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京市刚好傍晚。
取了行李，跟着人流往外走。
快到出口，宴知欢步子踌躇了下。
许清硕察觉到了，牵住她的手，问她：“怎么了？”
她抬眸瞧他，老实说：“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
“就是……你爸爸特地过来接你，我在的话，好像，有点怪怪的。”宴知欢支支吾吾：“要不我还是自己打个车先回去吧。”
酒店那场大火自然早就传到了许瑞邦的耳里。他嘴里叨叨着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却还是打听了飞机落地的时间，早早带人到机场来等人。
许清硕伸手搂住她纤细腰肢，无可无不可地道：“又不是没见过。”
话是那么说，但……还是很怪啊。
许清硕垂下眸淡淡瞥了她眼，轻笑道：“要不你往后站站，装成咱们的翻译？”
宴知欢视线下意识往旁边瞥了眼。仁华的工作人员四散各自谈笑着，不乏有视线暗暗投到他们身上。
“也不是不行，”她顺着他的话，好笑地问，“那能不能辛苦你挪一下你尊贵的手臂。”
许清硕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这样？”
“……”
宴知欢轻哼了声，别开头。
许清硕就挺得意地笑了笑，二人偎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出去。
等瞧见外头的人影了，宴知欢立刻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注意点分寸。
许清硕一手拉着箱子，另一只手终于舍得放开她，却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
宴知欢拗不过，也就这样出去了。
许瑞邦早两个月就从儿子口中知道宴知欢的存在。
这头还跟打着电话跟老朋友炫耀自己马上就有儿媳了，看到人出来，也不顾那头的大呼小叫，立马掐了电话迎上去。
许清硕还没说话，他先开口了：“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了吧。”
又转头跟宴知欢打起招呼：“欢欢，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宴知欢微微扬起了笑：“许叔叔。”
许瑞邦听着这声眉开眼笑，正想再套套近乎，被许清硕截住了话头。
“确实挺累，先回去吧。”又跟其他人挥挥手，“这次大家辛苦了，回家休息两天吧。”
众人纷纷挥手告别，很快只剩下许清硕三人。
他淡淡瞥了眼许瑞邦，径直指着后备箱，对司机道：“后备箱开一下。”
放个行李箱的功夫，那边许瑞邦又已经拉着宴知欢聊起来了。
许清硕打开后座车门，朝宴知欢伸了伸手：“先上车。”
他很快坐到她边上，却是先开口问了许瑞邦一句：“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
这么一挑起话头，许瑞邦不免叨叨起来，也不再只捉着宴知欢一个人说话了。
趁前面两人没注意，许清硕揽过她肩膀，很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低低的，“我爸就是太激动了，话多，也不用太搭理他。”
她平常是不怎么跟人聊天，但好歹一个学语言的，真要想聊，说是八面玲珑都不为过。
更何况，是他的父亲。
宴知欢嗔怪地睨了他眼，一抬头，却撞入了他深沉的双眸。
行叭，她就让他体贴一下好了。
先送宴知欢回租住的公寓。
许瑞邦虽然盛情邀请她一起吃晚饭，但也知道她这一路确实疲惫。想着只要儿子加把劲，以后总不缺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就罢了。
等许清硕再回车上，看到许瑞邦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淡着声：“什么事？”
“是这样，那个……”许瑞邦握拳咳嗽一声，“柳叶不是离婚了吗，之前柳老头是打算再撮合撮合你俩，后来你跟我讲了欢欢的事，我就委婉地跟柳老头提了下。你也知道，柳老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宠女儿。”
“所以？”
“所以你要是方便，还是找机会亲自跟柳叶解释一下。”许瑞邦说着，又补充道：“你现在既然想定下来了，就不能拖拖拉拉，也不必顾忌我和柳老头，当断则断。”
“这么些年，我们欠柳家的，也早还清了。”
许清硕瞧着许瑞邦一脸郑重，思绪滞缓了下，小几秒才道：“放心，我会解决好的。”
***
在京市休息一周后，宴知欢抽空回了趟海市。
卓雅芬知道她要回来，提前下班从菜市场买了菜往家赶，路上接到刘国达的电话，还没说几句，一抬眼，瞧见单元门口站了两个人。
宴知欢拉着个身材欣长的年轻男人，两人靠得很近，举止亲密，有说有笑的。
卓雅芬正吃惊。
那边宴知欢不经意的一抬头，恰好同卓雅芬四目相对。
两人都是愣了下。
倒是那男人，顺着宴知欢的目光望过来，对上卓雅芬，温和地笑了笑。
卓雅芬于是也扯了扯嘴角。
她一边余光打量着许清硕，一边上前几步：“欢欢，这位是？”
宴知欢动了动唇。
她可没想着让许清硕这么早就见她的家人。刚才也只是他帮她提个行李罢了，没想到就这么巧遇到了卓雅芬。
“阿姨你好，”许清硕冲宴知欢安抚地笑笑，对上卓雅芬，温声道：“我是知欢的男朋友。”
前段日子宴知欢倒确实跟她说起自己交了男朋友，只是眼下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冷不丁地把人领到了家里，也未免太让人措手不及。
卓雅芬瞧着面前这个气质不俗的男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邀请：“既然来了，那就吃个晚饭再走吧。”
宴知欢抢过话：“妈，他今天还有事。”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许清硕一笑，“那就叨扰了。”
宴知欢：“……”
***
菜烧得差不多了，趁宴知欢在洗手间的功夫，卓雅芬跟许清硕聊了起来。
“哎，这孩子，真让人操心，”她情不自禁唠叨着，“也怪我，以前对她不上心。”
许清硕低声地笑了笑。
“她很爱您。”
“她跟你说的？”卓雅芬有点好笑地问。
“我看得出来。”许清硕答得挺认真，倒真有点儿在家长面前一板一眼的模样：“她其实不怎么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或事，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她能记得的没有几个。她其实有很多机会能够留在国外工作，但她说舍不得你。”
卓雅芬无奈一笑，“她真这么说啊？”
“嗯，”许清硕应着，“她说，你是个特别好的妈妈。”
卓雅芬微微讶异。
“她说她爸爸出事以后，家里欠了很多钱，可你从没短过她的吃穿，她学坏成绩下降，你虽然心痛却从来不责骂她。这么多年你为她做的，她心里都有数。你对她的好，她也都明白。”
卓雅芬心下柔软，细细回味了一番许清硕的话，都能想象到宴知欢同他这些时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了。
她最后笑了笑，对许清硕道：“你比我了解她。”
许清硕也笑：“也不是。我也并不总是了解她。”
“别谦虚啦，没有人生来成熟面面俱到，也不代表你们不了解对方。不然她也不会带你回家了。”卓雅芬笑着，远远一望，宴知欢就往这边来了。
卓雅芬又随意地问许清硕：“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你家里会催你结婚吗？”
许清硕轻抬眉眼，也望着宴知欢的方向。
她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扬起笑容，加快了些脚步。
卓雅芬并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又试探着问：“欢欢大学才毕业，如果她不愿意这么早结婚……”
许清硕望着宴知欢的方向，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没关系，我可以等她愿意的时候。”
“那你家里……”
他温和地笑笑：“有我在，不会让她为难的。”
“那就好。”卓雅芬笑着，坦然道：“我这些年也没少催过她找男朋友，也是怕她走不出她父亲的阴影。现在有你了，又担心她太受束缚。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做得不够好。”
许清硕只是笑。
“宋利明的事我听说了。”卓雅芬叹了口气，“欢欢瞒着我，我知道她是怕我担心，也就不揭穿她了。她在京市没什么太亲近的人，有你在，我也放心一些。”
宴知欢恰好从房间出来，就见许清硕跟卓雅芬好像聊得挺不错，她走上前时还心翼翼地瞟了他俩一眼，见没什么异色，才道：“可以吃饭了吗？”
卓雅芬眼睛一横，白她一眼，“就记得吃，人还没到齐呢，等着。”
“不是就我们三个吗？”宴知欢看了眼许清硕，“还有谁？”
卓雅芬没好气：“你说家里还有谁。”
“刘叔不是加班？”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卓雅芬说着，起了身，对宴知欢，“家里有客人，还加什么班。”
许清硕温声道：“也不用这么麻烦，今天是我唐突了，我改日再郑重登门拜访。”
宴知欢得意地道：“听见没，他说不用。”
卓雅芬恨铁不成钢，“人家客气两句，你还来劲儿了。”
“哪有。”宴知欢扬了扬下巴，索性破罐子破摔，伸手紧紧地牵住了许清硕的：“再说了，操心我，你还不如多操心操心刘宇豪呢。”
“宇豪最近又没什么事，隔三差五还会跟家里来个电话，”卓雅芬说，“哪像你，一会儿西班牙一会儿巴塞罗那，都不够人操心的。”
宴知欢神秘兮兮地一笑，“那你还是不够关心刘宇豪。”
“说什么呢。”
卓雅芬扬手，拍她胳膊一下，她立刻往许清硕那里躲。
许清硕见她们母女打打闹闹，夹在中间只低笑连连的，手臂却还是护着她。
“你看清硕多护你啊，你妈打你他都心疼，”卓雅芬如此有了笑意，对宴知欢说，“好了别闹了，准备一下，你刘叔应该快回来了。”
“我可没闹。”宴知欢说，又笑着抬头看一边的许清硕，“你说是不是？”
许清硕眼睫半垂着，低睨着她，目光里都带着笑。
卓雅芬瞧了眼，转身去了厨房。
吃完晚饭，许清硕就告辞了。
卓雅芬指着宴知欢：“去，送一送。”
然后特意转向许清硕，“有时间就过来坐坐，要是欢欢跟你闹矛盾可以找我，我来收拾她。”
“妈，哪有你这样帮着外人的啊。”宴知欢赶紧打断她，又掐了掐许清硕手心，“你别听我妈的。”
“别听我的？”卓雅芬挺傲慢，瞥许清硕一眼，“指不定人家什么时候就管我叫妈了，我不掺和也不行了。”
宴知欢：“……”
看得出来，卓雅芬确实蛮喜欢许清硕。
许清硕反捏住宴知欢的手，力道很温柔：“我听你的。”
卓雅芬于是无奈地笑。
却也更替宴知欢开心。
终于有人能够将她的女儿捧在掌心，从此好好爱她。