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男子眼神渐渐转冷,宝剑也已握在手中。

    杜雪衣见势不妙,立时拦在二人身前,朝一旁同是满脸阴沉的梅三姑说道:“我和夫君死了倒是不打紧,但您可知这位姑娘是谁?”

    “不重要!”男子冷笑道,剑已出鞘。

    “夏忠良你可知晓!她可夏忠良的千金!”杜雪衣长发已被剑风震得扬起,仍旧面不改色朝梅三姑说道。

    一阵梅花香袭来,一柄华丽的刀鞘蓦地出现拦住剑锋。

    “晓锋兄,等等——”梅三姑竟真的出手叫停。

    “你听她放什么屁!”卫晓锋怒喝。

    “你是说驻守南境的夏老将军夏忠良?”梅三姑四两拨千斤,将卫晓锋的青锋剑轻巧拨开,走到杜雪衣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杜雪衣,二人一浓妆一素颜,美得旗鼓相当,但她的声音居然隐隐有些颤抖。

    “正是我爹!”夏橙此刻倒是很有眼力见,毫不犹豫接下了话,她面上带着素日里提到她家族时露出的骄傲之色,一步从杜雪衣身后转出。

    “何以证明?”梅三姑将信将疑,但眼中明显杀意已消。

    夏橙有些不知所措,杜雪衣转身朝她柔声说道:“阿橙,去把你爹的手稿拿来。”

    “啊?”夏橙一脸疑惑,却仍鬼使神差照做。

    紧接着,杜雪衣诚恳道:“她此次还带着夏将军未发表的手稿,大可拿来让您鉴赏鉴赏。女侠文武双全又博闻强识,是或者不是,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梅三姑听着受用,神情当即也缓和许多,而卫晓锋急于离开,又碍于梅三姑的威慑,只能一直骂个不停。

    大殿中血腥味太重,卫晓锋和梅三姑索性将三具尸体包好移至院中,杜、余二人自是也跟着出了大殿,余光瞥见余玄度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杜雪衣心中暗叹这家伙果真没见过此类场面,全然不如平日那般智计频出,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对这些“老朋友”的了解,投其所好来解围。

    正想着,夏橙已拿着皱巴巴的手稿进了院子,似是极不情愿。

    见夏橙扭扭捏捏,梅三姑上前一把抢过,借着满庭月光迫不及待翻了起来,见她在第一页纸上瞥了一眼便激动到全身颤抖,叫道:“真的是!真的是他的文笔!这文采!还有这字迹!”

    夏橙:“......”

    “女侠果真好眼力!”杜雪衣竖起拇指赞道。

    在一旁早已暴跳如雷的卫晓锋此刻忍无可忍,扛起两具尸体朝梅三姑道:“还磨蹭什么!映月刀被抢走,大仇还未报,你居然还在这读诗?!!你不去卫某就先走了,不过倒时可就没你的份了!”说罢径直运起轻功跃出道观。

    梅三姑闻言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手稿合上,交还给夏橙。

    “让你爹记得一定要快些发表,我们都等着。”临行前梅三姑一步三回头,不忘叮嘱道。

    “玉山姐......”夏橙手中捧着仍带有梅花香的手稿,茫然望向杜雪衣。

    “傲雪山庄的梅三姑,爷爷辈之前一直是朝廷重臣,到了她父辈却退出官场弃文从武。不过在原本书香门第的熏染下,她平日里最爱的便是诗词歌赋这些玩意儿。听说前几年迷上了你的诗,更甚者不知去哪寻到了你的手稿,还到处炫耀。现在想来,那些手稿竟还是真的。”杜雪衣抱着手解释道,心中想到她书房里收藏的夏橙的诗集数量之多,怕是连周恒都望尘莫及。

    正当三人松了口气,预备回去好好补一觉,外头却响起了敲门之声。

    “今夜倒是热闹得紧啊。”杜雪衣冷笑,提了红灯笼便往观门而去。

    “是那个钱老来了?”夏橙悄声询问正欲上前的余玄度,她哪经历如此刺激的夜晚,也想着跟上,奈何双脚却全然不听使唤,

    余玄度示意夏橙放心,说道:“想想那些人说过的钱老的做派,定是不会敲门的。”

    话音刚落,咿呀一声观门已开,几个和尚出现在夜色中。敲门的是一中年和尚,面上和蔼慈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冷漠之气。

    “同渡?”杜雪衣几乎是脱口而出,要后悔已是不及。

    “大师总算来了!”

    幸好这一声来的及时,却见若善不知从何处窜出,热情地引着众人入观。

    这小子躲了一晚上,如今救兵来了,倒是出现得挺快,杜雪衣暗自睨了他一眼。

    “阿弥陀佛。我们来晚了。”同渡朝若善施了一礼,后面三个徒弟也跟着行礼,只见他歉然道,“今夜寺中弟子正在听我师弟讲解佛法,直到一刻钟前才有人发现你的飞鸽,我这才急匆匆赶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当真是佛祖保佑。”

    却闻杜雪衣一声冷笑,同渡有些诧异,问道:“这位施主认识贫僧?”

    “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听过您的大名而已。”杜雪衣仰头答道,“烟州的古刹,独禅明寺耳。贵寺的钟声一响,全城皆可闻得,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禅明寺的高僧,定元大师年事已高也定不会亲自出来救人,同情大师如今不问世事,那您自然就是同渡大师了。”

    在抚仙镇时,杜雪衣还能勉强按下自己往日的嚣张做派,然而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盘,这些人俱是之前打过交道的,甚至有的还是旧相识,要改掉从前的行事风格,对她来说近乎是天方夜谭。

    “施主真会说笑。”同渡脸色微变,皮笑肉不笑道,“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三位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贼人已走了。”余玄度不知何时已走上前,拦住杜雪衣话头。

    若善将众人请至另一厢房内,双方互通姓名,杜雪衣见若善虽身怀武艺,却并不精通,料定他不敢躲在大殿旁偷听,自然也只透露了自己和余玄度的姓名,并说二人是受夏老将军所托,带着夏橙游历江湖的。

    “久仰夏老将军大名,原来这位姑娘就是夏将军的千金,失礼失礼。”若善赶紧朝夏橙施了一礼。

    “为何你们道士会同和尚扯上关系?这清泓观中只有你一人?”杜雪衣忍不住问道。

    若善道:“说来话长,是我师傅同禅明寺有关系。如今他云游四海去了,怕我有什么危险,就托禅明寺的大师们照顾我。”

    “不敢,只是有事的话前来照拂一下罢了。”同渡说得谦虚。

    “原来刚才树上惊飞的鸟......”夏橙喃喃道。

    “夏姑娘聪明。”若善道,“为了掩人耳目,我这观中养了不少鸟,方才我的飞鸽就藏在其中。”

    “哦?那尊师是?”杜雪衣脑中将自己认识的道人都过了一遍,仍毫无所得,便好奇问道,却见房内众人无不诧异地看向屡屡语出惊人的她。

    “恕我不能透露他老人家姓名,不过他并非江湖之人。”若善语气并无半分尊敬,倒是向在介绍一个老朋友一般。

    ***

    离开清泓观时,天已大亮,三人纵马出城,行至城外河边无人处,杜雪衣示意二人停下:“此地讲话方便些,烟州城内不知藏着多少心机叵测之人。”

    夏橙一时摸不着头脑。

    余玄度将马拴在树旁,笑道:“你玉山姐这是想赶我们走呢。”

    “这江湖不太平,你们昨晚也看到了。”杜雪衣白衣翩跹,正色道,“杜雪衣一死,银刀门群龙无首,整个江湖都为震荡。如今映月双刀现世,定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阿橙你说你要游历记江湖,这一遭应该也够了。玄度你虽然胡闹,但来得正好,还请你带着阿橙赶紧回抚仙镇。”

    “不行,我要跟着玉山姐!”夏橙赶忙道。

    “阿橙,听我说,你看那同渡也算是武功不错的高僧,昨晚你也都看到了,他尚且懂得明哲保身,还有那若善。”杜雪衣十分欣赏这个小姑娘,若自己武功尚在,带她四处闯荡倒不失为一件快事。但如今自己武功全废,形势也似乎已发展到完全不可控的状态,此行定然凶多吉少,把这小姑娘拉上,她终是于心不忍。

    “如今的江湖已不像你想的那般,人人各怀鬼胎,处处都在勾心斗角,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昨夜刚好那梅三姑有破绽,接下来定不会那么巧合了。”

    “同渡大师怎么明哲保身了?”夏橙睁圆了眼,她如今满腹疑团,以至于不知从何问起,“还有昨晚为何你要引导梅三姑他们去找那个什么‘钱老’?还有我看那些银刀门的人好像也不像是什么好人,这就是怎么回事?”

    “同渡大师拖延到所有人离开才进来,明摆着是想置身事外隔岸观火。”倒是余玄度回答了她,“至于把祸水引到钱老身上,大抵是顺水推舟,他们三人不是一开始也以为是钱老派人前来的吗?这么讲定然比说是银刀门来的更可信些。再说,那钱老若真有手段,会放任到手的宝刀被几个无名小卒轻而易举地盗走吗?”

    “我猜那宝刀八成还在钱老手中,让那两人回去找他倒也不错。”余玄度转身,对上杜雪衣一张看似人畜无害的的脸,眼底情绪深不可测,说道,“不过,把银刀门人杀人的罪名也扣在钱老头上,玉山这么做可就不大地道了。”

    杜雪衣笑得粲然:“玄度倒是很了解我嘛。”

    但见余玄度话锋一转:“还有,玉山别想太多,我已同意未期兄说的你我解除婚约之事。我此行目的就是去淮州,只不过恰巧在此相逢罢了。”

    “你——”杜雪衣心中又将林知了那个大嘴巴子骂了一通。

    “怎么,你也想去?要不我陪你?”见杜雪衣气急败坏,余玄度顷刻间反客为主,笑道,朝晖洒在他无可挑剔的五官上,诚然是翩翩浊世家公子的模样,就是太文弱了。

    “你一介手无缚鸡之力......”

    孰料余玄度却直接出言打断:“你不也是?”

    眼见杜雪衣恼羞成怒,即将暴起,夏橙赶忙说道:“玉山姐,你不是说要助我成为江湖第一刀的?如今又后悔了?”

    “江湖第一刀?玉山口气倒是不小啊。”余玄度挑了挑眉,又续道,“昨晚才发现,玉山好像对江南道地区颇为熟悉。”

    “罢了罢了随你们就是,之后若是真遇危险,我可护不住你们。”杜雪衣脸色几变,最终化作无可奈何,自己如今可不也是一介废人,真遇上什么事可能还真不如夏橙呢。

    如今朝堂动荡,却不曾想江湖也是风雨飘摇,当务之急是找到银刀门旧部,寻求支援,但如今看来他们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杜雪衣深感前路漫漫。

    “我会护住玉山姐的!”夏橙说得坚定,天真又带着少年人的无畏。

    杜雪衣听罢一愣。

    见杜雪衣妥协,余玄度得寸进尺,借机问道:“玉山,我倒是想问你,你此行去淮州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可别吓到你。”杜雪衣扬眉道。

    余玄度哈哈一笑:“玉山未免太小看我了。”

    “我想助银刀门夺回映月双刀,重新一统江湖。”杜雪衣凑到二人身前,语出惊人。

    夏橙当即被吓得呛到,咳嗽不止。

    “好!”余玄度面上却毫无惊讶之色,不假思索便答道,“我陪你。”

    “你......”杜雪衣抬眼望向余玄度,眼神中仿佛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余玄度哈哈大笑,笑中带着万丈豪情,此情此景要是再加上一壶酒,杜雪衣自己定然会干上三大坛。

    不知缘何,望着余玄度的身影,恍然中杜雪衣脑中竟是闪现出当年之景——漠北无边的草原之上,自己的心上人在月光下举着酒碗,朝京师的方向唱着“不破楼兰终不还”......

    “你们......”夏橙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二人,喃喃道,“好狂啊。”

    “我!迟早要肃清这江湖纷乱,重新一统江湖!”只闻一醉醺醺的男子之声从河对岸传来。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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