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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个日落

    反叛军基地的洽谈室内,纽特抱着胳膊离开,投在地上的影子不怎么清晰,旧夹克使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原本紧紧围成一圈的人,突然被这场不愉快拍成了盘散沙。当森夏恩抓着托马斯的衣袖将他带离屋内的时候,豪尔赫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子还念着之前的旧情人,是吧?”

    清晨已有不少人从梦中醒来,阳光还没照到的地方,他们靠在灰色的承重墙上,缓慢地咀嚼着手里的食物。森夏恩拉着一个明显不在状态的男孩,绕过那些人的脚边,直奔着睡梦中的弗莱鹏而去。

    “等等,等等——”托马斯挣脱了那几根力量本就不大的手指,“我们去哪?”

    女孩停住脚步,空落落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她回过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男孩,眼里的情绪难以捉摸。“去见你想见的人。”

    “不,我不想见她——”托马斯的回应异常迅速,但他左侧的肩膀耸动着,任谁都能听出这是句谎话,“我不想见特蕾莎。”

    “别想瞒我——我没说那人是特蕾莎。”

    托马斯疑惑地抬起眼,却看见森夏恩的表情不怎么轻快,他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明明她没有说他想见的人是谁,他自己却脱口而出“特蕾莎”。有些东西植根在脑袋里,似乎很难去更改。

    也不一定,头脑里的东西谁说的好呢。

    “我不清楚她到底做什么了,但我相信她什么都做得出来。”森夏恩说,“看起来她也成了叛徒——背叛你们的叛徒。”

    昨晚在B馆,本来该是血清储藏室的地方,森夏恩碰到了实验部的特蕾莎医生。她记得她,在曾经的工作中见过许多次——那时候的特蕾莎还没走进实验室,她们的关系还算得上亲密——

    曾经。

    只是当长大的特蕾莎真正到了眼前,森夏恩认出她费了不少功夫。在惊悚画面的加持下,女孩的脸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细长眉毛不带一点柔和。面对她脸上那双睁大的眼睛,海蓝色里极高的密度让森夏恩泛起一阵恶心。

    “晚上好。”

    她还活着。

    那时的特蕾莎才反应过来,森夏恩的失踪不是因为没有走绿色通道,也不是因为注射变异病毒产生了消极反应,而是因为她阴差阳错地又回到了不该回的地方——这和詹森透露的讯息一点也不一样。

    只是在问好过后,那女孩很快便消失了,特蕾莎走遍整个B馆也什么都没能抓到她。城市外围的反叛军已经找到了进来的路,现在实验部的处境并不安全。如果不对反叛组织采取措施,接下来的实验就充满着不确定因素。

    她需要立刻向上级汇报,只是——托马斯可能还活着,特蕾莎怎样都没法忽视这个事实。

    “特蕾莎还是布兰达,你总得选择一个,”森夏恩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男孩的耳朵里,“所以你要选择去或不去——但我没有其他选择,我今天一定要进到实验区。”她还是去找睡熟中的弗莱鹏,似乎看不到追来的盖里。

    隧道中的变异病毒,特蕾莎医生最熟悉。而进入试验区的所有方法中,他们能争取到的也只有特蕾莎手上的一张卡而已。

    熟悉的天台上,索妮娅坐在纽特的身边。清晨的微风轻轻吹过,他们金色的发丝就这样飘在空中。纽特还是老样子,在短时间内就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而且成功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而是该准备行动的时候。既然他没有选择离开,就该好好加入这场行动,如果他的一条生命能换到几百条,那再值得不过了。

    索妮娅没法想到,也没法做出什么事情,来让身边的人好起来,像是什么创伤都没遭受过。依纽特的话来看,森夏恩也知道了纽特被感染的事情——不是绑架她,但索妮娅真希望那个曾经的设计师能想出点什么搞定托马斯的办法。时钟的鼓点就敲在他们中间,索妮娅能想到的只是遵从纽特的意愿,替他继续保守秘密,然后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

    “纽特,我想起一些事情”索妮娅撑起下巴,俯视着下方的人群。

    “什么?”

    “我想起进入迷宫实验的前一晚,你和森夏恩又来看我了。”女孩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大概是太喜欢你们了,所以抱着你们两个哭了两遍。”

    纽特有些心不在焉,但这还是引起了他的关注——免疫者、非免疫者和工作人员,这三个人待在一起怪怪的。但也不奇怪,毕竟那工作人员是森夏恩。

    “你恨实验部把我们分开这么多年,我恨——明明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可我是免疫者而你不是。”索妮娅抱紧了双臂,将两条腿都圈进来,“所以我第一批就进了迷宫,我猜那时候我没有犹豫——我是自愿的,因为只要解药研究出来了,你就安全了。”

    时钟的声音戛然而止,太阳完全摆脱了远方的群山遮蔽,如果这时伸出手,能得到一些新奇的东西。但与温暖割裂的,是纽特的心上被剜了一下——他最怕的就是给别人带来负担,此刻尤其怕这一点。即使他亲耳听到了,索妮娅说自己是自愿的。

    “你从来就不是我们的负担,纽特,你值得这一切。”索妮娅的目光始终朝下,“不管说出来还是不说出来,这事是不会变的。”她不敢去问,但希望森夏恩也这样认为。

    其实索妮娅什么都没想起来,无论是童年还是进入迷宫前的一切。她曾四处拼凑,却一点也找不出答案。但她愿意编造一个谎言,希望纽特知道,在这世界上他留有无数的牵绊——不管是过去,是现在,还是短暂的未来。

    Dying is easy,living is harder.

    无论是对纽特来说,还是对那些牵挂纽特的人来说,这句话都是真实的。终于森夏恩没有辜负索妮娅的期待,她带着托马斯和盖里,行色匆匆地穿越基地的人群——

    “等等……他们在做什么?”

    在索妮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纽特已经小跑着离开了天台。他起身的动作那样利落,像是从来没有从高处跌落过——森夏恩要去做什么,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思考的事情。

    “纽特!”

    要是说那个女孩怕他晚上就病发,所以要在白天翻墙闯进安全区,这事他一点都不感到奇怪——这像是森夏恩会做的事,所以纽特感觉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但万幸的是,那女孩多少从纽特身上学了点冷静。

    当纽特拖着刚恢复不久的双腿跑下四层楼梯,踢开让三人消失的那扇铁门时,屋内的人皆是一愣——托马斯抱着夹克,向角落里瑟缩了一下,他大概以为这男孩是来接着找他吵架的。

    “你们现在要去安全区?”

    “不是,”盖里将又一卷草稿纸摊在桌上,各色的圆珠笔散落在桌上,“我们傍晚行动,现在做一些准备工作。”严格来讲,是她来做一些准备工作。

    一盏白色的灯光下,泛黄的草稿纸在桌面平铺。手握铅笔的女孩定定地看着纽特,她胳膊下压着各种老旧的作图工具,几条笔直的线条孤零零地待在纸上。

    “这是什么?”

    森夏恩在纸上画了个圈,她说:“这里,A区——这片,迷宫实验区……”这些男孩们拼了命逃离的迷宫,在此刻却又要返回去,“这里,居民区——这里,曾经的实验主楼,收纳所有免疫的孩子。”曾经的A组B组,都被关押在这里。

    “你不会用脑袋记住了整个安全区的结构吧?”盖里试探性地问到。

    “是,但这没什么用。”森夏恩说,“我们又不是要攻打安全区。”

    盖里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没说什么,但他明白了眼前的人为何是精英。“弗莱鹏说你昨晚进入实验楼了。”

    “对,但是是B馆。要想从连廊到A馆,还得需要实验部门的工作卡。”

    “B馆你是怎么进去的,你被他们发现了吗?”

    森夏恩有些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最后还是决定对盖里说句实话:“B馆的电路有问题,这是我有意为之。只要制造一点小意外,就能关闭红外光线。但A馆不行——托马斯。”她又一次提醒身边的男孩,“我没有别的办法。”

    谁也没有再说话,纽特只是静静地看着森夏恩的动作——她在和一种无形的东西争分夺秒,而他知道那是什么。

    一条又一条直线在纸上被描绘,森夏恩凭记忆勾勒出了实验A馆地下三层的平面结构。所有普通实验对象都被囚禁在这里,一共三百多号人。一层是后勤和设计等部门的办公区域,再往上两层是主要实验层。四层和五层是隔离区域,重点实验对象被关押在这片地区。

    至于顶层……女孩在顶层的地方停住了笔。在离开建设地的时候,A馆的建设恰好停留在顶楼的收尾。整个顶层都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这只参考博格一人意见的一层,给森夏恩留下的全是空白。但就是这点空白让她更加确定——

    “我猜,血清贮藏室就在A馆的顶层。”

    日光渐渐稀薄,已经接近了傍晚时分,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长,清晰地投射在地面上。纽特头一次不期待即将到来的落日,因为他知道,落日到来之前,身边站着的女孩就又要离开。

    森夏恩将皮筋交给了纽特,后者又一次给她梳起了头发。男孩的动作还是不熟练,加上手指的知觉丧失,乌黑的发丝不断从指缝滑落,无论他尝试多少次都难将它们聚集在一起。

    纽特从没觉得自己的作用这样微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索妮娅口中说的值得。但他感觉自己的一双手被握住了,森夏恩带着纽特的手,一根根捡回那些不听话的头发。她带着薄茧的指尖比以往高上许多度,在失去触感的那只手上悄悄落下痕迹。

    谁也看不到,在皮夹克下那条白皙的胳膊上,多出了一个泛红的针孔。

    “该出发了——”

    “你怎么说动托马斯的?”

    落日的背景下,那女孩转过身,一缕阳光照进她眼中,琥珀色变成了耀眼的金。纽特听见她轻轻说了两个字:“秘密。”

    夜幕即将降临,几人来到熟悉的水井边。即使托马斯百般劝阻,纽特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其实到了后来,托马斯不太敢劝了,他怕纽特又突然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摔在哪面墙上。其实托马斯从来就不是胆小的人,但从某一刻开始对纽特有了莫名的……敬畏。

    “特蕾莎什么时候会离开实验楼?”

    “现在——”

    “三十分钟后开始强制宵禁,请大家遵守秩序返回家中。注意,这是为了您的安全,感谢您的配合。”

    冰冷的电子音又一次环绕在街道上空,因为是非工作日的缘故,宵禁比昨天早到来三小时。在这则冰冷通知中夹杂的,是街道上传来的痛苦的嘶吼。那个肤色如常的男人跪在柏油路上,呼喊声不断消耗着塑料头套里的氧气。

    他说他没有得病,可依然逃不过被清理的命运。

    “这是实验楼去蓝区月台的必经之路,”森夏恩对托马斯耳语到,“见到特蕾莎之后,想办法把她带到地下车站。”

    托马斯轻轻点着头,他用兜帽套住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双手都插进兜里。夜晚的气温有些寒冷,口中吐出的热气很快就化作一团雾。隔着一条马路,他凝望着对面拥挤的人潮。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圣诞节,那是个寒冷的节日,但寒冷里总塞着温暖。街道两边的橱窗里摆满了圣诞树,树下有大大小小的礼物,整个世界有无数种色彩。那时穆夏总会拉着迪迪一起在街上疯跑,而他就只能在后面追赶——没有谁会担心自家的小孩在圣诞节这天走丢,但托马斯得担心找不到姐姐和邻居家的玩伴。

    那时两个女孩的手攥的紧紧的,谁也想不到未来会相互背叛。

    现在的街道依旧是花花绿绿的,只是人类变成了灰色的那一片。在无数张陌生的面孔中,托马斯一眼就见到了熟悉的那一张。微蓝的灯光照在女孩的发丝上,也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灰尘。

    他能见到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紧缩,随即一辆驶过的车辆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所有连接。托马斯知道特蕾莎看见了自己,也知道——无论是出于曾经的同伴,还是出于对待实验对象的角度,那位实验部的医生都会追上自己。

    但他心中还有一份难以启齿的期待,托马斯希望特蕾莎会感到后悔,希望她会对自己做的一切感到羞愧……男孩一步步朝着约定的地点赶去,余光中那女孩始终没离开身后。

    其实森夏恩并没有劝动托马斯,她抱着一种奇怪的教育般的态度,要求他在特蕾莎与布兰达之间做一个抉择。托马斯明白,她并不是让他在两条生命间选一换一,她仅仅在叩问他的感情。

    但托马斯发现,自己可悲到无法进行抉择。他喜欢布兰达的洒脱与无畏,他深刻意识到他们就是同一类人。但他没法将特蕾莎从脑海中完全铲除,无论是作为那个邻家女孩迪迪,还是作为工作的伙伴。

    曾经的她带给他太多陪伴,牵引他太多感情。无论是空旷的天井还是危险的眩疯坑,无论是迷宫的建设还是清除行动,他们早就一起经历过……就像特蕾莎自以为是地保护托马斯一样,托马斯也会自以为是的保护特蕾莎。

    所以即使她真的辜负了伙伴们的所有信任,她真的导致森夏恩和一大批免疫者被抓走……

    他无法在两者之间做出定论,但托马斯至少知道,生命应当重于自己优柔寡断的一切——为了布兰达,也为了纽特,没什么能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

    “特蕾莎,”托马斯无视了对面那人眼里的所有情绪,他几乎是颤抖着问出心底的问题,“背叛我们,包括你对森夏恩做的那些……这些事——

    “你有没有过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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