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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

    “暂,陈暂……”

    “醒了没?”一个中年男人带着饭盒走进医院,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可以看出面容姣好,身形削瘦。

    这几天一直都这个样子,每天都会发出梦中呓语,但是人就是不醒,第一天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激动,但是四天了,也没见有好转。

    “算了,浊清,你先来吃饭。”

    父子二人出去后,病床上的病态美人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缓了一会才睁眼。

    她死了么?没有。

    她活着。窗外是鸟鸣声,窗边是绿叶繁盛。

    这一醒就是新生。

    ……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胡浊清刚才才收到助理的消息,他开了个会的时间,她就要出远门了。

    “你再考虑一下。”他右手拿着电话,语气又带了一些愠怒,他应该是觉得她还不成熟,越来越小孩子气。

    “我下一场演出就定了那边。”她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感情,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人能让她的情感起什么波澜,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国内不比国外,你才刚刚得奖,在国外还没站稳,你就要回国内发展?”他死死捏着电话,指尖有点泛白。

    好不容易把你那些破事和黑料都解决完了,你现在跟爷说你要把重心移到国内,消遣谁呢?

    那边也没什么耐心,她不是要在国内发展,她总要先露个脸,冒个尖,让人注意到钢琴界升起了一颗很牛逼的新星。

    她不想跟他聊,直接把电话挂了。

    胡浊清气呼呼的,她这些年一直偷偷瞒着他回去,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回去有多危险?罗熠下落不明,罗盛惨死监狱,即便是找到了亲人又怎么样?她还是不敢回去,只要她跟罗盛罗熠扯着关系,那就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每次回去能干些什么?不过就是偷偷地看一眼,每次回来都要难受好几天,图什么?前两年因为要封闭训练,她没回去,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巡回才刚刚过了三站,现在回去不是上赶着找死?

    “张泉,给我订一张机票。”胡浊清揉揉太阳穴,头疼。

    “好的胡总,跟太太一趟航班吗?”张泉知道胡总的意思,他总是在太太不在的时候才叫太太,太太在的时候他只能叫归小姐,太太不爱听他叫她太太,看得出她对胡总没男女之间的感情,胡总就由着她,所以胡总跟她结婚两年了,都没住在一起。

    “嗯。”

    罗妖上飞机后就看见了胡浊清,她一点也不意外,他拦不住她的时候就会陪着她,每次都这样,她之前还问过她,她要是去死他拦不住怎么办?他依然回答陪她。

    “你没工作?”她主动开口问。

    “你又要走,爸说了让我跟着。”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愿意跟就跟着吧你。

    她靠在椅背上,把遮光眼罩放下,胡浊清往她身侧看了一眼,遮光板不是放下来了么?他转念一想,哦,这哪是不想见光,是不想见他。

    他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她。

    她很瘦,比当初见她的时候稍微胖了点,但还是瘦的,她双手交叠在腿上,有一种隔世的静谧,腕骨那有个纹身,一个小蝴蝶结,粉色的。

    当时特叛逆,非要去纹,她这叛逆期也持续的比较久,比如她头上那几绺白金挑染,前几天刚挑的,还问他炫不炫。

    怎么不炫?炫的头都他妈快掉了。

    指如削葱根,手指很细,上面光秃秃的,他往上看,那枚钻戒静静地挂在她脖子上,挂在胸前。

    算了,由着她。

    罗妖没睡着,她知道胡浊清在看她,她故意的。

    下了飞机后,两个人先去订房间,罗妖没提前定,她想瞒着他偷偷来的,好不容易逮着个空,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过去那么多年了,上一次回来还是两年前,她刚上大三那会,他大学毕业,她回来看了一眼,之后又去看了外公,他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

    即便没有相认,罗妖依然很担心他,血脉这种东西就是很奇妙,因为是罗妖的亲人,所以她也很珍惜。

    她没有放弃找罗熠,可是次次都无疾而终,失落返回。

    她下了飞机后就把棒球帽戴好了,她出来的急,没带多少东西,就一个书包,反倒是胡浊清让张特助送了个三十六寸的行李箱。

    罗妖把身份证拿出来放在大理石台上,这家酒店是陈家的产业,但是陈家不是主要干这个的,陈暂也没来过这个地方,不知道是陈暂还是他爸负责的项目,可贼了。

    地皮不卖,这块地好,有人想要,那竞拍吧。

    拍完了跟人说,不卖。

    就是合作,我地皮给你用,酒店给你盖,但是,你得给我分红,按照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二的比率给,但是除了地皮以外的其他问题,概不负责,不耽误他们给人家交那分红。

    说是这么说,不就是相当于交房租吗?还是一笔不菲的房租,还有,那地皮能出什么事,地震它都不会出事的好吧。

    楼塌了地皮都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除非就等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以后再重新建立新区,这片老城,那地皮会降价,但是在抚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降到哪去?

    罗妖开完房间就把胡浊清一个人撂那,胡浊清盯着她:“我呢?”

    罗妖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又看他:“这么大个酒店,你随意,我困了,补觉。”

    说完她就越过他往电梯去:“你就把我扔在这?”

    罗妖拿着手机晃了晃:“要不你报警?”

    她挑眉。

    没脾气。

    这真的没脾气。

    罗妖不想逗他了,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这么对人家似乎确实很绝情:“上来吧,爷开的套房。”

    胡浊清这才拉着他那三十六寸的行李箱,穿着那整洁的西装跟上去。

    罗妖穿了一件黑卫衣和灰色运动裤,拖地那种,脚上蹬着m2k,头上一个鸭舌帽,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低低的小丸子,她头发刚剪过,比肩膀稍微长点,这几年,她也没再留过长发,连比赛和表演都是把头发全部盘起来。

    她把书包扔在床上,让他滚出去,他听了。

    撇撇嘴,怎么说也做了三年夫妻了,还这样。

    胡浊清又拉了,水土不服又开始了,头晕呕吐,罗妖还要照顾他,半夜给他送医院,发高烧。

    她穿着格子裤子,头发随手一盘,戴着口罩去给她缴费。

    方安宇这两天连轴转,跟陈暂一样,他要跑项目,前几天跟王总儿子打球给人的打伤了,昨天才知道今天要谈的项目就是王总,喝酒喝到胃抽搐。

    陈暂陪他来医院,刚好去帮他取血检报告了,方安宇看见一个身影,突然起了精神“哎”了一声:“罗妖。”

    那女孩没回应,去了交费处。

    “名字。”

    “归嗔。”

    “病人名字?”

    “哦,他叫胡浊清,古月胡,浑浊的浊,清澈的清。”

    这名字介绍起来真费劲,罗妖心想。

    几年前她得知真相,罗妖那个身份和名字根本就不能用,到哪里都是危险,她索性改回了她父母给她起的名字。

    这还是胡叔叔给她说的,胡叔叔和罗盛以及她母亲是高中同学兼好友,父母那简陋的婚礼,只有这两个朋友去了,万万没想到竟被其中一个杀害。

    罗熠也挺恨他的,他母亲离世跟罗盛脱不了关系,他母亲有哮喘,被罗盛活活气死的,他当时手里就拿着药和气雾剂,不给她。

    方安宇躺在病床上,没有嗷嗷乱叫,这不像他,陈暂觉得不对劲,他不是喝酒喝伤的,是得了阑尾炎,一会就进行手术,这要是照他的性子,这会应该叫天喊地,哭爹喊娘来着,难得的安静。

    陈暂坐在陪护椅上,双手环胸看着他,王子印过一会才能来。

    “你想什么呢?”陈暂突然开口,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突然。

    “想我妹妹什么时候来。”这个点陈慕肯定没睡,她最近特闹腾,能熬到半夜两三点,熬得陈暂都困了,她也不睡,幼儿园怎么教的?

    他没说实话,他在想刚刚那个女的,好像罗妖啊,但是她叫归嗔。

    显然不是。

    他没跟陈暂说,怕他惦记,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罗妖,这个名字就是禁忌,除了黎恩宁,就没有这么狗胆包天的人了。

    过了一会王子印才来,陈暂身上穿着家居服,一件秋衣和运动外套,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就是他这个年纪该穿的。

    他今年二十四了,六年多了,他还没谈过恋爱,除了罗妖以外,有没有瞒着他谈,他不知道。

    过了一会陈暂的手机响了,他把电话挂了之后,起身准备走,方安宇问他干嘛去,他扭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虚逼:“去接你姑姑。”

    方安宇挺纳闷的,他们方家三代单传他来的哪门子的姑姑?

    十分钟后,陈暂抱着陈慕进了病房。

    王子印开始笑,笑个不停。

    陈暂挺累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让王子印陪陈慕玩一会,陈慕今年三岁半,被他爸扔给他,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大三,一边在学校学习。一边要帮这个小丫头换尿布,他们夫妻二人去过二人世界了。

    小丫头跟他也比较亲,也会很喜欢方安宇和王子印,对程许就没那么多耐心,对赵行星就很烦因为他老跟着隋月姐姐,搞得她们俩都没有私人空间了。

    陈暂有时候忙起来也是各地飞,只能把陈慕撇给他们,说陈慕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为过。

    王子印带陈慕下楼买吃的,人不大吃的倒不少,这怎么又饿了。

    罗妖发誓,她以后出门如果再跟胡浊清一起,他死在外边她都不会管他,她不光要给他送来看病,给他出钱,还得下楼跑腿买饭,他丫的水土不服都发烧了还吃,饿死鬼托生的?

    她一边气,一边往外走,想随便买点给他,就到了最近的一家馄饨店,老板娘特热情,这边不是二院那里,她不太熟。

    手机铃声响起,她才接通,疲惫的身体一瞬间再次紧绷起来:“詹拉,楚会长怎么说?”

    詹拉听出来了,归嗔很疲惫,她嗓音有些嘶哑,詹拉是个细心的姑娘,一个俄罗斯女孩,长得小巧可爱,她选择詹拉是因为她确实是外貌协会的,还有就是詹拉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心眼的小姑娘,涉世未深,有点像隋月,有时候还挺皮的。

    “Nono,楚会长找人帮忙,到时候把钢琴空运过去。”

    罗妖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有法子就好,那架钢琴还是她自己的那架,她当初找了好多关系,才在没惊扰程许的情况下拿出钢琴,现在要怎么运回来却是一个问题。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在抚市,你让楚会长后天来,我先安置一下,还有就是谱子我带来了。”

    “好。”詹拉没挂电话,也沉默着不吭声。

    罗妖有点猜到她的小心思了,给她留了点面子:“楚会长太久没回来了,身边缺个人照顾,你跟她一起回来。”

    “好的Nono!”

    罗妖挂断电话后去窗口取了馄饨,一边走一边给高调打电话,这些年,她跟抚市的人都断了联系,尤其是最亲近的,像高调和王凯奇这种竟然反而是她的靠山。

    高调接的很快,她准备开家KTV,这段时间都很忙,有时候通宵,前几天还在问她怎么装修,她就分享了一下拙见。

    “喂。”

    “我回来了。”她说。

    高调本来声音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一听见这句话就来劲儿了:“在哪?”

    罗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在医院。胡浊清肠胃炎,今天刚到,本来准备明天去找你,但是我出了点意外,今晚想去你那。”

    高调答应了。

    她刚刚见了个熟人,王子印。

    他好像叫了她的名字,她当没听到,忽略了。

    这个点还不能见面。

    罗妖把东西送上去就打车去了高调那,离这边还蛮近,她家只有她一个人,她跟裴完洲分手有一段时间了,谈的还挺久,前两年好像谈了个年龄特小的弟弟。

    “我和胡浊清离婚的事,你先别说,那边协会都还不知道,就算当年的新闻被压下去了,我还是担心这件事对他会造成影响,我欠胡浊清的太多了。”

    这一份恩情,罗妖不会忘,她陷于水火之中,只有胡浊清一人,他不救她,他陪她。

    “我在国内的巡演定的抚市,我在洛杉矶没有站稳,巡演也不过进行了三场,协会本就不同意,可是我有野心,我要坐上会长位置,然后解散这个破协会。”

    高调有点惊讶,这个协会算是林芙一手建立,到现在也二十来年了,罗妖说解散就要解散。

    罗妖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这个协会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了,它要吸引的是更多的钢琴爱好者,而不是代表一定的名利和地位。”

    这话不假,从林芙去世开始,当时的协会才刚刚成型,有了它的代表意义,没等世人熟知就变了,这违背了母亲的心意。

    “那你巡演结束后,是回西隅还是留在这里?”

    这问住她了,她还没想好,一方面罗熠还没找到,二是不确定他的态度。

    她是什么境地她自己都不清楚。

    罗妖要走的时候,高调的房子门开了,进来一个男生,那男生目光盯着高调,过了几秒:“老师。”

    高调瞪着他,准备从他身边越过去,他一把抓住她:“你今天没去上课,调子。”

    他声音冷冷的,蛮好听。

    罗妖看了一眼,年龄小就是不一样,怪不得把高调迷成这个样子。

    罗妖自觉退出去了客房,高调家离胡浊清的医院近一点,她现在在这边没车没房的,实在不方便,上次高调去洛杉矶采风,两个人就住在她家里,每天都是半夜两点睡。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医院的时候也听见有人叫她了,像是方安宇,买馄饨的时候也看到了熟人王子印,陈暂大概率也在这附近,这附近只有一个医院可去,可她回医院要照顾胡浊清,这是她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当年结婚另有原因,她在国外遭受了舆论攻击,当时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乐队里的一个弹琴的。

    但是舆论根本控制不住,骂她什么的都有,刚好她那段时间经期不准,去了趟医院,就有人说她是怀孕了,说她私生活也不检点,其实是乐队里的另一个女生打胎被曝光了,就牵连到她。

    后来她要退乐队,舆论就更甚。

    舆论发酵的特别快,她根本来不及解释,学校劝她认了,然后休学一年,她不愿意,她等不起那一年,就是那会儿,胡浊清了个意见说:“那要不结婚吧,我家里在催,网上在催你。”

    罗妖当时以为她根陈暂没以后了,因为黎恩宁那会儿跟着陈暂,在做一个交接,她以为黎恩宁的穷追不舍有结果了,以为他们俩不会再见面了,以为他就把自己忘了,所以脑子一热,答应了。

    前段时间回国,飞机刚一落地,胡浊清就说:“离婚吧,没意思哦。”

    两人又去把婚离了。

    就这么大点事,当初俩人结婚,胡浊清还给她买了个钻戒,就她脖子上戴那个,叫什么什么钻,反正可值钱。

    她正缺钱呢,不收白不收,但现在她不缺钱了,离婚的时候想还给他,他不要。

    楚会长来的那天,钢琴也到了,她得去把钢琴运到巡演现场,她刚好帮友人一个忙,王凯奇的爷爷有单生意要做,对方喜欢欣赏钢琴曲,就让她帮个忙,正好她要巡演,到时候就在楼上给他找个包间。

    方安宇做完手术也没放弃工作,主要是这个跟陈暂有关系,不能随便来,王凯奇他爷爷要跟陈暂合作,就西郊那块,离盘山公路可近那,他想开个山庄,问他卖不卖地皮,说他要也没用,卖给他算了。

    陈暂不干,他想故技重施,那王凯奇也不干,只能他爷爷出马了。

    还有就是另一个,陈暂的一个朋友,要借一下他的私人停机场,送个东西,说特别贵重,估计就是这两天就该到了,他刚好住院,现在所有的事儿都得陈暂亲力亲为。

    他大学毕业后没出去找工作,也没回他家,他跟他老子怄气来着,故意进的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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