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妖小脸被冻得通红，今年注定是个寒冬。
程许不用参加篮球赛，直接就被停课一周了，他闲着也是闲着，下午就跟着他们去了操场，看罗妖怎么训练的，怕她心情不好影响训练，一个不小心万一受伤怎么办。
赵行星趁训练前的热身时间溜出去买了两份板栗，又买了烤地瓜，准备分给大家吃，罗妖多年没吃过了，手都还没伸出来就听见程许说：“不能吃别吃。”
罗妖扭头看了一眼，又把板栗放了回去，去另一边拿烤地瓜，赵行星这才想起，去年买的板栗她好像就没吃，当时也是他出钱买的，好心好意买给她吃，她还特欠地离了个老远。
他当时可作了，他说：“是不是看不起我，不吃我的板栗？”
罗妖就说了一句话：“是。”
那他也不敢吭声啊，不吃就不吃呗，谁能强迫你咋的？
程许怕赵行星尴尬，补了一句：“她板栗过敏，吃了就拉肚子起红疹。”
赵行星点了个头，Dj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这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程许对这个停课没什么好说的，越看越无语，哪动手了？一点道理都不讲，他把停课通知书揣到口袋里，然后坐在一边的板凳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人给他发短信，一条陌生短信，但是那语气一看就知道是谁。
“门票。”
昨晚上陈暂去了他家，半夜睡正香被石头敲玻璃吵醒，窗户上现在都还有个窟窿，想想就觉得这逼一点素质都没有。
程许穿着黑色的大羽绒服，裹的严严实实，罗妖宋辽们就穿着卫衣在球场上对战，今天宋辽和罗妖不是一个队的，那些人就爱看她们俩对打，贼他妈有意思，田径队好多人都围在场边看，许萧夜也在。
旁边围观的人可多了，挤都挤不进去，育祥属于一校两制，文化生是一类，艺术生体育生是一类，后者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学校一般都管的比较松，当然，只限于在训练时间。
一大群人围着篮球场，好多人在欢呼，大多数都在喊罗妖和宋辽的名字，田径队的女生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在跑道上做热身运动。
程许回他：“我去厕所给你拉一张？”
陈暂没心情听课，几乎都是秒回：“你要能拉出来也行。”
程许看了一眼罗妖腿上白色的护膝，运动打底裤是紧身的，裹着她细长的美腿，宋辽的腿和她的不相上下，肌肉紧致线条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那帮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刚刚有个说有一种看黑丝的感觉，被她打球砸了一下，头都砸出一个包，那人不敢吭声。
毕竟是因为他嘴欠，罗妖要是不砸他，一会Dj上手能把他打死。
罗妖腿上那个白色的护膝是陈暂给的，电动的，会发热，程许怕他知道罗妖腿的事，一是因为这是他和她之间唯一的秘密了，二是因为这是罗妖的骄傲，她不允许有人知道自己的弱点。
陈暂还没猜到，只是说天凉，腿要是不好好保暖，没法好好发挥。
他一直看不惯陈暂，一直比他高那么几分还狂的要死，真以为抚市没人能治他了？
他过了一会才回：“想的美。”
陈暂又回：“票，两张，谢谢。”
这个“谢谢”充满了敷衍和虚伪，做作，他都看不到真诚，好他妈不想帮他这个忙。
他们篮球队要开会了，程许就坐在许萧夜旁边，许萧夜拿着一本化学，程许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放在那堆人身上。
校队的男生都是一米八多，一米九的也有，罗妖和宋辽都是一米七出头，但是她们俩气势一点也不输其他人，罗妖双手叉腰，把头往里面侧了一点，以便于听队长的分析，宋辽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搭在罗妖的肩上，她偏着头跟罗妖讲话。
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宋辽笑的灿烂，而罗妖只是嘴角上扬了些，有些痞痞的感觉，眼尾稍微带了点笑意，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两个人都扎着高马尾，碎发在风中起舞，就这一幕，谁不喊一声绝，以前有人叫她们俩“夺命双美”是贴合的，起码现在程许和许萧夜都移不开眼。
罗妖和宋辽说长得像吧也有点不像，宋辽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并不小，眼尾上扬一点点，黑瞳仁很大，两个人都是翘鼻，鼻尖小巧精致，鼻梁高挺。
罗妖打球打到一半扭到了手，问题不大，不耽误明天的比赛，她甚至觉得她一会就能上场了，但是为了每天的比赛，教练让她先走了，罗妖去陈暂那里接过那件黑色的大羽绒服穿在身上，她没拉拉链，衣服看起来像被子一样。
“明天不用去市篮球场了，在咱们学校的室内篮球场，现场观众可能会少点，门票也不用了。”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其实门票不是需要买的，是参加比赛的学校，因为场地问题，有些学生可以来看，有些学生不可以，其他人则在学校看直播。
作为跟这场比赛毫无关系的一中，连室内直播都没得，陈暂只能想办法从程许这里拿票，他是育祥学生会的，肯定有法子。
程许心想，这下子总能让陈暂求他一把了。
“怎么换场地了？”这换的还挺突然，虽然说育祥的室内篮球场是作为市第二篮球场发展的，但是跟市篮球场还是没法比，这人容量就很显然是远远不如市球场的。
“说是上面检查，这段时间市体育场，篮球场，足球场，排球馆，游泳馆，市图书馆，会议厅全部都要查，估计我爸那里也要查。”
“怕不怕？”
她哼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讽刺：“怕什么？他行的正坐的直，他要真被查出来什么，被抓也是应该的，要是没被做什么，那才是一个好市长。”
“你相信他吗？”
“相信。”
……
罗妖晚上回去用凉水敷了敷手腕就好的差不多了，本来事儿就不大。
这两天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陈暂的事儿，她还是会不断地受影响，今天打球的时候就是在想，结果被宋辽那逼钻了空子，幸好她手挡了一下，要不然那逼下手没轻没重的，砸到脸上，估计鼻梁都能给砸骨折喽。
她原本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喜欢陈暂，以为真的是像赵眠说的新鲜感那样，她低估了陈暂对自己的影响力。
窗外风大，刮到窗户上发出后瘆人的声音，呼呼的，有点像窗外要有什么怪物冲进来了一样。
许品礼来的时候罗妖在练琴，他很惊讶，他当然惊讶，有人会比他更开心，他没忍心打扰她，她看起来很沉醉，同时，许品礼也看到了她的额头上，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他才意识到罗妖闭眼不是沉醉，是在封闭自己。
他不知道她又经历了什么，前段时间他确实很忙，他想着有那个男生在，而且程许看着她，应该不会再出事，就稍微在她身上放松了些，没想到更加严重了，许品礼急的不行，她在隔绝自己和外界联系。
许品礼是来给罗妖送药的，他算着感觉药也差不多了，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好点，那人快担心死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跟罗妖说，罗熠回来了。
罗熠担心她，这是他的问题，那次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罗熠给灌醉了，罗熠入伍以后两个人都极少见面，前段时间他任务受伤，伤了左手，这才转到市区的警局，他在部队里立了不少功，转到市区之后直接就是刑侦支队的队长。
这事其实也过去没多久，不过就是一年半的光景而已，中间却发生了很多事。
罗熠出事以后被他父亲送到部队磨练，一年半的时间，他父亲，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从没打过一个电话问候，罗妖又那么恨他，他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国内万家灯火张灯结彩，他在巴基斯坦埋伏着去狙击一支犯罪团伙。
那才是真的举目无亲，生死一线。
他在今年春天三月，在执行一个任务时，胳膊被开了一枪，他说当时被打开一枪之后没有任何感觉，因为麻了，根本没知觉，传递到其他神经得一会儿，他就靠那段时间，干了对方三个人。
他胳膊被实实在在穿透性开了一枪，就算好了队里也不能再执行高危任务了，但是他还这么年轻，他不服气，上级领导特批让罗熠转到市区。
他知道罗妖恨他，他没转到抚市，他自己也恨他自己，他左手被开枪的时候他就想，这算不算报应？算了，这是他应该受的，总不能一辈子对不起她。
他不往抚市转，但是又想一直看着她，所以他转到了邻市，离上阳区和老城区都不远。
他那条胳膊早就该废了。
许品礼从没跟罗妖说过罗熠有多苦，他不能说，第一是罗妖还不能听到这个名字，第二是罗熠好面儿，他要是知道他跟罗妖说了，会不顾舅侄情分杀了他的。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姑娘。
罗妖一曲完毕的时候，许品礼敛了敛神儿，没再去管罗熠，罗妖的眼神很空洞，这吓了他一跳。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晃了晃她身子，还是没什么反应，许品礼随便摁了两下琴键，他也不懂，只能随便摁：“罗妖，别想！”
他捂住她耳朵，罗妖这才慢慢有了意识，许品礼有些后怕，他拉着罗妖的手腕到客厅，把她整个人甩在沙发上，沙发很软，罗妖整个人都陷在里面，把沙发坐出来一个坑。
他蹲在罗妖面前：“暂时的厌恶不会让你一辈子都拾不起来的，罗妖，你得给自己一个接受自己的过程，不需要那么急功近利要求你现在就去接受，没有人逼你，所以我希望你自己也不要逼自己。”
“许品礼，我有多差劲？你能给我说说吗？”她把自己抱成一团，这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她开始防御他了。
她看似再跟他聊天，其实是在保护自己的内心，不让任何人去打破那一层脆弱的屏障，她想把自己保护的好好地。
“罗妖，你相信我，你一点都不差劲，你很优秀，你有上进心，篮球打的很厉害，弹钢琴弹得很好听，你站在他们一辈子都站不到的高度，也是他们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人。得不到你的，都是不配得到你的。”
“妖妖，我是你小舅，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的优点在哪了。”
罗妖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很虚弱：“许品礼，你又唬我。”我明明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夜很深了，许品礼不能让罗妖再这么熬下去了，她的身体会吃不消，她的身体机能已经紊乱了，她的精神会越来越亢奋，但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弱。
他用了些其他的办法，想帮她催眠，让她睡一觉，每到夜里，她都是这么难熬，没办法，她就是有这个病，而且不配合治疗。
她太偏执了，还很阴暗。
她刚刚被催眠的时候说：“我怎么才能留住他？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偷偷埋在他的床下，至少我可以夜夜陪伴他。”
“或者我打折他的腿，把他关在琴房，再或者我们一起死……”
许品礼觉得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她还这么不配合不积极的话，下次她再遇到孙蔚，难保会不会掐死她。
许品礼揉了揉眉心，看着沙发上熟睡的姑娘，她的睡颜很好看，这皮囊真的是上天赏的饭，真难怪罗熠在心里念念不忘，想到这他打了个电话。
……
因为第二天有比赛，罗妖不用八点到校，可以晚半个小时，九点半开始比赛，她八点半到应该刚刚好。
在育祥的室内体育馆比赛，场面不如市篮球馆那么浩大，但是被堵的水泄不通，不知道来了多少学生代表，她大致看了一圈，一中没有人来，陈暂也没来。
育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馆看球赛，每个班出前五名，除了高三。
高三这一年不被允许参加任何活动，其他学校都有代表来看比赛，场馆内乱哄哄地，吵的罗妖太阳穴突突的疼。
她抬脚准备往更衣室去，就听见馆内广播响起：“都闭嘴！别他妈吵了！操。”
罗妖微微皱眉，这声音很熟悉，语气很狂妄，但这怎么说也是要代表育祥素质的，要是被校领导查到是谁，不出意外就是停课一星期，大会念检讨，然后批评教育，她都记得这个流程。
罗妖到更衣室，看见只有宋辽在，也是，女球员一共就仨。
场馆内开了暖气和空调，宋辽只穿了件秋衣，外面是玫红色的队服，一件紧身打底裤和一件短裤，脚上是一双球鞋。
两个人穿的差不多，两个人进场的时候场上都炸锅了，宋辽扎着高马尾，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手臂上搭着罗妖的羽绒服，罗妖嘴里咬着一张纸，是比赛顺序和参赛名单，她双手把长发扎成一个利落的丸子头，然后拿过宋辽手上的棉服，扔到一边拉拉队女生的怀里。
第一场是育祥跟体校的pk，两道玫红色的身影站在球场正中央，过了一会其他几个人才来。
体校男生虽然都是练体育的，但是他们的强项不在这，他们大多练的都是田径，体操，游泳，标枪之类的，对这种团体体育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上半场场上比分是12：23，这场毫无悬念。
罗妖经常往观众席看，每一个方位，每一个位置她都看了，她找不到陈暂。
下半场对面换了战术，既然擅长单干，那就只搞单干，谁抢到球就立马投，别犹豫，不用传。
主要是赵行星和贺正阳两个人防的太死了，贺正阳那个傻逼，妈的，把把都把球传给罗妖，那边把把中，快气死了。
体校男生虽然成绩都不怎么太好，体能还是很牛逼的，罗妖一整场下来，觉得最费劲的就是跟他们博弈，主要这身高差距也明显的可怕。
最后一分钟，宋辽从对面那男的手里抢到了球，传给罗妖，罗妖晃了那个防她的男生一把，她站在三分线外一边拍打一边跑，教练让她快投球，她倒不急还在炫技，最后十秒钟的时候，她把球投出去，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篮筐里，宋辽站在筐下附近，接着球又投了一把。
恰好压哨。
两个人默契的击了个掌，完了以后，宋辽单手撩起衣服擦汗，不小心带动了里面的秋衣，隐隐露出一截细腰，全场炸锅。
田教练担忧地看着两个人，生怕她们俩整什么幺蛾子。
“你可以永远相信宋辽！”
“喔喔喔！”
“宋辽女神！”
“宋辽666啊。”
“宋辽牛逼。”
“你买了托儿？”罗妖双手垂在裤缝处，看着最热闹的方向问宋辽，她看起来随意又轻松，丸子头稍微有点松，碎发都垂在脖子上。
宋辽双手环胸，抬眼望过去，刚好跟王凯奇对视，后者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散漫，目中无人，宋辽看见他的嘴型，他说：“牛逼。”
宋辽轻飘飘看了一眼，又转移视线去找许萧夜：“我才干不出来这种傻逼事儿。”
罗妖很快看见热闹中间的一湾宁静，王凯奇跟个王似的坐在一堆男人中间，那些人都在喊宋辽的名字，敢情是他买的托。
王凯奇很快看见罗妖，他给罗妖比了个六的手势，嘴型说了句：“六。”
罗妖给他比了个中指，说：“傻逼。”
罗妖想起比赛开始前，有人在广播站维持秩序骂人，估计就是这逼干的。
罗妖去休息室喝水，看见王凯奇也在，一帮人围着商量对策，毕竟下一场是跟双语打，那都是一群老阴逼，打不过就找死角欺负人。
罗妖走过去：“高三不是不准来？”
“他拦得住哥哥我？”王凯奇双手插在口袋里，装逼吧，宋辽听见这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装不死你。”罗妖说，王凯奇他爸是市政委，怎么说也是个官，还是个大官，而且跟罗妖他爸关系密切，俩人从小就认识，那时候还特别小，第一次见面，罗盛非要让罗妖喊哥哥，罗妖在爸爸面前乖乖喊了，随后就给他打了一顿。
外面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氛围越来越足，第二场是一中和双语，这个学校的都是老阴逼们了，尽上阴招，贺正阳有一把要给罗妖传球，那边直接找到个死角打手，他快气死了。
罗妖对这个男生还蛮有好感的，这男生是高一的，奶里奶气的，有时候说话跟撒娇似的，高三有一帮女的，老爱开他玩笑，上次也是，她就吹了口气，他就脸红了。
上半场比分12比14，根本就拉不开差距，对方几乎就不想着进球，只想着怎么防他们，然后怎么找死角。
罗妖最看不惯这种阴逼。
下半场对面那个队长主防罗妖，罗妖被堵死了，接不到宋辽传来的球，只能跟他僵持着，对面这个队长去年就是他推了安迪，安迪脚扭伤，一个月都没好，罗妖本来想去找他事儿来着，结果安迪不让，那只能先不去了。
罗妖看着冯凯：“你有能耐别耍阴招。”
冯凯不怕罗妖，这小丫头片子还没他肩膀高，这要是王凯奇和陈暂在他兴许还会来点兴趣。
“切，你有证据吗？”冯凯挑眉。
“冯凯，你别找事。”
冯凯挺不以为然的，他确实不信罗妖能怎么着他。
冯凯很壮，罗妖根本就没机会突破，好不容易能接到球，还容易被冒，后面罗妖做了个手势，让宋辽别给她传球了，她能拖一个是一个，宋辽也表示OK。
那一场到底还是育祥险胜，这是一个换四个出来的，冯凯推了罗妖一把，罗妖也扭到了脚，比分差距并不大。
下午没有育祥的比赛，但是他们要观战，罗妖脖子上搭个毛巾，喝了口水：“下午你们先去吧，我有点事，晚点去。”
宋辽看着比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