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敢问是什么风,把表兄你这座济世大佛招来济我呢?”

    回去的路上,顾弦歌边走边追问。

    裴如珩不以为然,“很稀奇?此前那万说书要对付你,我济过你。”

    顾弦歌愣了愣,无法反驳,片刻才嘟囔道,“可上回妈差点发现我写话本,你不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在一边袖手旁观么?”

    裴如珩忽地停下脚步,带着些许挑衅的语气,把话锋又转了,“我若跟你说,我之所以教你写话本,不过是为了看你闹,你会怎样?”

    顾弦歌一怔,随即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

    裴如珩的余光看她抖得厉害,下意识把目光不偏不倚地直投过来,所见的却是笑得浑身发抖的顾弦歌。

    顾弦歌边笑边说,“我还当表兄你要说啥,这事我一早便知。”

    裴如珩难得讶异了一下,“你知道?”

    打从当初他没替她解柳氏的围时,她就觉得裴如珩帮她的目的不简单。

    你想啊,这个魔鬼般黑心的裴如珩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去主动教她写话本?

    要知道当时她可是死缠烂打地缠不上他呢!现在却主动过来要教她?

    图的什么?

    不过是图个消遣罢了。

    他不就是恶趣味地想看自己这个叛逆丫头到底能闹出个什么闹剧来而已!

    这种小心思,顾弦歌能猜不出?毕竟她以前读书的时候遇到过更加黑心肠的人。

    那人为了看她笑话,故意把她不及格的试卷都抖出来,贴到黑板上给其他人看。

    不过那时她也很无奈啊,这老师说过的故意防水的测试,全班就她一个不及格,不笑话她能笑话谁?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小人。

    相比之下,人家裴如珩看戏归看戏,但还是有好好教自己写话本。

    于顾弦歌而言,这要是能帮助她写好话本的话,她倒不介意当戏给裴如珩看,权当交学费呗。

    所以当裴如珩出来帮她解围的时候,她很惊讶,更惊讶的事她没向东啊裴如珩会亲口把这茬告诉自己。

    这次他到底图的什么呢?

    “想当初表妹好茶好吃的求你教我写话本,你也不肯,而后却主动赐教,为的啥呢?你真当我傻啊?”

    “嗯。”

    顾弦歌的笑容瞬间一收,一个白眼直接给裴如珩翻过去。

    以前,她想着这话本的事,事事多要求助于裴如珩,又总怕他一个不爽会坑自己,所以很多时候顾弦歌会很狗腿。

    但现在对方既然把话挑明了,她也无须再在他面前再作掩饰。

    正如,裴如珩也打算坦然对她一样。

    以后有什么不爽的,一个白眼给他自己体会就好!

    裴如珩又问,“你不生气?”

    顾弦歌嘿嘿一笑,“有啥好生气的!你这不也真用心教我了?这我也是感受到的,虽说有时候太严厉了些,但严师出高徒,我可是你十里亭的第一大徒弟呢!”

    她边说边摆出一个“劳动人民最自豪”的姿势来。

    裴如珩看着她那滑稽的模样,没再说什么,但却莫名有些窃喜。

    但此刻反倒顾弦歌奇怪了,“不过表妹有一事不懂,表兄不是想看表妹闹嘛?刚刚东窗事发,你又为何帮我?”

    裴如珩冷哼一声,“与你相处久了,还不知你?就算天塌了,你也是那副吞泪撒泼的不服输性子。能猜到结局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看的?”

    相比之下,他对这个表妹以后发展有了其他更想看的戏码。

    “再者……”

    他蓦地认真地看着顾弦歌的眼睛,顾弦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即停止了一系列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避,就听到对面续道,“我还是看惯了你平日那没心没肺的傻呵样。”

    顾弦歌嘴角抽了抽。

    你说这人会聊天嘛!!你说这人欠揍嘛!!

    就是说一句“看不惯你不开心的样子”会死?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顾弦歌又觉得这个说法太腻牙。

    当下她白着眼敷衍道,“是是是,这天底下就表兄最是聪慧,其他人都是个傻呵样儿!”

    “你怎能用自己代表其他人呢?”

    顾弦歌直接甩袖走人,“回屋了!”

    “等等。”

    顾弦歌回头睨着裴如珩,“又怎么了?”

    “你丢的那页,写了什么?”裴如珩淡淡的声音显得有些小,“姨丈那阴沉的脸色,可不是看了普通俗句会有的。”

    顾弦歌的脸一阵羞红,她心虚地别开目光,尴尬笑着,不知怎么回答。

    不是她信不过裴如珩不想告诉他,而是她真的不知如何开口。

    更不知裴如珩听了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她。

    “你身上的惊喜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尽管说吧。”

    “额……我只怕表兄听完不觉惊喜,只觉惊吓啊……”

    顾弦歌最终拗不过再三追问的裴如珩,便把她那一页写了些黄段,及其用意和目的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结果,裴如珩险些从石墩上摔下。

    裴如珩复杂地看向她,“你,你知不知臊?到底从哪知来这些?”

    顾弦歌心虚地搓了搓手指,“这不前几日无意中听见两个小厮在聊一些艳书时,无意中听见嘛。我瞧他们说得痴迷入木,便想这些情节既能带戏,又能让听众快些沉浸其中,所以……”

    此话不假,她本也没打算写这么一段,但昨日无意间见两个小厮偷闲躲在角落翻书,边翻边议论着书中的黄段。

    虽是小小声地说着,但却说得面红耳赤,痴迷入木。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这黄段依然能博人眼球。

    既然如此,她何不也在话本中加一些“黄元素”,这不但能引人入胜,也不会拉低话本的质量,似乎未尝不可?

    然则,她还是个两世为人的老司机,这种情节也不会驾驭不住吧?

    况且,她也没打算用过多笔墨去把那些情节描写得太过详细,也就用些稍微含糊的字句表达即可。

    否则便有些舍本逐末了,不管怎么说,她这话本又不是要描绘一个香艳的故事。倘若这情节写过了,将来让说书先生演绎时,也怕对方会羞于启口。

    至于写出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她,她暂且不想,先写了再说!

    不过面对这裴如珩那奇异的目光,顾弦歌是越发虚。

    诚如裴如珩所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写这些东西,到底有失体统。

    传出去难保不会对她的清誉有损。顾弦歌虽生于现代,又秉承着清者自清的心态,对这些倒不太在乎。

    哪怕,这世上的人都觉得她是一个不知廉耻的浪□□子,又如何?

    她在意的只是裴如珩会怎么想她。

    他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

    顾弦歌越想越是后悔刚才没把好关,就这样把不遮不掩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到裴如珩说,“这一段,你若是自认为写不好,倒是弃了也罢。大不必为了引人入胜而强加些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这对《宋南三》反倒不好。”

    顾弦歌微诧,“表兄你不反对这情节?”

    “这是你的话本,你若是觉得这于话本是好的,那便好,我为何反对?况且,这其中的分寸,我想你自有把握。”

    裴如珩神色认真,并没有继续用开头那奇异的目光看她,大抵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确实,顾弦歌给他带来的惊喜,或说惊吓太多了,这么一想,便觉得这世间任何奇事怪事即使全发生在她身上,也丝毫不稀奇。

    听到裴如珩这么说,顾弦歌才大大松了口气,幸好没被他讨厌。

    “不过那页大纲已毁,你还记得自己曾写过什么?”

    顾弦歌搔了搔后脑勺,“记得吧……”

    才怪!

    顾弦歌苦想了一晚上,只记得当时安排的情节先是,宋南三在一个暴雨如麻的夜里,梦见了自己的亡妻。

    时隔数年,两人突然相会于梦中,都有着许许多多的肺腑嘤咛。

    一时郎情妾意渐浓,便宽衣解带,云雨一番。

    此番种种,不禁勾起了他亡妻对丈夫那阴阳相隔的思念,她越想越觉得冤屈,越思越觉得自己悲凉。

    不禁发出一声恸哭就扑倒在宋南三的怀里,并哭诉着自己如何被陷害,又如何惨死。

    宋南三闻言,悲愤交集,正要出言安慰,却见怀里软绵绵的佳人忽然面目逐渐腐化得能见森森白骨,顿时把宋南三吓得从睡梦中惊醒。

    惊魂未定的他渐渐意识到,自己爱妻当年的死似有蹊跷,回想起当时种种又联想着亡妻在梦中所言,宋南三渐渐把矛头指向了‘里京城’里的一位狸猫商人,可他还没把这狸猫精寻到,却已收到了对方的死讯……

    到底是谁下的手?这人跟他爱妻的死是否有关联?

    ……

    这一段通篇下来,其中的“转承启合”和情节铺展,她是记得,毕竟这些当时她还没具体写下。

    她唯一具体写了的只有那一段云雨之戏。

    虽说的是具体,但也不过十字。

    她当时自认为自己咬字和用词都生动形象,光是看文字也觉声色俱全。

    到底那一段,她是用了饿虎吞羊,抑或渴龙得水?抑或是饥蟒缠牛,又或狡兔骑狼?

    到底哪个字眼、哪个动词更好?

    啊啊,顾弦歌要疯了!

    她越是想不起当时所写,便越纠结于字眼,越纠结于字眼,便越觉得自己咋写也写不好,越写不好就越想记起当时灵感迸发时所写的字句。

    死循环啊!

    “小娘子,你快别写了,且休息一下吧。说不定你歇一歇,那记忆就自己出来了呢?”

    末香打了热盆水进来,打算给顾弦歌泡泡脚。

    “那些老人家不是常说,你要找个物什时,那物什总要淘气的,不给你找着,可你一不找它,它就会自己蹦出来。”

    顾弦歌噗嗤一笑,“我这‘记忆’是我自己的,这若是个淘气的,那我岂不是自己跟自己淘气?”

    “可不是!你跟自己闹淘气还少吗?”末香没好气道,“要不就大更天还不愿去睡,要不就溜出去瞎逛,京城这么大也不走丢了。”

    她越说越无奈,虽说这小娘子“淘气”性子不是不好,但总是让她担心啊!

    “好啊!你个小丫头片子也跟我闹淘气来了!”

    顾弦歌一副故作生气的模样骂着,然后双脚不断在盆里扑腾,把盆中的水拍打得向四处飞溅。

    惹得末香“哎呦”了一声,急急挡脸躲开,“小娘子快别折腾了!要不然这屋子都要被你淹了!你还道末香跟你淘气,如今倒是你在跟这屋子淘气呢!”

    顾弦歌还真不折腾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看自己,又瞅了瞅对方,皆是一副落汤鸡样,不禁失声大笑。

    待顾弦歌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她瞧着刚入夜,还不算晚,于是便抬脚往前屋寻裴如珩讨意见去了。

    她想了半天没回忆出个所以然,自己也没写出个满意的,再这么苦思闷想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倒不如请教请教别人,来个头脑风暴思维碰撞也好。

    顾弦歌趁着裴如珩养的那只恶鸟在埋头大睡时,踮着脚尖悄悄越过它而去。

    无论她是和裴如珩的关系好或不好,这只恶鸟从被养的那天起就没给过好脸色她瞧。

    每次只要她一靠近,它便追着她啄。顾弦歌一贯谨记“好女不与恶鸟斗,好女怕恶鸟缠”的作风原则,每每都是避着它走的。

    裴如珩看见她过来,心里早已猜出她此行的目的,而他也已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顾弦歌张嘴还没说便被对方轻轻淡淡的一句,“莫说。”给堵住了喉咙。

    裴如珩指着屋外一张矮墩让她坐下。

    顾弦歌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你且抬头看天,告与我,你看到什么?”

    顾弦歌抬头数着顶上的星子道,“唔,织女、牛郎……”

    夏日的星子和银河总是特别明亮的,像一些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宝石铺陈在纯黑的天鹅丝绒上,点缀漆黑,星耀熠熠。

    裴如珩又问,“美吗?”

    顾弦歌点了点头,“星辰哪有不美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一颗颗灿目的星点,她浮躁的内心竟然慢慢冷却下来了。

    也对,面对着如此烂漫星河,心情能不平静么?

    这所有的思绪都被大自然的壮丽像无边际的黑洞般,通通吸走了。

    “觉得美就继续看,什么都别想,只看。”

    裴如珩也抬头,与她一起静静地欣赏景致。

    他认为她之所以一直觉得自己写不出更好的,正是因为她太过纠结之前所写,总觉得自己怎么也写不出比那更好的字句。

    只是,她为何就不想自己能写出比那页大纲上写的更好的,甚至是前所未有好的字句呢?

    既然想不起,那就尽情忘掉吧!

    忘不掉又记不起只会妨碍自己写下去。

    尝试放空自己的思绪,不去想,不去纠结,说不定灵感就乍现了。

    “我想到了!”

    顾弦歌霍然站起,差点没把旁边的裴如珩撞倒,但她此刻的心情着实兴奋澎湃,丝毫没察觉自己差点撞飞人。

    裴如珩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想到什么?”

    “想到比之前大纲上写的更好的黄段……啊呸……更好的字句!”

    裴如珩几不可见地一笑,“很好。”

    ……

    翌日清晨,顾弦歌刚准备动笔开写,便见末香拿着一包东西和一封信进来了,“小娘子,方才丁大娘子那边托人捎了封信给你。”

    顾弦歌奇道,“大表姐若是有话要与我说,通常是直接来寻她的,极少会捎信,这是怎了?”

    末香眉间忽多了些忧伤,“我听那捎信的说,丁大娘子这段日子被禁足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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