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顾弦歌马上把信拆开来看,信中大体是说——

    丁芷汐本打算亲自过来的,谁不知刚要出门的时候,却被大柳氏拦住了。这自然是因为大柳氏已开始察觉到丁芷汐近来的异常行为。

    且不说她为何三头两天就往顾家跑,然则去顾家也不过去寻表妹聊天解闷,为何每次都穿得跟只雀儿一样,看着就不像去找姐妹的,倒像是去相亲的。

    大柳氏想到自己年少时的无知麻木,又恐女儿重蹈覆辙。

    看她现在这般,更是触动了她敏感的警戒线,于是赶紧把她拦下来细细盘诘。

    丁芷汐被大柳氏吓了一跳,虽然“做贼心虚”,但不管大柳氏怎么问,她都不说自己穿得漂漂亮亮往外头去的原因是且了蔡相公之孙蔡淞。

    这嘴硬的性格却是跟大柳氏如出一辙,想当年她也曾经为丁齐贤这么嘴硬过。

    大柳氏最终败给了丁芷汐,她折腾了一番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但她始终觉得这事有猫腻,既然嘴上功夫没赢得丁芷汐,那她只好来强的——禁足,不给踏出丁家的门口半步!

    具体要禁足多久,丁芷汐也不知道,她只好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等大柳氏的其过儿再说。

    丁芷汐还说因为这个事,大柳氏便更加紧锣密鼓地帮她找夫婿了,只怕她一时情窦初开,对外面哪个野男人动了心思。

    更怕再这样下去,她那个不争气的爹要把她和丁明汐的嫁妆全败光。

    所以,大柳氏不单单帮丁芷汐觅夫,同时在在帮丁明汐觅着。

    这个事是听她家里唯一一个女使说的。

    她听完后,起初有些不安,总有一种自己是熟透的果子,被人摘下放进箩筐中候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买了去。

    但也不知别人是嫌她家还是怎的,好几天过去了,大柳氏那边丝毫没有动静。丁芷汐那不安的心才稍稍有些放松了下来。

    她犹记得当初答应过蔡淞会再做白糖糕与他吃,现在在家里头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把这白糖糕整了。

    可惜她仍在禁足时期,所以只能拜托顾弦歌替她托裴如珩表弟之手,把这白糖糕送去给蔡淞。

    她自然知道,让自己或是顾弦歌直接送去,实在泰国唐突,毕竟她们跟蔡淞并不熟。

    但裴如珩却不同,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莫逆之交,这是帮她送白糖糕的最佳人选,还不怕对方会拒绝。

    只是另一个问题来了,她和裴如珩虽是表姐弟,但毕竟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也不好意思直接托他帮忙。

    所以,便打算让和裴如珩较为熟悉的顾弦歌说项去了。

    顾弦歌看完,无奈一笑,这送个白糖糕至于弄得这么复杂吗!

    不过念在她的丁大表姐拜托她送糕时,也不忘给这个嘴馋的表妹留几块。

    顾弦歌自然要帮她这个忙!

    吃罢白糖糕,顾弦歌便把剩下的往裴如珩屋里送去。

    屋外正是阳光明媚之时,金灿的日光穿过翠绿斑斑的竹叶,或被剪碎了一地金黄。

    又或,沿着一张俊秀的侧颜勾勒出一道精致的线条,直欲把对方的长长的睫毛染白。

    顾弦歌呆呆地凝视着这张天人般的面孔,竟是看痴了。

    但裴如珩已察觉到她的存在,却见她一言不发地傻愣在那厢,忍不住问,“何事?”

    这一问才把顾弦歌的魂魄拉回来。

    她刚刚只顾着看裴如珩的帅脸,没注意到其他,这时才看到对方依旧穿着平日的家常衣服。

    修长的手指正拿着那本《梦溪笔谈》,并借着这屋外绝佳的光线,细细品读。

    似乎没有要出门的打算?

    “没事了,看样子表兄打算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既然这样,表妹不打扰表兄看书了。”

    顾弦歌边说边鸡贼地小碎步离开。

    其实她大可去找子寻帮忙,但因为跟裴如珩熟络一些,又因为写话本这事惯于求助他。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来寻他帮忙。

    既然裴如珩没有出门的打算,她也不好让他特意出门帮他,当下就打算去找子寻去了。

    “何事?”

    裴如珩那被日光照得剔透熠熠的双眸虽仍盯着手中的书本,但他却稍微加重了语气追问。

    既然他都追问了,顾弦歌也不好不答,于是她抬了抬那包白糖糕,回道,“就是想托表兄的手,把这白糖糕送去给蔡公子。”

    裴如珩当即把目光射过来,“你为何无端端送他东西?”

    顾弦歌忙回道,“不是我,是丁大表姐托我送的,我就想到表兄你跟蔡公子熟悉,便来托你帮这个忙。”

    裴如珩这才把目光收回并重新投在书上,“我今日要出门,你放下吧。”

    ……

    “公子,那蔡家的小厮又替蔡小郎君来寻你听书吃茶,不过请公子放心,我已把他打发回去了。”

    子寻刚从外面购置纸墨回来,回来时正好遇上蔡淞的小厮。

    “替我更衣吧。”裴如珩平静地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

    子寻吃了一惊,“公子不是说最近都不想出门么?这……便要动身?”

    “嗯,有事。”

    算上刚刚那一次,蔡淞这几天已经打发人来约他出去好几回了。

    只是都被裴如珩差子寻打发掉了。不料,正好顾弦歌要来托他送白糖糕给蔡淞,那索性去赴约吧。

    毕竟对方那么孜孜不倦地约他,他要是再不去,恐怕蔡淞要炸毛了。

    ……

    乌梅棚子里,台上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激情演绎着《三国》。

    台下或听得陶醉投入,或一半心思在听,一半心思在吃茶闲聊。

    “我请了你四五回,今日终是请动了你这尊大佛!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你若再不来,我们之间的友情便要日渐淡薄了。”

    蔡淞高兴地用力拍了几下裴如珩的肩膀。

    裴如珩刚滑进嘴的茶差点没被他拍出来,“若真淡薄了,以后我耳根清净。而我若哪天有不测横死,你也无需记挂,大家干净。”

    蔡淞没好气地横了他,“你这人净说些狠话!能不能积极些?”

    裴如珩瞟了他一眼,习惯性嘲讽道,“蔡相公年前被罢,如今尚未复仕,你为何不忙于入仕之事以便将来为你祖父伸张?反倒隔三差五寻我吃茶听书?蔡兄果真积极得像个没事人一般。”

    蔡淞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我上面还是几个兄长顶着,断轮不上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子。再说,那在族学教书的曹夫子前几日罢课去了。他临行前,忽然对我们说,‘你们无须学甚,只学逃跑即可!’”

    就算蔡淞没有下去,裴如珩也猜到这曹夫子之所以出言不逊,正是因为看不惯蔡家的沆瀣行径。

    “然后我祖父把曹夫子召到书房里,不知谈了什么,曹夫子就辞课去了。”蔡淞说着,预感不好的眯了眯眼,“依我看,祖父势必要寻一个比操夫子还严厉的人来,到时候啊,恐怕想寻你来吃口茶也不能。”

    想到前途未知,蔡淞重重一叹。

    “那我总算能过些清净日子了。”裴如珩内心毫无波动地喝茶。

    蔡淞哭丧着脸,正要发作,忽见裴如珩向他递来一包东西,奇道,“这是何物?”

    “白糖糕,是我表姐托我送你的。”

    蔡淞拿到白糖糕后,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吃毕,满脸充斥着从美食中获得的满足。

    “你的表姐……等下!”蔡淞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他认真道,“突然有一股妖气在我腹中盘桓!我得把它逼出……嗝……好了,方才说到哪?”

    裴如珩差点没一个茶盏摔过去,“你这总说疯言怪语的毛病何时能改掉?”

    蔡淞毫不惭愧,指着包白糖糕的纸,推搪道,“只怪白糖糕太好吃,吃多了,一时乱了心智。哦对,你说这是你表姐做的?”

    他认真想了片刻,才有所顿悟,“哦!是那姓顾的小娘子!”

    “那是我表妹。”

    蔡淞别开眼神,尴尬地挠了挠脸。他只记得裴如珩身边有个嚷着要写话本的表亲,却不知是表妹还是表姐。

    见他一直没想起,裴如珩便道,“是那日被你白吃了白糖糕,你且以筷子相赠的丁大表姐。”

    蔡淞恍然大悟,转而问道,“她这是为何突然又送白糖糕与我?”

    裴如珩沉默了良久,方说,“你忘了,那日她曾应承你,要做白糖糕你吃。”

    ……

    听裴如珩说完蔡淞的话,顾弦歌不禁有些悲从中来,一下子也不知怎么回口信给丁芷汐。

    两人也不禁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丁芷汐为蔡淞费尽心思,哪怕把对方随便的一句话当至宝一般护在心头。

    然而换来的却是蔡淞一句疑问:那是谁?

    若是让丁芷汐知道,她该有多伤心?但若不让她知道,只会让她继续沉沦,只以后定当更难抽身,到时这份伤痛可不是因为被忘记所能比的。

    裴如珩越想越觉得可笑。

    若一开始,她没有踏出这一步,只让这份情感日渐淡薄,而今也不会承受着同等的伤害。

    自从他的生母突然玉陨后,他就意识到,哪怕在太平盛世下,人依旧那么脆弱。

    脆弱到一个昨天还跟你有说有笑,还会摸摸你的发顶的人,今天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如严冬的死水一般。

    那时候,裴如珩就想,若当初他与生母的感情并不深厚,甚至是陌生,她的死能让他觉得是天塌地陷吗?

    答案自是不能。

    若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建立任何羁绊。

    能有如此想法的他,大抵是个懦弱又脆弱的蠢人。

    想罢,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顾弦歌一眼,然后又是一阵无声冷笑。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