐和二姐姐在不在啊?”陈千玑问道。
秦知夏笑笑:“她们在西偏殿做女工呢,已经到了快出嫁的年纪可不能和你一样天天顾着玩了。”
陈千玑赧然一笑:“其实我是有事要和舅母说。”
秦知夏依旧是看小孩子的眼神看陈千玑:“那你说说是什么事情?”
陈千玑转了转眼珠,悄悄附在秦知夏耳边:“刚刚三姐姐去我那儿了,我瞧她一直捂着肚子,而且肚子看起来比寻常大一点,就像是怀孕了一样。”
秦知夏微楞一下:“你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那样子和我母亲当年一样,只是我母亲因为坐马车的时候马儿受惊,马车跌下了山坡,肚里的孩子两三个月就没了,母亲伤心了好大一场。”陈千玑说着也伤心起来。
“好孩子,别伤心,太师府里兄弟姐妹多,大家都待你如亲姐妹般。”秦知夏稍安顿了一下陈千玑,又道,“此事你可告诉过他人。”
“还没呢。”陈千玑摇摇头,“想着二舅母是三姐姐的嫡母,就先来问问舅母,舅母去和姐姐说让她保重好身体,我和三姐姐提了一嘴,但是三姐姐因为我落水的事情大舅母问了她几句,她正和我闹不开心。”
秦知夏拉过千玑的手:“那此事你不要告诉他人,你也知道你三姐姐还没出嫁,被别人知道了是会浸猪笼沉塘的。”
陈千玑故作惊讶:“什么?那三姐姐她……”
“放心,只要千玑不和别人说,舅母就保证她会没事儿的。”秦知夏道。
陈千玑点点头:“三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只是,只是……。”
秦知夏问:“只是为何?。”
“只是三姐姐好像不怕我告诉旁人一样,还说什么你想说去祖母就说去,脸面哪有门第重要这样的话。”陈千玑道。
秦知夏一副厌恶的样子:“她当真这么说?”
千玑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她是何意,所以来问问舅母。”
秦知夏摸摸千玑的头:“这件事你先不用管,舅母会处理好的。”
陈千玑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那舅母我先走了,还要去和外祖母用饭呢。”
“去吧。”秦知夏笑笑。
“千玑小姐倒是单纯。”林嬷嬷送走了陈千玑道。
秦知夏哂笑一下:“可惜老夫人太宠着她了,单纯过了头就显得蠢。”
秦知夏想了想又道:“论蠢还是沈颂梅和孔馥姚更蠢,做出这般恬不知耻的事,以后二房还怎么在府里立足,悯怀堂还怎么开下去。”
林嬷嬷道:“谁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沈姨娘出身低微想借着太师府飞高枝儿。”
“二房名声臭了,她飞上高枝儿又能好过到哪里去,真不知道老爷看上这个下流胚子哪儿。”秦知夏压低了嗓音却压不住怒火,“不行,不能让这东西毁了二房的名声,断了悯怀堂的生意。”
她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一股子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