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一顿晚饭过后,沈家各人回屋洗漱睡下。

    明月见这第一晚安然度过,轻轻舒了口气,随即想到晚饭桌上,马婷婷看过来的眼神,脸上又不由得有些火辣。

    没办法,还欠着人家一挂“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没还,而且记忆里,原身薅扯婆家补贴娘家“误伤”到马婷婷的情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算起来,这还欠着她人情呢。

    再一想她们妯娌间这僵硬的关系,以后还要共处,明月就有些头皮发麻。还是想办法缓和一下吧。

    她想了想,这个年代,糖是个好东西,要不买几斤水果糖给马婷婷甜甜嘴吧。

    明月趿拉着鞋,在屋里翻了起来,可是翻遍了衣柜,也只找到了一个伍分、两个壹分的钢镚。

    这是真一毛钱都没有啊。

    西间里,明月正愁着,却不知她晚饭时反常的举动,落在别人的眼里则是别有居心。

    东间里,马婷婷正不许沈金山睡觉,要跟他拉话[1]。

    “你还有心思睡觉?我看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马婷婷看到丈夫这一无所觉的样子就来气。

    脱谷、堆草垛、晒场,今天沈金山累了一天,现在已经半迷瞪,“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知道她徐明月吗?那贴补娘家都到了让公鸡下蛋——蛮不讲理的地步了,但仗着公公婆婆偏心大儿子、大儿媳妇,”说着,马婷婷并起指头,夹住沈金山的肉狠狠拧了一下,“她做这些事从来不会说一句软和话。但是今儿晚上,你看她那脸上的笑,我看了都替她肉酸,这回儿,她还不一定要往娘家划拉些什么呢!”

    沈金山让她拧得一下子清醒了,却没顾别的,严肃道:“偏心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大哥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挣钱养着这个家,爹妈对大嫂好点是应该的。”

    说完,沈金山重新躺下,背着她睡了。身后半天没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马婷婷正坐在床沿掉眼泪。

    “唉呀你哭什么,大晚上的,再让人家听见。”

    “听见就听见,听见了我倒要让人给评评理,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你大哥养家,我难道没为这个家付出吗?家里的五亩地,你没种还是我没种?你大哥人在哪儿呢?徐明月又去哪……呜!”

    沈金山看她越说越大声,连忙把她的嘴捂上,“行了!你这闹得又是什么?”

    马婷婷把脸上的眼泪一摸,“我要分家。”

    这话之前就提过,沈金山看了她一眼:“你成心要让人戳我脊梁骨是不?”

    马婷婷却一脸决心已定:“你就说你想不想分?”

    沈金山没说,只一脸犹豫:“大哥也不在家,爹妈待咱也不错,这话我说不出口!”

    却见媳妇马婷婷一声得意的轻笑:“我自然有办法不用你说出口。”

    沈金山再问,她却不说了,两人也就拉灯睡了。

    梦里恍惚都是分家的事情,马婷婷只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又被沈金山捅咕醒了,往窗上一看,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赶紧起来,我听到院里有脚步声,八成是妈起来做饭了,你去帮她一把。”

    马婷婷摸过衣服边穿边嘀咕:“这做饭是我跟徐明月一人一天的,她跑回娘家两三天了,怎么回来了还是摊我做饭?”

    说着,趿着鞋去外面打水洗脸,一打眼见西间的门开着,连忙紧走几步,出门一看,院子里是徐明月在忙活着做饭。

    马婷婷人一下子清醒了。

    “呦,大嫂起得早啊。”她挤出一个笑来。

    “嗯。是这,”见到马婷婷,徐明月也就顺势跟她说一下,“前两天不都你做饭嘛,这两天就我来做吧,你再去睡会。”

    马婷婷草草洗了脸,回来道:“不用,我给你打个下手。”

    顿了顿,似不经意道:“大嫂,过两天我要骑自行车回趟娘家,徐叔把我的自行车借走都十来天了,虽然当时是爹做主答应的,但借人东西也得还不是?”

    沈家这辆自行车,是当初沈金山和马婷婷结婚时,沈家置办的彩礼,当时一起的还有一块手表。手表被马婷婷她爹留下了,自行车则跟着马婷婷一起进了沈家。

    所以这自行车,半算是沈家的,半算是马婷婷自己的。

    听她提起,明月也正色道:“你放心,等农忙结束,我就去把自行车要回来。”

    但明月不知,这次,要自行车不是马婷婷的目的。

    马婷婷道:“哎呀,其实我也不急,就是去了徐家的东西,就像泥牛入水,从来没见回来过,这我才有些担心啊。”

    这话绵里藏针,等于笑眯眯地打人脸,实在算不得客气。

    明月呢,是那种你越客气和善她越不好意思的人,但是别人要是不客气了,她也就没了多余的心里负担。

    只是这自行车终究是人家的彩礼,明月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那这样,今晚,今晚我就去给你要去。”

    本来,马婷婷是掐准了徐明月这表面的和软是装相,她只要刺她两句,她就会原形毕露。

    没想到这徐明月竟然没生气,弄得马婷婷下面的话有点不好说了。

    她只好又生硬地笑道:“不急,其实我也知道大嫂你要顾着娘家,日子过得苦。可要是自行车能解了这苦,我把它送给你都愿意。但是,这不是风湿膏止痛,治标不治本嘛!”

    徐明月听出她话里有话,看向她,问道:“那怎么样能治本?”

    马婷婷见她接话,神神秘秘地凑到明月的耳边:“分家啊!”

    “分家?”

    “对!大嫂你想,分了家,我做事还有金山管着,但是大哥又不在家,管不了你,到时候,你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明月知道,马婷婷主动提分家这事,肯定不是为她着想,甚至还暗藏心机,但是,明月也确实一个人惯了,跟一大家子人住一起,一想到就觉得束手束脚的不自在。

    要是能分家当然好,她也不图沈家的东西,只要是个自由身。

    顿了一下,明月才道:“可是,公公婆婆还在呢,我们做子女的忙着分家,老人怎么办?”

    马婷婷见有戏,兴奋地“啧”了一声:“哪能就不管了?公公婆婆还是要孝敬的,但是平时赚钱、用钱,就不用走公中了,现在不是包干到户么,我们各人管各人的就完了!”

    明月沉吟了一瞬,没有接着聊下去,而是又说回自行车:“你放心,今晚我就去要自行车。”

    马婷婷不懂她的意思,只继续道:“说分家的事呢,公公婆婆疼你,你要去跟他们说,他们一准答应!”

    明月没再说话。

    等一家子人吃了早饭,就该下田忙活了。

    昨天收来的稻已经脱粒了,今天要在晒谷场上翻晒。割了稻子空出来的地,也得犁了,撒上化肥,预备种新的庄稼。

    公婆俩带着沈金山去犁地,留明月和马婷婷两人轮流在晒谷场翻稻,空了往地里给他们仨送水送饭。

    明月知道这已经是轻省的活了,所以虽然弓腰给稻谷翻面,累得直不起腰,也一句话没抱怨。

    她想到兜里还剩七分钱,心里明白要想过得好,光靠种地是不行的。

    但是见种地这样辛苦,粮食这样重要,一辈子奉献于此的人,却也仅得温饱,甚至还会因为农民的身份被人看不起,明月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就这样,身体累着,脑子里七想八想或是放空,白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吃过饭,明月出门要去徐家要自行车。

    婆婆刘彩娥在院门口拉住了明月。

    自行车是二儿媳妇的彩礼,当婆婆的不好劝大儿媳妇“这么晚了,今天别去要了”,但是黑灯瞎火的,又担心明月,就打算和她一起去。

    明月心里却有顾虑,记忆里原身的爹确实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她去要车,到时候场面不一定会好看,这种时候不是人越多越好的。

    因此就劝道:“妈,你也知道我爹那人好面子,我们两个人都去,这不就是怕我爹不给的意思嘛,反而坏事。我一个人去就行。”

    刘彩娥听这话也有理,人家是父女俩,有事关起门来好商量,也就不坚持了。只把手电筒塞给明月,“照着点,路上坑坑洼洼的,不要绊着。”

    明月就走了。

    沈家住在西沟村的前村,娘家是后村的,明月往徐家去,出了小路,要经过一条有两道岔口的大路,才能到。

    农村的路不平,大路也高高低低的都是土坷垃,夜路不好走,好在夏天天黑得晚,影影绰绰的还能看得见。

    路上偶尔有几个从地里回来晚的,明月就特意招呼一声“回来啦”,人家也客气地回一声,这就缓了她一路听着夜猫子叫起的鸡皮疙瘩。

    这样走过了两道岔口,就能看到徐家了。

    明月一边走,一边心思电转,她也没什么好主意,能从徐志高手里要下自行车。

    但是她必须要,而且满足了徐志高的三个要求之后,她就不能再像原身之前那样,让他以生她养她的父亲的名义,一直钳制她了。

    她得会跟他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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