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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个日落

    集装箱改成的铁门被推开,昏黄的灯光下,纽特看到森夏恩蜷缩着身子,面朝白色墙壁。乌黑的发丝安静地躺在她的肩上,女孩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刚刚那声“请进”不是她说的似的。

    “是我。”

    纽特感到喉咙发紧,对于这个记忆停留在十几岁的女孩,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然不想去责怪她的遗忘,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要怪在实验部头上——无论是那荒谬的刺激实验,还是对他们记忆的一次次篡改。

    “你好。”

    森夏恩只是呆呆地回了这样一句,但紧接着,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将大腿上的两片裙子往一起拉拢。但这一举动并没有妨碍纽特看到——他发誓他不是有意的,但目光落在她腿上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那裙子的开叉太高了。

    男孩向屋里走了几步,将一边的窗帘拉上,煎锅他们几人的欢声笑语瞬间被隔绝在外。只剩隐隐跃动的光芒留在纽特手上,他低头看着,深知不能将这光芒放在森夏恩身上。

    “索妮娅给你找了这些,”纽特将袋子放在床上,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嘴角,“这些衣服行动起来方便点——如果愿意,你可以换上。”

    索妮娅——这是森夏恩鲜少有印象的名字,这女孩曾经和她一起待在B组。当然,对于米诺、杰夫、查克这些名字她也感到熟悉,但对于他们的了解也仅限于两个音节——A组。

    “谢谢。”

    收到感谢的话语,纽特并没有离开——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她是森夏恩啊,他熟悉的森夏恩,她什么时候会这样生疏地和他讲话——但这不能怪她。

    所以他想转身走开,明天或是一会儿的什么时候再重新走进来,但他低着头时,看见女孩的脚后跟磨破了皮——纽特能猜到这样合脚的高跟鞋什么时候会伤害它的主人,当它的主人踩着一高一低的两只鞋,跳下汽车赶去救人时。

    于是纽特蹲下身,轻轻握住了女孩的脚腕。他能感到她那一瞬间的颤抖,但很快便松弛下来。他一只腿跪在地上,将鞋从森夏恩脚上脱下,他的声音很温柔:“疼吗?”

    这句话像是一滴活水落入了池中,森夏恩似乎能看到水面上泛起的那一圈圈涟漪,将池中的浮物也向外推动。

    “有点,但不多。”女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高兴,她轻轻摇晃着小腿,却又在下一刻被捉住——

    “先别动。”纽特从袋里抽出袜子,捏住两端套上了女孩的脚趾——他深知森夏恩和玛利亚不一样,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有独立做这些的能力。

    那又怎样……他愿意为她做一些事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这一刻纽特仿佛认定了,自己就算失去内置脑卡的控制,也不会失去这种意愿。

    森夏恩也没想到这男孩会给自己穿上袜子,她的身体在顺从,但精神却在质问——这举动已经明显越过了性别和友谊的边界,她不知道该给纽特怎样的定位——于是她将另一只光着的脚藏了起来。

    “纽特——”女孩将碎发别到耳后,但另一侧的头发还是碰到了男孩。看着阴影下那有些脏兮兮的侧脸,森夏恩的手又不自觉地想抬起,“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你?”

    男孩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轻轻拨开女孩的发丝。他半跪在那里,静静仰视着她。灯光照亮空气中的尘埃,也照进他的眼底。森夏恩看到他的神情是那样平和,仿佛时间都静止在这一刻——但她又发现,他的眼神中包含很多。她读的懂得或是读不懂的,全部杂糅在一起,毫无保留地被纽特递到她手里。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声轻笑传来,接着是纽特摊开了手掌,他慢慢将两只手举到胸口的位置。他说:“某天早上醒来,或是某天傍晚的之前——我记不清了。但那时候我站在阴影外面,就像这样伸出后。”纽特挑起眉的时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骗人,“你知道我手上有什么吗?”

    女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真的凑近些去看,但除了一团空气,她真的很难在纽特手上见到什么。可即便如此,森夏恩还是试探性地回到:“光。”

    电灯的光或是外面的光,又或者……是她眼中的光,森夏恩能在纽特的手上看见光。

    “对,阳光——”纽特在这时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了她,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讲这样的话,“然后我就认识你了。”

    “什么?”

    突然在女孩脑中,一个回忆形成了——她知道为什么对于纽特,她会感到这样熟悉。

    “我听过你的声音,三个月前。”森夏恩突然站起来,“在实验部,但是我——我是不是——”

    话语戛然而止,她的目光没有移动,却又机械地坐回原位。床垫里的弹簧发出几声颤动,而床上的女孩像是刚得到心脏的铁皮人突然又失去了生命。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姐,”纽特站起身,将手插进口袋。他半靠在床头柜上,变成俯视的角度,“任何的过去,放到现在都不重要了。”

    森夏恩的眼珠又开始转动,她毫无意识地去寻找纽特的眼睛。在目光对接的那一刻,她察觉这句话无比熟悉:“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我们到底是谁,还有在当下,我们会怎么做。”

    “我到底是谁?”

    对于这句疑问,男孩笑着给出了一个再明确不过的答案:“森夏恩。”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了,”纽特指着窗户的位置,“晚饭要开始了,你一定很想念煎锅的手艺——或者是,很期待这次尝试。”

    森夏恩并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听着纽特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走出了里间。不知道为什么,心上有一瞬间的空缺——从那男孩嘴里知道点实话真难啊,他的话——甚至他整个人都是那样轻飘飘的……但有趣。

    她不知道的是,曾经的纽特也是这样看她的。她不知道曾经在那片林间空地,有人一点点地敲开她的心——与其说她不知道,不如说暂时没想起来。

    “嘶——”森夏恩习惯性地用左手去够背后的拉链,但这动作又一次牵动了伤口。于是她靠近墙壁,用头抵在那里,艰难地腾出右手,“救命……”

    突然,那拉链被另一只手拉动了——

    “纽特?”

    森夏恩能感受到,男孩的指节略过她裸露的皮肤,顺着脊柱一点点下移。拉链敞开的缝隙灌进一股冷空气,但被触碰地方却是异常的高温。纽特手上似乎充斥着电流,那酥麻的感觉顺着脊背上移,给女孩的脑中带来一片纯粹的空白。

    在冰凉的触感快到腰际时,森夏恩终于找回自己的肢体——“等等!”她的声调变得尖细。她握住了纽特的手,在自己的手里一点点收紧,“纽特!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个男孩时,顺从成为了一种莫名。

    这个问题纽特没法说明,他的目光从森夏恩的发旋上移开,却又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他强迫着自己不去在意眼前的画面,但这任务对于一个二十岁的男孩来讲太过艰巨。他看到那对蝴蝶骨随着女孩呼吸的动作上下起伏,像是一只真正的蝴蝶展翅欲飞。

    “我们……”纽特咽了口口水,再开口的声音又变得干涩,“是朋友,很要好的朋友。”他的鼻子有些发酸,他不想用什么实验中的关系去绑架她——不想用森夏恩最害怕的过去,去把她网住。

    刺激实验这件事,阿里斯只告诉了他一个人。所以在纽特眼里,玛丽的安慰是那样温情却又苍白。

    “先生,”女孩的声音突然带上了笑意,“在我的理解中,男性要好朋友,只能是我的男朋友。”

    “那倒不是,”纽特抓起床上的被子,盖在她的肩上,“我还没追到你。”

    “是么,真遗憾。”

    屋外,煎锅又在四处张罗着开饭。杰夫几次想要过来敲门,却都被索妮娅和哈莉特拦住了。而事实上,他们不仅堵住了进去的路,在刚刚也堵住了纽特出来的路。

    另一边的帐篷内,还有几个煎锅叫不动的人。托马斯、阿里斯还有米诺在和文斯商讨未来的行动,算上今天中午救出来的那一车厢,他们现在有一百多号人了。文斯认为,他们完全可以登上大船,去往海洋的另一边。

    他们已经救出了最想救的人,难道这还不够?

    “不够。”

    托马斯清楚地知道,只要艾娃·佩吉还活着,实验部的研究还在继续,这世界的免疫者就不可能真正安全。面对实验部,他们根本就是无路可走。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支持他的做法——纽特,或是有朝一日想起这一切的森夏恩。他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他——他们都会这样选择。

    “我会去丹佛,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会自己一个人去那里。”

    屋内,纽特的思绪还只停留在森夏恩身上。他想过很多次重逢时的场景,但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局面。阿里斯猜测实验部会给森夏恩恢复记忆,而事实却是删除。或许对于实验部来说,他最爱的女孩始终都只是一件实验品,这一结论的产生让他无比痛苦。

    因为在这件事上,他和森夏恩同样深陷泥潭之中。但好在纽特知道,怎样的道路是他们——至少是他和托马斯该走的。

    “要把头发梳起来吗?”

    “好……”

    像是变魔术一样,纽特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皮筋——其实这还是找索妮娅要的,那家伙今天没法扎两个麻花辫了。男孩的手指插入柔顺的发间,尽管生疏,但还是一下一下地理着。

    “纽特,你要给我梳成什么样子?”森夏恩小声地询问着,她刚刚答应地太快,只是因为不想让他离开。

    男孩随手抓过了床头柜上的镜子,递到女孩手里。他坐在森夏恩的身后,终于两人定格在镜中的同一画面。

    森夏恩在镜子里左右观察着自己,但实际上比起自己的样子,她更在意身后那双眼睛。那眉目的距离挨得很近,所以总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也因为挨得太近,一些多余的情绪全都被挤掉,只剩格外的冷静。

    头发被抬到很高的位置,纽特不是很熟练地撑开皮筋,在发尾那里绕上一圈两圈……

    “我爱你。”

    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镜子从高空摔到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森夏恩刚去捂住自己的嘴,又发现滚烫的泪水从眼里流出——好像,就算这句话痒痒地堵胸口,最终也会找到另一个缺口去发泄。

    她此时无比希望能有一阵头痛,或者再把她丢入一个梦境,至少这样能想起来什么,而不是任由自己怀着感觉在世界里横冲直撞。

    “你是不是骗我了——”

    女孩感觉肩上一沉,一颗疲惫许久的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那几根还带着洗发水味道的手指,悄悄挤进她左手的缝隙里。森夏恩能感受到半个人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能感受到那只手在慢慢扣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这种距离。

    她很喜欢纽特身上的温度,比毛毯比棉被要暖上许多。她很喜欢他发间夹杂着的气息,比她的洗发水,比博格的男士香水闻起来都要清新。

    她很喜欢纽特,没有原因。

    两个年轻人似乎都不想追溯什么关系,只要给他们几秒钟就够了。让他们面上流着泪,或是心里流着泪,体验初见或是重逢。

    森夏恩回想起童年那个执拗的小男孩,她想起他金色的发丝,想起月光下有节奏的敲击……她终于还是抬起了右手,擦掉纽特脸侧的污迹。

    “你认识阿尔丰斯吗?”

    室内突然变得一片黑暗,头顶的电灯失去了呼吸。接二连三的,整座基地的电路都陷入瘫痪。在两人没发现的时候,屋外的欢声笑语变成了一片寂静。

    纽特抬起头,在碎裂的镜面中,他的眼神变得警惕。不出所料,发动机高速旋转的声响传入了屋里。这监听设备中传出的声音,森夏恩对它无比熟悉——

    是实验部的飞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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