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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个日落

    在巡逻人员发现他们之前,特蕾莎还是被带回了反叛军基地。大厅内,苍蓝色的月光透过花窗倾泻而下,那女孩坐在逆光的沙发上,大半张脸都藏在斑驳的阴影里。或许是为了与这间曾经的教堂相配,特蕾莎的神色却算得上平静。

    任谁看着她此时的样子,都不能将她和二十来分钟前那个真情流露的人联系在一起——特蕾莎本就削瘦,此时的憔悴使她的脸纵向被拉长,只有泪水能缓和这种尖锐。但即使是见到托马斯本人的那一刻,泪水也只在她眼中打转了两圈。

    特蕾莎的嘴轻抿着,让回忆中的那回答显得更加凉薄——“有时会后悔……但我认为我做了正确的事。”

    这句话在空无一人的站台回荡,也直直地撞进托马斯的耳朵。他被特蕾莎泼了一桶凉水,像块冰雕似的冻在那里。火车载着过往的一切撞破他的脑袋,托马斯能听到时间嘶吼着,啮食他的身体。

    “你该道歉的,我们那么信任你。”

    排水系统后的三人紧紧靠着铁门,等这句回答落定,他们却没有冲出去。在那寂静的几秒钟后,森夏恩和纽特才反应过来,手上丝丝缕缕的疼痛来自于对方。

    他们用力攥着彼此的手,不是鼓励也不是安慰——或许他们只是怕对方忍不住冲出去,忍不住抓紧那女孩的肩膀用力摇晃……但直到森夏恩的眼中写满了担忧,纽特才想起来——森夏恩并不了解特蕾莎所做的一切。

    只要在记忆上动点手脚,这点感情的动摇都算小事——实验部能颠倒黑白,他们能创造非必须的灾难,他们能算计爱……

    “接下来,我们要问你几个问题。”盖里随手拉了把椅子,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上面,“而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我们。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特蕾莎医生,你的工作卡呢?”森夏恩抱着双臂,坐在木桌上。她旁边的椅子上是纽特,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椅背上,僵直的双腿藏在木桌投射的影子下。

    透过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森夏恩脑中一闪而过的是——迷宫上方变换的穹顶。那里的天气变化极为规律,但终究是无法触及的虚拟。此时的特蕾莎也给她这种感觉,回忆与今日编制在一起,眼前的人像是宇宙中一个孤独而又混沌的星体。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

    “看他干什么,看我。”椅子挪动发出刺耳的尖叫,盖里出现在特蕾莎眼前,将目光涣散的托马斯挡得严严实实,“他不会帮你的。我们知道解药就在那栋实验楼里,哪一层?”

    特蕾莎不太情愿地和盖里对视,她的双手在背后被捆住,整个人连带着吐出的话都显得别扭起来:“所有血清都在顶层,但解药……没有什么解药——”

    “骗子。”

    森夏恩打断了那女孩的话,她知道实验部没有解药,但她不能让反叛军的接头人知道——更不能让纽特知道。

    而盖里却并没理会身后的声音,他接着盘问特蕾莎,问出的问题却出乎意料:“免疫者在地下三层对吗,具体多少人?”

    他猜到他们的计划了。

    “除了重点实验对象,有28个。”

    “什么——”森夏恩头晕乎乎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怎么可能只有28个?那天去安全区的火车,每节车厢就有四五十个免疫者,实验楼宿舍的规格更是按照几百人来建——”

    “去安全区的当天就只剩下一百来人,后来变异病毒产生了消极反应……”特蕾莎抬起头,月光带来的一小点光芒也消失在眼眸中,“有些免疫者没能抗过去。”

    这句话让森夏恩的脸色更不好了,身体像是发了烧,可面上却是一片灰白。“你的意思是,多数的免疫者都是因实验部的失误而死的。”

    “不,这不是失误。”

    森夏恩看着那冰冷的女孩,几乎能猜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大概就和艾娃·佩吉总理会说的一样——实验距离成功紧紧一步之遥,只有坚持到最后才能让所有的努力和牺牲都不算白费。

    正确,但讽刺。

    “剩下的那些人,我们能救出来。”米诺说了一个肯定句,但还是被沙发上的女孩反驳。

    “不,你们做不到。”特蕾莎摇着头,“整栋楼都是限制出入的——”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工作卡。”

    “那东西不在我身上——”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你们逃不开指纹认证的!还有红外线,”那女孩紧绷着嘴角,情绪逐渐激动,话语也像连珠一样蹦出来,“森夏恩,你是设计师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你更知道建立一个安全区有多不容易,我们都走到现在了,你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闭嘴——闭嘴!”手术刀在盖里手中转了一圈,闪着寒光的刀刃直对特蕾莎的鼻尖。只要她稍稍向前一点,皮肤就会被划开,“森夏恩不会和你一样当叛徒的,她和托马斯一样——他们不会帮你。”

    室内突然变得安静,特蕾莎的嘴没合上,她定定地看着盖里——这个曾经在迷宫实验中和她里应外合的同事。其实于她而言,森夏恩、阿里斯、托马斯、盖里……他们才是叛徒,他们违背了实验的初衷,更辜负了她的感情。

    讥讽的话就在嘴边,她可以戳出每个叛徒的痛处——特蕾莎可以梗着脖子先告诉盖里,不管有没有内置脑卡的控制,森夏恩都不会喜欢他。也可以质问森夏恩,她为什么自愿为实验部工作那么多年,这事她到底有没有想清楚……

    但比起这个,或许劝住托马斯更重要,某种私心告诉特蕾莎,她不想让那个男孩经历路易莎正经历的一切——这是以此时此刻为前提的。

    “只要踏进实验楼,你们就会被传感器发现,红外线能够检测到内置脑卡。”特蕾莎咽了口口水,但嘴唇还是有些发干,“你们不仅救不出那些免疫者,就连自己也会被抓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纽特努力想控制左手做出开合的动作,却发现连思考都变得有些困难。他脑中的齿轮似乎是生了锈,不仅弥漫着恼人的锈腥味,还硌得神经生疼。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沉默许久,托马斯终于开口说道,“但你可以帮我们把脑卡弄出来。”刀尖被拨开,此时是刀柄对着那个女孩。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森夏恩跳下了桌子。

    “你疯了……托马斯,”特蕾莎睁大眼睛,摇头的频率变得更快,“如果在这种环境下取出脑卡,你们会直接死——”

    “没让你把我们的头盖骨掀开,”发烫的指尖穿过卷曲的发丝,轻轻搭在了特蕾莎的脖颈。森夏恩的手点在女孩的芯片上,往下按了按,“只要取出这个,内置脑卡就没什么用了吧。”

    “不是的。”

    “别对我说谎,我知道的比你想得多。”

    寂静的基地内,除了眼神的碰撞,再无其火花。特蕾莎终于是握住了手术刀的刀柄,反叛军基地内没有消毒剂,更没有麻药。那手术刀仅仅是在火上经过了一番炙烤,就要触碰到男孩的皮肤。索妮娅本来在照看布兰达的,此时却站在旁边,看守着特蕾莎的一举一动。

    “放松一点,会有点疼。”

    “你赶快动手吧。”

    托马斯只能用力咬住袖口,来和那难以忽视的疼痛做微弱的抵抗。皮肉绽开的前一刻,森夏恩别开了头。她的背上出了一层汗——不是因为下一个就轮到她了,而是托马斯那竭力压抑的叫声。

    她能感受到他的煎熬,不管是□□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而说到煎熬,眼前这人也一样。纽特没有看托马斯,也没有看森夏恩……准确来说他似乎什么都看在眼里,又什么都没有看懂。

    他在叩问自己的心脏,那个为他工作了二十年的器官——问它自己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够不够救出那二十来个免疫者。问它自己抱有多大的肯定,取出芯片后,这清晰的局面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芯片取出后,实验部没法再通过脑卡控制他们的行为。他们的所有选择都将是自己的选择,他们再也不用被笼罩在自我怀疑的阴霾之下。失去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恢复,而那些多出来的刺激变量……也会和芯片一起泯灭。

    纽特想要抬头看一眼森夏恩,后者却已经拉过了他的胳膊。那个他不停活动的手腕,此时被她握在手里。他看到那个女孩垂下睫毛,将拇指和食指圈成个“o”形,绕过他的整个手腕。

    森夏恩的体温很高,或是纽特的体温出奇的低。她量过男孩的手腕后,又去量自己的。这动作没什么意义,她只是想让自己分心——从一旁的“手术”中分心,也从特蕾莎的话中分心。

    变异病毒在部分免疫者身上发挥了消极反应——讲个笑话,森夏恩或许有机会和纽特体验同样的死亡了。

    “为什么突然笑了?”纽特的眼中有了焦距,他的目光就落在那牵起的嘴角上,但只要再向上一点他就能发现,这女孩的眼里完全是另一种情绪。

    森夏恩没应声,她只是将纽特那条胳膊放在腿上,轻轻按摩着。黑色的血管就贴合在她手心,脉搏在那处缓慢地跳动——缓慢到让人担心过不了过久,心脏就会罢工。

    远处的木箱上,盖里的胳膊架在膝盖上。他刚刚才从箱子里翻来了台灯,递到米诺手中——现在就看见,原来放着手术刀的那个托盘里,已经多了不少团带着鲜血的绷带。他脖子后面的芯片早就取出了,但再看到这些,还是会感到一阵冰凉。

    托马斯真是疯了,和在迷宫里一样疯。他明明能够安稳地度过一生,却偏偏要带着他们又一头扎回来——想到这的盖里在心中沉默了,或许芯片虽然取出了,但某种思想依旧扎根在脑海中。托马斯是,他也是——

    最初在林间空地的盖里能用“唯一的女孩”这种新奇感来欺骗自己,在恢复了全部记忆,回忆起刺激试验后,他又有了新的理由来麻痹自己。但这两天的盖里意识到——即使处决本的当天,他的内置脑卡就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他还是会去安慰森夏恩,还是会给她擦眼泪。

    而现在看到森夏恩和纽特待在一起,互相支撑着彼此的身体——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就像他们在遥远的过去从来没有产生过分歧。盖里感觉……

    佩服——他又明白了她为什么是精英。

    皮肤下的芯片被取出,丢进托盘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在剧烈的痛感中,森夏恩艰难地抬起上半身。她看着那指甲大小的黑色方块,不愿意相信就是这微小的东西控制了自己。

    “布兰达怎么样?”托马斯额头上的汗还没擦干,但他急于知道那女孩的情况。

    索妮娅的动作一顿,手机的毛巾也悬在半空。她看了眼专心致志的特蕾莎,最后还是小声说道:“她很好,她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不可能——

    “不可能……”特蕾莎的思维有些僵硬,她不得不放弃在纽特的后颈开刀,“她上一次注射血清是在什么时候?”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从那几双闪烁的眼睛中,特蕾莎能看出不信任。

    “托马斯?”

    “昨天——”

    “不是,”索妮娅说,“那瓶血清超过了四小时,布伦达没有注射。最后一次,是在去制造中心之前。”

    那离现在也有一个月了。

    虽然特蕾莎不了解具体的时间,但她知道,伤口愈合这件事并不平常。延长和终止是两个概念,同样的——延缓剂和解药也是两个概念。

    “为什么会愈合,她注射的是谁的——”

    “别问了。”托马斯打断了特蕾莎的话,在彻底看清她的意图之前,他都不想透露任何信息。他能做到的,只要不去直视那双眼睛。

    “但她现在早该病发——”

    “抱歉,让你失望了。”布伦达从门外跨进来,胳膊上搭着好几件外套。她看起来比昨天更加健康了,那女孩将衣服瘫在桌上,对着森夏恩露出一个微笑。

    “看来我们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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