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直播收视率直线上升。

    很多人都记得前不久的颁奖典礼，画面里的她美得不可方物，穿着一条映射出星光的长裙，款款从台上走下。

    也有人想起她第一个出圈角色，一位救世苍生的神女。她是凭借着那个角色一炮而红，之后作品也多，但大多没有这样的效应。而除此之外，就是无数次美貌营销。

    这次还是很多人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一面。

    只穿一件白色大褂，身材不再出挑，但意外的，看起来很瘦弱。

    她头发清爽地扎起，脸上神情安静，她一天到晚总是在认真地看着一块屏幕，有时会低头记录，这时候，有一缕头发会趁机落在耳边，然后再立即被她撩开。

    实验室的照明灯笼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很白，不施粉黛也很精致。

    真的是和以前不同的美貌。

    涌入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

    很多人都好奇许晏辞在干什么？

    前一阵爆出她和植物奶私下有关联，因而遭到多方解约，而现在——网友纷纷猜测，难道她正在制作那种植物奶的配料吗？

    于是骂声之余，又多出了一些佩服的声音。

    科学家与演员，混淆的身份让她多出了很多神秘，而人类天生好奇，一时间，许晏辞的人气大涨。

    这件事情正在朝着奇怪的走向行进。

    许晏辞的过去被收看直播的网友考古，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与极光实验室的关系……

    ***

    这是确认许晏辞失踪这么多天以来，林屿再次看到她的脸。

    屏幕前的林屿十分憔悴，但仍然目不转睛盯着画面上的许晏辞，确认她可以起身站立，可以走动，生命安全后，他才仰面在椅子上闭上眼。

    孙然赶紧过来端走桌面上的烟灰缸：“看到了？放心了？”

    谢安站在阳台上抽烟，听到孙然说话，立即转头。

    孙然朝他招手。

    他心领神会，多天来积压在胸口的郁闷散了一些，那一瞬他眼里也流露出释然，他把烟头按灭，三两步走到林屿身边。

    画面里，许晏辞正在记录一些什么东西，看起来没受什么苦。

    谢安嘴唇颤动，几乎说不出话。

    得到许晏辞失踪的消息时，他正在和林屿在一起商讨如何解决植物奶和白慕坤的事情。

    白慕坤为了白柳破坏极光实验室，现在又干预他的公司，权衡之下，他选择把矛头对准白慕坤，但对方实力强大，他一个人只是螳臂当车。

    为此他想到了与林屿合作。

    他查到了林屿和白柳之间的事情，那些年两个人的恩怨以只言片语的样式，坦露在他面前。

    他认为这是机会，于是以参观”为借口，见到了林屿。

    他认为，两个人有同样的目标，理应合作，可林屿却避而不谈。

    当时许晏辞声名狼藉，独自在酒店了闷了很久。他正在想办法说服林屿时，林屿忽然说——联系不到许晏辞了。

    那是谢安第一次在林屿脸上看到慌张。这个对待他一向冷漠、不露感情的人，居然在那一刻，表现出了软弱。

    谢安蹙眉看他：“你在说什么？”

    他当时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林屿却不再说话。

    他开始联系他的人。

    之后谢安大开眼界，第一次发现这人的脑子比拳头厉害多了。

    林屿缜密又冷静，动用了自己的关系，黑进了某一系统，然后日以继夜地查看监控，他不眠不休排查，终于在二十三号的晚上，发现了许晏辞的踪迹。

    他的朋友也通过关系查到了许晏辞离开江城的车票。

    由此，他确定了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华南的一座小县城。

    随后林屿终于想到向他寻求帮助。

    他问谢安：“她去那里干什么？”

    谢安想了很久，踩回忆起这应该是宋志安的家乡。

    谢安说：“她有个朋友，很要好，是那里的人。”

    林屿还是不明白。

    谢安道：“那个朋友开……饮品店的，估计植物奶的事情也牵连了他。”

    林屿已经四十小时没合过眼，手边全是烟头，他太疲累，不太能听得懂谢安在说什么。零散的话语难以拼成游泳的信息，孙然不忍心，想劝又不敢劝，毕竟林屿对待许晏辞是十分固执。

    所以最后还是谢安开口劝说 ：“去睡一觉吧，你垮了，她就真完了。”

    林屿短暂地睡了四个小时就起来了。

    他说他一直在做梦，睡不好。

    神经高度紧张是这样的状态，孙然默默给他煮了一碗面。

    他呆坐在电脑前，仅仅片刻，就又打起精神开始在编写一些什么。

    那是孙然从来没见过的操作界面。

    据说林屿已经发现了某一探入虚拟世界的通道，那是他创造出的，之后通过这条通道，他将自己的数据上传，以另外一种形态活在另一世界”，他称之那个“他”为子系统。

    自从子系统诞生后，他的精神采好了一些，可能是找到了他想找到的东西，或者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感觉到了一些希望。

    他开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只是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坐在电脑前。

    他总在说：“她需要我。”

    孙然并不明白许晏辞在那里，也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半晌后，却恍然大悟：“你别是做了个ai之类的东西睹物思人吧，咦——！变态！”

    当时谢安刚好过来，这些天的下午，谢安总是过来，一坐就是一下午，林屿对此没有意见，“寄人篱下”的孙然就更不敢有意见。

    谢安见孙然又在贫嘴，立即阻止他继续打扰林屿。

    他坐在沙发上，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林屿，他的固执让他忽然有些敬佩。谢安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好，毕竟那个晚上他挨了两拳头。

    当时他觉得这个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抽烟，打架，还不会说人话。这种人能得小姑娘青睐，他更觉得他是罪加一等，能让普通人变得愚蠢，本身就证明这个人是个渣宰。

    那时候他想不通，林屿到底哪一点像一个正常人呢。

    可是现在，谢安却觉得自己有些从心底里对他升起的敬意。

    这种想法太可怕，片刻后，谢安又恢复理智。

    ……

    直播通道是谢安这边最先知道的，顾苗察觉到他的心事，于是帮着一起寻找许晏辞。她的朋友和她最先分享了直播地址。

    点开直播间时，顾苗几乎不可置信。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吗？

    虽然许晏辞现在出了问题，但她的观众基量还在摆在那里，这样一个有知名度的演员被抓去非】法直播，顾苗根本不能描述那种涌起的恐惧。

    她几乎是立刻就通知了谢安。

    谢安又将地址发送给了林屿。

    当时谢安也很担心，可常年做舆论公关的他，知道这件事没办法草率解决。名声就是独木桥两边的洪水，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粉身碎骨。他还是想保护许晏辞的名声的。

    直播的造势放出来，吸引的人不少——但也没有很多，这种消息普通大众无法接受，只有一些猥】琐的网络爬虫知道的比较多。传播尚且在可控范围内。

    可他更担心的是许晏辞的安危。

    顾苗也担心。她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她刚刚出道时，她也碰到过这种事，当时被一位大老板强行带进了一座夜‘总’会，那里的大老板让她跳舞，还让她给他们剥栗子。那是她极其不愿意回忆的过去，而现在，那种恐惧又再次笼罩了她。

    她不断给谢安留言，恳求她帮助许晏辞。

    谢安没有言语，他在等待林屿给出一个方向。

    “你需要团队吗？我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帮你招募一些你用得上的人，帮你一起——”谢安没有再说下去。

    林屿又变得疯狂，他几乎不再睡觉，不得已时会稍微闭眼眯一会儿，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电脑前，长时间的工作，让他变得更为憔悴，下巴冒出胡茬，头发也长了一些。

    那段时间，烟雾一直拢在他身边，他吃的很少，就靠尼古丁来提神。

    连孙然都看不下去，要离家出走缓一缓：“不行，看多了我心疼……”

    谢安：“……”

    谢安强制让他吃了一顿饭。

    林屿吃饭的时候，也在思考。他的脑子里被大量的数据模型充斥，大部分时间都不言不语。

    孙然道：“没想到，这个时候，陪在身边的居然是你们。”

    谢安也没想到。

    ——距离直播的日子越来越近。

    顾苗设想了一系列很糟糕的内容，她几乎要崩溃。女孩有天生的共情能力，她无法接受许晏辞遭到任何伤害，最后她请了一尊佛回家，天天跪在前面祈祷。

    而谢暖也有小孩子的敏感，她大概察觉出长辈之间出了问题，于是天天给谢安打电话，问许晏辞的情况，每次谢安都敷衍而过。

    ——直播倒计时。

    在画面蹦出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顶峰。可缓缓流出的画面里，许晏辞正安静坐在一台很庞大的仪器前。

    她低着头不断检查仪器的一些部件，神情安静又认真。

    顾苗当时正在拍摄现场，特意叫了中场休息，打开平板看，然后就懵了：“她……这是在干嘛？”

    远在千里之外的谢安，若有所思地看向林屿。

    “你？筛选了观看直播内容的观众？”

    如果真的是林屿干预，并且是他一人——那他真的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